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羽没有等来嘲笑。
她被亲住了，愣神间只来及看见少年偷腥成功后得意的笑颜，他似乎还想更进一步，可惜没能得逞就被诡谲的雾气裹挟吞噬了。
那双赤红的眼睛忽然之间距她极近，漂亮极了，像两颗菱形璀璨的红宝石。
反射着莹润的光泽，更深一些的瞳孔中，还囊括着小小的她。
“我不会嘲笑你。”祂嗓音醇如绵厚的酒。
“因为一切都是真的。”
“戒指是真的，游戏是真的，我对你的渴望也是真的。是你恪守人类特有的偏见，将我视作冷漠邪恶、愚弄情感的魔鬼。”
没有什么比此刻更加真实。
因为她丢盔弃甲，祂已没有继续愚弄她的必要。
落羽皱着鼻子，听着这份分外真诚的告白。她的心脏在滚热的油中烹了一遭，现在又陷入浓甜的蜜里。
慌慌张张地想要遮起自己因哭泣而变得滑稽丑陋的脸，她想让祂别看她了，她想要一处狭窄密闭的空间，小到只能够装下她一个人。
眼泪还在啪嗒啪嗒地往下掉。
眼睛，鼻子，还有整张小脸都哭得酸痛不已。
肌肉的酸涩似乎也浸入到她的血管，扩散到她的心脏。她忽然好害怕面对祂，祂的感情愈是真挚，她丑恶的猜忌就愈是让她无地自容——
她居然真的得到了一位神明的真心。
如此卑微、渺小、无足轻重的她啊……
“你……你本来就是。”
落羽哽咽着，吐出含混不清，又磕磕巴巴的话语，“你本来就是冷、冷漠邪恶，又、又愚弄感情的……魔、魔鬼。”
撅着嘴，像不愿承认自身错误，所以拼命据理力争的倔强小孩：“我都知道的，我都……看、看见了。”
“你去过好多、好多个世界，然后，然后你就在那些世界里，好坏、好坏的骗人。”
这是落羽从少年那里意外知悉的记忆。
她看见祂出现在不同的游戏世界里，有时什么也不做，有时却为了打发无聊的时间，装成重要NPC的样子。
祂引导、建议、救助，像个好人。
待玩家放下提防完全信任祂之后，又撕下伪装，欣赏着玩家绝望的样子，恶劣地将他们碾为齑粉。
多么可恶的愉悦犯。
她提防祂有什么错？
擦了擦眼泪，落羽拾起破碎一地的盔甲，重新武装起自己即将被俘获的心脏。
抬起下巴，佯作凶狠地怒斥道：“坏人、骗子！”
鼻音却很重。
半点威胁不到人，听起来反而像在撒娇。
红宝石的眼睛弯了起来，神明心情愉悦地将那些罪责尽数收下：“是，我是坏人，骗子。是游荡在不同世界里，最恐怖而邪恶的神。”
祂不会否认那些行径。
强大者生来就有恣意妄为的特权，况且，本来也是祂给予那些人类第二次生命。
掐住落羽的鼻子，看她慌里慌张地把脸憋的通红，然后后知后觉地用嘴巴呼气。
还好她记得找回来。
不然，祂可不敢保证会做出什么事来。
可爱的、别扭的、为了祂不惜放弃生命的人类啊……永生漫长的岁月里，还有什么比她更好的伴侣吗？
“是啊，我坏死了。”
祂道。
“现在，我要夺走你的所有空气，让你死于痛苦而绝望的窒息。”
诶，什么？
落羽正忙于拯救她被捏的痛痛的鼻子，忽然就听见对方的犯罪宣言，然后嘴巴就被狠狠地嘬住了。
而且捏住她鼻子的邪恶爪子也没有松开。
真如祂所言，人类唯二两个可以用来呼吸的器官都被堵住，在这强硬又暧昧的吻中，落羽口腔中的氧气被一点点掠夺殆尽。
玩笑也没有这么开的。
她真的会窒息死掉的。
落羽想要挣扎，双手却被男人抢先一步地反剪至身后，于是她只能拿脚去蹬祂，这一蹬便傻了眼——
神明狡猾地只凝出了上半身，腰腹以下皆是诡雾遮绕，落羽非但踹不到，反而被雾气丝丝缕缕地缠上了脚。
而且，还顺着小腿盘桓而上。
惹得落羽心中直呼下流。
很快，她就被吻的没了脾气。缺氧的恍惚中，感受到祂的唇瓣放松了些许，若即若离。
有清凉的空气沿着唇瓣的缝隙渗透进来，求生欲使然，落羽向前凑了凑，争分夺秒地妄图得到更多。
结果，却是男人的唇再度压了上来。
来去之间，倒像是她在主动索吻似的。
好在这次对方总算做出了让步，松开她小巧玲珑的鼻子，好让她不至于真的因此陷入窒息。
祂亲了好久好久才放开她，红眸中蕴起晦暗的欲望，舌尖意犹未尽地点过唇角，想着干脆做些更加深入的事情——
倒也不必太过克制那躁动不安的识海。
总归，祂已经忍了太久不是吗？
鼻尖在落羽温热起伏的颈窝细嗅，小鸟儿晕晕乎乎的，祂知道这时的她根本什么都不会拒绝。
可就在这时，一道不和谐的声音插了进来：
「玩家落羽，恭喜你通关……」
落羽一怔。
这个提示音响起，就意味着孙恒他们成功离开了。任务完成，所有幸存的玩家都会被传送回玩家中心。
陆卫国可以治他崴掉的脚。
孙恒也可以用足够的生存点来兑换，回到现实世界，重新开启他的人生。
落羽为他们感到欣慰，可这欣慰没能持续太久。
攥在手心里那枚冰凉的戒指提醒着她，危机没有接触，事情还没有结束。
她想起来了。
祂刚才说，戒指也是真的。
祂说戒指也是真的。
笑容凝在脸上，落羽看向手心的那枚戒指，只觉得自己看到了一切不幸的源头，是炸药，是病毒，是洪水猛兽。
“怎么办……”
无措地询问出声。
“你说戒指也是真的，你为什么要把它按下去呀？时间来不及了，到底要怎么办才好？！”
崩溃的大喊。
脑中，逃生游戏的倒计时冰冷不近人情地推进着：「八、七……」
“我知道的，我知道会有办法的。”落羽咬着指尖，抑制住身体的颤抖，“我知道的，只要把戒指毁掉就好，只要把它……”
手上用力去扳，金属的戒指却半点不见变形。
越是着急，力量就越是绵软。
听着倒计时的数字一点一点向下减小，落羽几乎握不住那枚湿滑的戒指，好几次都险些让它从指缝间溜走，掉落在地。
“帮帮忙呀，你就在那儿看着！”
倒计时还剩下最后三秒时，带着哭腔，落羽失控地向神明大吼。
她这是第几次为祂哭？
原来，她这样害怕着失去祂吗？
怜惜地握住落羽的手，将那枚罪魁祸首的戒指取回到自己掌心。
理论和戒指确有其事，毁掉传送的介质，确实能切断这个世界与其他世界的联系，让它在能量耗竭中陷入死寂。
不过，想要借此困住祂，那就是在夸大其词了。
虽然知道自己不会有事，但为了可怜的小鸟儿的安心，神明还是决定做些什么。
“没关系的。”
拍了拍落羽哭得笨笨的脑袋。
“我让倒计时停下来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