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落羽分开后,王杉直接进入了二楼最右端的房间里。
其实和落羽一起行动肯定要更安全些,但是冥冥之中,王杉总觉得那个房间中有什么东西在吸引着她,而且,还必须是她单独进入才行。
所以王杉刻意躲开了落羽。
甚至于在进入那个房间后,她还特意关上了房门,防止其他人打扰。
房间里乍看没有特别之处。
是较为古老的卧室布局,一张大床靠墙摆在房间正中央,床的一边是衣厨,另一边则是书柜和书桌。
但是细看又能觉察出隐藏在房间各个角落里,那些微小的不同寻常之处。
譬如书架上除了造型古朴的羊皮书外,还摆放着各种形状奇怪的瓶瓶罐罐,里面装着眼球、器官切片、或者一些古古怪怪的粘稠液体。
再看那张红木书桌。
桌面上散落着几张羊皮纸和墨迹干涸的羽毛笔。
此外,占据着最大面积,也最引人注目的是桌面上一个微微散发着红光的法阵。
王杉凑过去仔细研究。
她发现除了法阵外,桌面上还星星点点洒落着红褐色的斑痕。
抠下一点儿细嗅,能够很轻松地分辨出是干涸血迹的味道。
王杉又去看那几张羊皮纸。
羊皮纸上的字迹很少也很潦草,更多的是常人看不懂公式和错综复杂的法阵。
王杉半天才辨认出里面的一些文字。
“永生”。
“逆向生长”。
“永保青春”。
看上去,这个房间的主人——也即浣酒的妈妈,是个畏惧衰老与死亡,期望通过巫术来达到永生的女人。
——一个邪恶的女巫。
王杉心脏一紧,想从书架上抽出几本羊皮书,找找其中是不是夹杂着其他一些线索。
可是突然的,她的小拇指被握住了。
暖暖的,软软的。
熟悉的感觉让王杉恍惚了片刻,她回想起女儿还在的时候,总喜欢像这样抓住她的手,糯糯地喊她“妈妈”。
“妈妈。”
……
王杉的心脏跳个不停,眼眶湿润,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美梦成真了?
她缓缓转头,看向自己被抓住的手。
一个小小的、稚童的手攥在她的小指上——
手的主人却让她失望了,
是浣酒。
“妈妈。”浣酒揉着眼睛,又喊了她一声。
“我不是妈妈,我是女佣。”王杉尽可能让自己的声音不显得失落,“你怎么在这儿,浣酒?”
浣酒停下揉眼睛的动作,这才发现认错了人。
“哦,原来是女佣啊。”
他收回手,王杉下意识地挽留,却失败了。
“你在妈妈的房间里,我还以为是妈妈回来了。”浣酒嘟囔着嘴解释道,“我想妈妈了,你身上有妈妈的味道。”
王杉脸上闪过一丝动容。
“浣酒,我们都会陪着你的。”她蹲下来,视线与浣酒平齐,终于还是没忍住,伸手揉了揉浣酒的头发。
浣酒大叫:“女佣,你僭越了。”
但他并没有躲开,而是默许了这种行为。
半晌他撇了撇嘴,表情中带上一丝请求:“女佣,你可以帮我做一件事吗?”
“是什么?”王杉微笑着问。
她逐渐忽视了这是在游戏世界中,泛滥的母爱让她把浣酒当做了一个普通缺爱的小男孩。
浣酒直视着王杉的眼睛:“我需要你把公主带到三楼去。在午饭过后,好吗?”
把公主带到三楼去?
王杉反应了一会儿,才意识浣酒口中的“公主”指的是落羽。
浣酒难道要对落羽不利?
王杉犹豫了。
她和落羽虽然算不上是朋友,但关系说起来也不差。何况落羽之前帮过她,她对落羽其实是很感激的。
“好吗?”浣酒摇了摇王杉的胳膊,“这是我最大的心愿,你能帮我完成吗,女佣?”
……“心愿”。
王杉忽然想到这场游戏的通关条件,其中有一个就是完成浣酒的心愿。
也就是说,只要答应了浣酒的要求,把落羽带到三楼,她就能通关这场游戏了吗?
只要答应浣酒的要求……
王杉的内心更加摇摆不定。
“不可以吗?”浣酒继续请求她,他的眸底暗了暗,嘴角勾起一抹与年龄不相符合的惑人微笑,“只是让公主去她该去的地方而已,不会有什么危险的。”
是吗?真的不会有危险吗?
王杉的一双眼睛逐渐失去了原有的光彩,它们变得灰雾般黯淡下来,浣酒的身影渐渐与她的女儿重合在一起——
只是把“公主”带到她应该去的地方。
不会有什么危险的。
“好的,我会帮你的,主人。”她扯动嘴边的肌肉,展露一个僵硬的笑容。
浣酒满意地点点头。
“做你应该做的事,女佣。”
*
与王杉相隔两个房间之外,滚滚灰尘中,落羽正皱眉在一堆杂七杂八的物件中翻找。
那是一间储物室。
封藏许久,所有物件上都蒙着一层厚厚的浮灰。
储物室里摆放的东西古老而奇怪,并且都和杀戮与血腥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钉床。
木枷。
落羽甚至还看见了一个铁处女。
都是欧洲中世纪时期常用的刑具,其中最为恐怖的是那个铁处女——
那是一个可以开合的铁箱,铁箱的门上有许多尖锐的、指向门内的钉子。
将人关入铁箱之中,两面合拢,门上的钉子就会慢慢刺入人的身体:手腕、脚、眼睛……受刑人往往不会立即死去,而是在铁箱中挣扎数日后,血液流尽而亡。
因为铁箱通常被雕刻成人形,人头部分是一张铁铸的少女面容,故而这种刑具被命名为铁处女。
储物室中的铁处女呈关闭状态。
它的表面锈迹斑斑,从交合的缝隙处,仍能看见大片大片的血迹。
眼前的这尊铁处女曾经被使用过,有一个鲜活的人在其中被穿刺成千疮百孔的肉块——单是想到这一点,落羽就感到不寒而栗。
她格外谨慎地绕开铁处女,去翻检储物室里的其他东西。
黄金指套,干枯的植物标本,包裹在布料中的半截手指,还有……一本纸页枯黄的书。
书的封皮上绘着一只黑猫。
落羽放轻动作,翻开易碎的书页,书中没有文字,而是通过绘画的方式,讲述了一个女人的一生——
一个特殊女人的一生。
她一出生就是女巫,住在荆棘地里,跟随母亲学习巫术。后来她好奇外面的世界,带着她的黑猫来到了城镇中。
她解救了瘟疫中的城镇,却因为女巫的身份被人们所憎恶、驱逐……
书的最后一页,是女人被绑上木架,愤怒的人群点燃了篝火堆。黑猫蜷缩在女巫脚边,鲜血淋漓,还被砸断了一条腿。
书翻完了,落羽却有许多疑惑。
譬如说书中的女巫会是浣酒的妈妈吗?又譬如说是谁留下了这本书?
她翻过最后一页,想阖上书。
最后一页上的黑猫却忽然从篝火堆上站了起来,一对金瞳看向落羽,凄厉地嚎叫了一声。
落羽心尖一颤,一股寒意从她脚底直蹿向头皮。
危险的预感并非来自黑猫,而是源于她的背后。
落羽扭头看去,只见储物室角落里的那尊铁处女不知什么时候,幽幽地向两边打开了。
内部的铁钉密密麻麻地暴露在空气中,虽然锈蚀,但尖端依然锐利地闪着寒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