钱小芳的注意力全在知青点的大门上，根本就没想到身后会有人拿着钉耙攻击她。
板牙婆婆挥的钉耙无声无息，稳稳地扎在钱小芳的屁股上。
钱小芳吓了一跳，下意识扭过头去，看到了板牙婆婆。
然后看到了板牙婆婆握在手里的钉耙，最后才把视线移到自己的屁股上。
“啊……”
疼痛感虽然来的迟，但来的很剧烈。
钱小芳想也不想，连黑狗血带盆，全往攻击她的板牙婆婆身上砸。
她要砸死这个死老太婆！居然敢伤她屁股！
板牙婆婆可不会站着挨砸，她急急撤退。
撤退的同时，也没忘了要带走自家的钉耙。
随着她拔走钉耙的动作，钱小芳的屁股受到了二次伤害，还汩汩流出了血。
太他妈疼了！
钱小芳疼得都站不稳了。
正巧她脚下又有她自己泼的黑狗血。
于是她脚下一滑，一屁股摔在黑狗血上。
落地的那刻，她的屁股受到了第三次伤害。
钱小芳倒吸了一口凉气，表情分外扭曲。
为了解救自己几次三番受伤的屁股，她只好翻了个身，侧躺着。
屁股不着地的话，还能稍微好受一点点。
钱小芳侧躺着，扭头去看自己的屁股。
地上微凝的黑狗血红得触目惊心。
她屁股上流出来的血淌在黑狗血上面，像是给一面朱砂色的老墙，又刷了一层红艳艳的新漆。
恍惚间，钱小芳感觉地上那滩黑狗血里，似乎挤着几百个活的兽头。
这些兽头动作整齐划一，正昂着头、眯着眼，很享受地吸收着她伤口处流淌出来的金色光芒。
钱小芳使劲晃了晃头，用力地眨了眨眼，然后全神贯注去看。
这下子，她又什么也看不见了。
黑狗血还是那滩黑狗血，里面并没有什么兽头。
她的伤口处流出来的，也只是普普通通的鲜血，并没有蕴含什么金色的光芒。
即便如此，钱小芳还是对那滩黑狗血产生了恐惧心理。
她忍着疼痛，从黑狗血里爬出来，狼狈地趴在知青点大门外的空地上，离黑狗血远远的。
等感觉自己安全了，她才忍不住，哇的一声哭出来。
哭着哭着，她狠狠地盯向知青点的大门。
都怪姜楠这个怪物！
她又一次栽在姜楠这个怪物手里了，呜呜呜……
……
板牙婆婆早在拔回自家钉耙的那一刻，就带着钉耙，往半山腰跑了。
挥舞钉耙那刻，是她冲动了。
伤了人之后，她才反应过来，她摊上事儿了。
因为现在不比从前了。
从前的话，有外人进村偷鸡摸狗，被抓住了是可以往死里打的。
打死了，往那深山里一埋，民不举，官不究。
现在是新社会了，得讲法治。
公社的干事经常会到村子里来宣传法治思想，为此，还专门编了戏，让人演给大家看。
那些戏，归纳下来，就两三句话——
“打人是犯法的。
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在不在理，都不可以打人。
除非别人正在打你，打得你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受到威胁了，才可以适当还手！”
这个“适当”，还得具体情况具体分析……
板牙婆婆不懂这个“法治”为什么要这么治，但她牢牢记住了一个点。
打伤了人，就算她有理，也得赔钱！
她不想赔钱！
一分钱也不想赔。
凭什么别人杀了她家的狗，她还了一耙过去，就得赔钱？
狗的命就不是命了？
那狗可是条好狗！
五年来，它看家护院尽忠尽职，不知道替她那死去的二儿子吓退了多少个别有用心的野男人。
冲这一点，她就得替它报仇！
赔钱是不可能赔钱的。
除非那杀狗凶手先把狗命赔回来！
板牙婆婆来到半山腰，找到她大儿子一家，叽叽呱呱把事情快速说了一遍。
然后又找到她二儿媳程寡妇和她孙子刘保柱，叽叽呱呱又说了一遍。
最后一大家子汇聚在一起，去找刘大队长为他们做主……
去半山腰的路挺远的。
等板牙婆婆去而复返，带着刘大队长等人回到知青点，钱小芳早就像条没腿的人鱼一般，匍匐着离开了村子。
知青点的大门外，没有半个人影。
刘大队长想了想，敲响了知青点的大门。
他要找显眼包问一问当时的情况。
显眼包又不上工，大门口闹了这么大的动静，她不可能不知道。
就算没亲眼瞧见，也应该听见了的。
刘大队长刚把手指扣在知青点的大门上，大门就开了。
姜楠从门内走出来，拍着心口，安抚着自己那颗受了惊的心脏。
“刘大队长，你们可算来了！
先前一直有人在敲门，敲门却不吱声。
我妈妈从小就教育我，不要给陌生人开门。
所以我就没开，但我又好奇外面究竟是谁。
然后我往门缝里那么一看——
你们猜，我看到了什么？”
刘大队长心里“哼”了一声。这显眼包还学会卖关子了，谁教她的？
“看到了什么就赶紧说，别浪费时间。”
每多耽搁两秒，他们这群人就少挥了一次锄头。
浪费掉的时间，都能多挖多少地了！
姜楠乖乖点头，说道：“我看到了血，一大盆血！
还有一双手，紧握着那个血盆！
也不知道那是什么血，看着可瘆人了！
我想把对方看个全乎，可惜被门缝挡住了。
我很害怕，就一直躲着没敢开门。
后来，板牙婆婆就来了……”
姜楠转过头去，问人群中的板牙婆婆。
“您看清了没？那人是谁啊？”
板牙婆婆摇摇头，“脸生着呢，我也不认识。只知道她不是咱们村里的人。”
刘大队长一边听，一边在心里分析，然后一针见血地问姜楠。
“你最近得罪了谁？为什么别人想拿黑狗血泼你？”
姜楠露出无辜的表情，“我这么老实，又向来爱好和平，我能得罪谁？”
刘大队长说道：“你想想，一般到这个时间点，知青点里除了你，就没别人了。
那人选在这个时间点上门，明显就是冲着你来的。
为了泼你，那人还特地把程寡妇家的黑狗给杀了。
你当悄悄杀一条会咬人的狗，再给狗放血，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吗？
那人明显有备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