掐住脸颊的手逐渐收紧，五指内扣，像是要刺破皮肉，掐出鲜血来才肯罢休。
落羽吃痛地闷哼，后悔不已。
果然啊，她就不该躲在孙恒旁边逃避事态。这场冲突本就因她而起，她跑开了，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
譬如眼下，赵翊非但没有被打醒，反而疯的更厉害了。
“赵翊……”
颤抖地伸出手，想要去触赵翊的脸，却被后者决绝地躲开。
“不要这么对我。”他颤声道，手上却更深更用力地掐下去，“也不要用这种眼神看我。”
否则，他心中又会燃起无谓的奢望。
他会心软的。
“如果不能爱上我的话……”
如果不能爱上他的话……
尽管被躲开一次，落羽还是用手触上了赵翊微颤的眼睫，她眸中的心疼浓烈的快要溢散出来了。
特别是一想到赵翊是因为她变成这样，她就止不住地想用自己的全部拥有去补偿。
可偏偏赵翊最想要的东西，她给不出。
所以，如果赵翊向她提出其他要求的话，她一定会竭尽所能地满足他。
这是债，应该要还的。
“你想要什么，赵翊？”落羽轻声问。
赵翊偏了偏头，忽然温柔地笑了。
“小鸟儿，如果不能爱上我的话，那你就把命给我，好不好？”
手指松开了她的面颊，动作轻柔地抚过被掐出的红印，就这样酥酥痒痒地剐蹭着向下，然后……
猛然扼住她的脖子。
“唔。”
落羽被迫高昂起头，颈上阵阵作痛，与此同时，她被夺去了呼吸的资格，气管被阻遏住，肺中很快燃起灼烧般的剧痛。
“小鸟儿，记住我。”赵翊脸上带着宠溺的笑意，“记住最后陪在你身边的人是我，记住最后杀死你的人，也是我。”
手指不断地收紧。
他迷恋地看着落羽裸露在外的肌肤上因缺氧而染上绯红。
倏然，赵翊皱起眉头。
“还不够。”他不甚满意地低喃，“这点疼痛还不够。”
他对上落羽含泪的眼睛，神经质地笑了笑：“这点疼痛还不足以让你深刻地记住我啊，小鸟儿。”
“应该要更多才对。”
手中现出锋利的、泛着冷光的手术刀，轻轻地挑开落羽的领口，抵在她锁骨下方的皮肤上。
“我应该剖开你的，对啊，我很早就期待着这么做了。”刀尖一点点压下，血液渗了出来，“我无数次幻想你会发出怎样甜美动听的求饶声……啊，抱歉。”
“我忘了还扼着你的喉咙。”
大地蓦地摇撼起来，砖瓦滑落，枯叶飘飞，孤儿院本就破败的景象变得更加荒凉萧瑟。
赵翊知道他没有多少时间了。
越发咬紧牙关，任由冰冷的刀尖没入到柔嫩的肌肤之下，然后，刀锋斜着向下，用不了多久，便可以抵达心脏的位置。
此时落羽的脖子已经被放开了，那只手转为按住她的肩膀，将她由半跪的姿态压倒在地上。
尘土飞扬，天光晕眩。
大量清凉的空气倒灌进肺中，与器官内缺氧的灼热对撞着，与体外刺入的刀刃相呼应，似是要将她的身体彻底撕裂开来。
赵翊想要她的命吗？
眨眨眼睛，被金灿灿的阳光刺的又滚下几颗泪来，泪珠的映照下，胸前的手术刀反射着钻石一般的光芒。
好啊。
那她就给他。
释然地笑了笑，调动起酸痛的手臂，趁着赵翊全神贯注划破她脆弱胸腔的一刹那，干脆利落地将手术刀夺了过来。
赵翊怔了片刻，迅速抬头看向她。
他噙着笑，眼睛里闪着希望的亮光。
“小鸟儿……”
他以为落羽还是在乎的——倘若她不愿意去死，是不是就意味着……
但赵翊很快脸色大变，准确地说，他瞬间僵硬在了那里，仓皇狼狈如雨夜淋湿的雕塑。
因为他看见落羽高举起那柄手术刀，决绝地向她纤细易折的手腕上划去。
那是动脉所在，一刀下去，鲜血很快呈喷射状飞溅而出。
可落羽没有就此收手。
她缓缓坐起身来，深深地看向赵翊。
她说：“我把命还给你了。”
第二刀，第三刀……
手腕上很快被割开数道血口，有血液溅落到她的脸上，星星点点，将她失血而苍白的脸上染的如蔷薇花那般娇美艳红。
她甚至还在微笑。
笑中带泪，眉眼温和，似乎在告诉他说：没关系的，别再痛苦下去了，瞧，我愿意为你死去。
“不、不不不不——”
赵翊大吼，咆哮着从落羽手中抢回手术刀。他怎么可能不痛苦，真是天真，他怎么可能不痛苦？！
她以为这样就会带给他救赎和解脱吗？
不，不不！
这分明就是在报复和惩罚而已！
否则，他的内心为什么非但没感到轻松，反而痛苦的像是在催促他快点死去呢？
“你真是个狠毒的女人……”
颤抖着握住落羽的双手，不顾那鲜血淋漓的手腕将他的大手一并染红。
赵翊发狠地瞪着落羽，满目猩红的血丝，失控地咆哮：“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的，你这个冷漠无情的人！”
“永远、永远……”
在落羽不甚注意时调转刀尖，紧握着她的双手，毫不犹豫地将寒刀刺入自己心脏。
作为一名医生，他太清楚心脏在何处。
“赵翊——！”
手感的倏然变化让落羽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她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下意识去呼喊赵翊的名字。
手指微动，想要将那杀人的凶器取出。
下一秒，却被赵翊不容分说地抱住了：“别动，那样我只会死的更快。”
“赵翊，我……”泪水汹涌而下。
“没事的，让我抱一会儿。”赵翊的声音变得很轻很轻，他埋首在她温热的颈窝，黏人小狗那般依恋地蹭了蹭。
“真好啊，像是回到了小时候。”
眸中的疯狂之色褪去，温柔的语调中带着无尽的怀念。他更加抱紧了落羽，也让心口的刀刃刺的更深。
“是你杀了我啊。”
赵翊自嘲地笑：“所以，要永远、永远地记住我。”
最终，他只能用这种方式在小鸟儿心底留下一点微不足道的印记了。
要是，还能够回到小时候的话……
赵翊阖上眼帘，呼吸渐渐变得缓慢而轻微。
“赵翊……阿翊哥哥……”
落羽手脚冰凉，她恨死了自己的手脚冰凉。倘若不是这样，或许，她就能把自己的热量多分给赵翊一些。
手腕上的血不知何时止住了。
小黑蹭到她腿边，不远处，孤傲的神明怜惜地扫过她头顶温顺的发旋。
落羽抬起头，一腔委屈和难过终于有了宣泄之处：“怎么办……赵翊他死掉了……”
“赵翊他……”
“死掉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