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刘大队长躺在床上辗转反侧。
他觉得，这几天的自己，真是被利益冲昏了头了。
拖拉机和收割机再重要，有人重要吗？
居然给社员们安排这么重的活计。
挑河沟、春耕备耕、修建新渠这三件事，明明可以分个轻重，再按顺序，先后去完成的。
他却恨不得大家同时长出三头六臂，一晚上就把所有的事情都做好。
要不是今天出了意外，他都没发现，社员们已经被累坏了。
好在今天出的只是个小意外，他也及时醒悟过来了。
要不然，就得出大事了。
再过一个多月，就要春耕了。
春耕和秋收一样，是生产队里的头等大事，也是非常累人的事。
若是在春耕前就把社员们累坏了，等到了春耕的关键时期，生产队的劳动力就会严重不足。
没有足够的劳动力，就会耽误春耕。
耽误了春耕，就会影响田地里的收成，年底就有可能交不出足够的公粮。
连公粮都交不出来，还谈什么评先进大队？
想到这里，刘大队长“啪、啪”抽了自己两个巴掌，用这两个巴掌告别今晚之前，那个愚蠢的自己。
响亮的巴掌声惊醒了睡在一旁的大队长媳妇。
她猛地坐起来，举起双手，护住自己的舌头，“别打我，别打我，我这两天可没传瞎话！”
隔了两秒，大队长媳妇摸了摸脸，自言自语：“奇怪，明明听见了熟悉的巴掌声，脸为什么不疼？难道我是在做梦？”
刘大队长看着自己的蠢媳妇，突然间觉得她好可怜。
他对她，是不是太严厉了些？
可一想到她那张臭嘴曾惹过多少是非、多少业障，引来过多少人上他们老刘家，来找她对证，他又觉得，她根本就不可怜，她简直活该！
可她再活该，也是他媳妇啊。
刘大队长拉了拉自家蠢媳妇，说道：“坐在冷风里干什么？躺下睡觉，别着凉了。”
等他媳妇躺下，他还翻过去，给她掖了掖被子……
天亮之后，刘大队长仿佛变了个人。
他不再挥舞着小皮鞭跟在众人身后，催促众人拼命干活。
相反，他居然在分配今日的工作之前，主动询问有没有人累坏了，需要请假休息的。
人群里的姜楠一听，还有这好事儿？
她“唰”的一下举起手来：“报告大队长，我浑身哪儿哪儿都不舒服，需要请假休息！”
刘大队长对姜楠近期的表现还是比较满意的。
她刚来的时候，累得满头大汗，也只能割一个工分的芦苇。
这几天，却强撑着，干够了三个工分的活儿。进步很大。
刘大队长点点头，准了姜楠的假。
姜楠拿起自己的东西，拖着“疲惫”的身躯，慢慢走出众人的视线。
在她身后，孙爱华也举起手来，“报告大队长，我也要请假……”
姜楠刚一拐弯，走到众人看不见的地方，就蹦起来了。
“哦耶！有假了，去买东西啰！”
她打着节拍，一步三摇，哼着小调回了自己的房子，拿出从姜家搜刮来的钱票，背上大背篓，走出知青点。
她要去红旗乡供销社买东西，她还要吃肉，去国营饭店吃红烧肉！
在知青点门口，她碰上了刚刚回来的孙爱华。
孙爱华路过姜楠身边的时候，恨恨地瞪了姜楠一眼，还“呸”地一声，把口水吐在姜楠的鞋面上。
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
姜楠也没惯着孙爱华，一把薅住了她的辫子，把她给拽了回来。
孙爱华发出杀猪似的惨叫声，不停拍打姜楠的手背。
“啊，啊，你放手放手放手……”
姜楠把孙爱华的脸按在脚边，道：“把我的鞋子擦干净！下次再像只羊驼一样乱喷口水，我就让你用舌头把口水舔回去！”
孙爱华挣扎着想要站起来，离姜楠远一点，发现自己根本做不到。
她被按住了，整道脊梁骨完全动弹不了。
她恶狠狠地捶了一下地，说道：“你这个瘦麻杆，居然有这么大的力气？！
所以，你平时那种弱不禁风的样子，都是装出来的吧？
陆正清知道吗？
他要是知道你像个野蛮人一样有力，还会喜欢你吗？”
姜楠加重了手中的力度，把孙爱华整脸直接按在她吐的口水上面。
“我的事不劳你操心，我数到三，你若是再不把我的鞋子擦干净，后果你自己想。”
孙爱华肩膀剧痛。
她忽然有种强烈的直觉——
她要是再不把姜楠的鞋子擦干净，姜楠那铁钳子似的爪子，就要捏碎她的骨头了。
她从了心，赶紧用自己的袖子给姜楠擦鞋子。
一遍不够，又擦了两遍。
之后，她瘪着嘴，可怜兮兮地问姜楠，“这样总可以了吧？”
姜楠松开手，道：“别又露出这么一幅委屈的样子，好像我欺负了你似的，明明是你先犯的贱。
况且，这里又没别人，你演什么演？
演给我看吗？
你不会恶心了我，还指望我可怜你吧？
下次学乖点儿，惹不起的人，不要惹，否则——”
姜楠举手朝孙爱华的脸甩了过去，又在即将打到她之前停下。
“打爆你的狗头！”
孙爱华咬住自己的拳头把哭声憋回去：“啊呜……”
姜楠回屋换了一双鞋子，然后重新背上背篓，朝红旗乡走去。
这回，再没有不长眼的人跳出来招惹她了。
一路来到红旗乡，姜楠吸取上回经验，第一时间就奔向卖肉的摊位。
排了十几分钟的队之后，她总算买到了一大块五花肉。
她想再买个猪蹄，排在队伍后头的一个大婶立即喊起来。
“你都买到五花肉了，别的就留给我们吧。我家需要猪蹄给刚生完孩子的儿媳妇下奶。”
姜楠放下猪蹄，拿起猪肝。
后头又有一个声音响起。
“我男人刚受了伤，流了很多血，需要猪肝补血！”
姜楠又放下猪肝，拿起了猪大肠。
“我家亲戚来了，家里没别的好东西招待，就等着买下这副猪大肠，给他做最爱吃的溜肥肠呢。”
姜楠回头望了望，队伍后头的人纷纷探头，一脸警惕地盯着她，生怕她买走了他们需要的部位。
姜楠放下猪大肠，心道：“想要在这个年代实现吃肉自由，真的太难了。
不光得有钱，还得有肉票，还得没良心，要做得到不管别人的死活，只顾自己享口福……
算了算了，我的良心还没死透，一条五花肉够吃了，剩下的就留给别人吧。
要不，回头往空间里养几头猪，想吃肉了就自己杀？
只是不知道，这小猪崽得上哪儿买去。
回头得去打听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