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沽言没有如往常那样枯坐庭院,她瘫倒在墙边,身旁是沾了血的鞭子和麻绳。
就在不久之前,那个孩子还在欢快地向自己炫耀今天学习了新的东西。
项沽言摸着他的头发,轻声询问宝儿又学到了什么。
往常都是些进攻和防身的功法,她的宝儿会从头到尾给她演练一遍。
小小的身躯,一丝不苟地精准复刻着身形走位。
可是今天,宝儿说父王没再叫他去演武场训练,而是带他去了另一个地方。
是哪里呢,她问。
在一个黑黑的房子里。
于是项沽言从宝儿口得知。
他的父王,那个冷血残暴的魔尊,竟然让一个五岁孩童杀人。
看着孩子面色如常地说出“杀了一个人”这种话,项沽言的脑子像是被闪电劈中一般,名为理智的神经啪地一下断了。
她失控了,她看向那个孩子的眼神里带上了恐惧。
“孽障……”她喃喃自语道。
她发疯一般地用麻绳捆住孩子稚嫩的双手,将他吊在门口,一边鞭笞一边嘴里念着。
“不能杀人……这是不对的……不能杀人啊……”
因为是她动的手,那个孩子并没有多少反抗,只是在痛的受不了的时候留下无声的泪水。
项沽言看着他毫无血色的小脸,如梦初醒,他什么都不懂,这些都是萧夺教他去做的,是萧夺的错才对。
她后悔又怜惜地抱住浑身伤痕的孩子,和他抱头痛哭。
洛与疏到的时候,只听到项沽言翻来覆去地说着几句不连贯的话语。
“不能这样错下去……错的是萧夺……”
洛与疏见到地上沾血的物什,确定这里就是案发现场了。
看来是萧夺让派派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让项沽言一时崩溃了,采用了极端的方式。
“要给尊主夫人收拾吗?”新来的侍女问道。
“不用,反正夫人也在乎这些,等明天再说吧。”老侍女见多了项沽言的暴起,不过那都是三五年前的事了。
“所以说,夫人这是怎么了?”新来的侍女好奇道。
“今天尊上带小少主去惩杀囚犯,许是让夫人不高兴了吧。”老侍女以往不会那么多话,但今天场面太过刺激,她只是想找个人说说话。
“囚犯问刑问斩不是很正常的事吗?”新来的侍女不解。
“不,是在尊主的指导下,小少主亲自动的手。”老侍女摇了摇头,她当时知道的时候也很震惊,不过主子的生活,原本就是她们不能想象的。
“可是小少主才五岁诶!我五岁的时候,连刀都拿不动……”新来的侍女表情夸张地捂着嘴巴。
“谁说不是呢……”老侍女家中有个哥哥,从小锻炼体术,在十多岁的时候斩杀了第一头魔兽,她清楚地记得当天晚上她哥哥就发起了高烧,家里人都说是小孩子受了惊厥。
虽说是囚犯,但小少主可是实实在在地杀了人,她瞅见小少主轻描淡写地说出这件事的时候,身上汗毛都起来了。
尤其那种理所当然又毫不在意的语气,从小小的孩子口中说出,有种割裂的恐怖感。
她决定以后都离小少主远一点。
洛与疏心情复杂极了,她不是没有想过萧岂让的童年会很难,但是没有想到竟然是这种地狱级别的难度。
他正是探索世界,塑造世界观的年纪,却得不到全面均衡的指引。
魔尊萧夺正在把他对生命的漠视和暴戾教给这个小小的孩童。
而项沽言,在另一头紧紧拉扯着,她像是萧岂让不能堕入无间地狱最后的一根细绳。
洛与疏不知道,这根细绳究竟是起到了唤醒鞭策的作用,还是紧紧地勒在了萧岂让的脖子上。
她所接触到的萧岂让,确实视人命如草芥,但又好像在遵循着一些自我的底线。
他不如萧夺那样践行恶的一面,也不像项沽言期待的那样成为一个善人。
他仿佛一个薛定谔的天平,摇摆在善恶之间。
但往往这样的人,会很痛苦,至少,是痛苦过。
洛与疏抓紧时间去九层塔里看那些还没有看过的古籍,她隐约抓到一点东西,但是还缺一个突破口。
她留在这里也没有任何帮助,除了给派派吹一吹伤口,她既不能阻止萧夺的教导,也不能改变项沽言的惩罚。
洛与疏看到了第六层,她发现有好多法器竟然源自魔族,但后来因为魔界没有灵气,大多易主在人族和妖族使用。
有半部残卷中提到了“日光宝器”,洛与疏记得温藏好像提到过,可以穿越时空,只不过就连温藏都觉得是传说。
但既然有记载,洛与疏有信心把它的信息挖掘出来,于是她日夜不休,从六层一直找到八层,终于在一部手札里找到了。
好消息,洛与疏遇见的情况,和日光宝器产生的效果,几乎完全吻合。
坏消息,使用日光宝器穿越时空的人,真的要等到时间线重合,才能回到原来的时间。
回想起师音扬的那次短暂回溯,加上她偶然间的穿越,日光宝器应该就在北海海底。
至于它长什么样子,师音扬说她见到一束光就昏了过去,而洛与疏自己也是稀里糊涂地就上了岸。
洛与疏扼腕,她还想找到这宝器看看能不能不用系统,直接穿回家呢。
不过这次时间线收束之后,她倒是可以去北海之底寻上一寻。
手札里说离穿越的时间点越远,存在感越弱,有一个例子说道,甚至没有人形,只是一团不能控制方向的空气。
这一点和洛与疏的推测大概吻合。
手札里还提到一点,不要过多参与历史,否则会后悔的。
这一点洛与疏不置可否,她现在只能说是一团人形空气,只有扇风的能力。
当然了,她也不会更改历史,不然给她的主线任务给蝴蝶效应没了,她不得抱着系统哭死。
洛与疏的手指轻轻搭在书沿上,伶俐地一翻,不知道是时间的问题,还是她终究是熟练地掌握了控风技巧。
她能够做一些更加精巧的动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