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孙女的小命，李奶奶忙不迭把小宋阿姨请下了楼。
或许是被李奶奶的热情态度所吓到，红裙长发的小宋阿姨直到被李奶奶按在座位上都还是懵懵懂懂，不知道发生什么的迷茫样子。
见到她，门卫大爷和葛大爷的脸色都不太好看。
但他们依旧枯坐着，没多大表示。
宋至对长发女子的到来兴趣缺缺，虽然她肯定在幸福大楼的旧事里扮演着某种重要角色，但相较而言，果然还是落羽那边的情况更值得注意——
嗯？怎么还只是抱着？
另一边，陆卫国看见长发女子，眼都直了。
他耳边又响起女子绝望的尖叫，眼前又浮现出抱着残缺头颅的女人脸上那凄美的微笑。
他忽然鼓起莫大的勇气，自己从客厅里新找了一把椅子，塞到被围的满满当当的木桌旁边，端正地坐下。
“小黑，过来。”
落羽信守承诺召回了小黑。
小黑收回獠牙，空留李萌萌脖子上黝黑的两个血洞，向外滋滋喷着血。
李爷爷砸吧砸吧嘴，竟然把脑袋转向了李萌萌。
“你个老东西，死了还这么不安分。”
李奶奶气不打一处来，一锅铲给李爷爷后脑开了瓢。
后者的脸蓦然如雕塑般僵硬住，一声没来得及吭，便直直栽倒向后，不动了。
小黑跑回落羽腿边。
它嗅到楚河身上有熟悉的味道——威胁的味道，于是它再度龇开獠牙，向楚河威胁地低吼。
而后者只是警告地看了它一眼。
威压呼啸而去，小黑缩缩脑袋，凶恶的眼神逐渐变得清澈起来。
它向落羽腿后藏了藏，发出相当纯良的“汪呜”声：主人保护我，我好害怕。
而落羽始终闭着眼，什么都没看见。
她翘起腿，双手交叠，一副审犯人的姿态：“都说说吧，你们之间到底是什么回事？”
李奶奶嗫喏不言，李萌萌不敢开腔。
长发女子依旧处在状态外。
落羽看不见众人的表情，得不到有效反馈。她只好在心中默念十秒，继续追问：“说啊，别以为我不敢把你们怎么样！”
李奶奶一哆嗦，神色复杂地看了长发女子一眼，还是没说什么。
李萌萌憋不住了，大声道：“小宋阿姨她……”
“闭嘴。”李奶奶打断她，语气很凶，“大人说话小孩子少插嘴。”
李萌萌委屈地不说话了。
又是十秒过去。
落羽板起脸来：“我生气了。”
她摸索着拍了拍小黑的狗头，命令道：“小黑，去把李萌萌给我叼过来。”
李萌萌一声惊叫躲到李奶奶身后。
她眼泪汪汪：“奶奶，你就说吧。有什么不能说的？”
李奶奶的老脸皱成一团，尽管是最宝贝的孙女在求她，她也只是唉声叹气，不发一言。
小黑蓄势待发。
而楚河找准机会排挤走小黑的狗头，用自己的手取而代之。
落羽无语。
这个男人是不是当她傻啊，傻到会分不清楚狗头和人手？不说形状不一样，就从材质触感上看，也是天差地别呀！
她泄愤地去捏楚河的手背。
后者思索片刻，神识却在顷刻间检索分析了大量人类男女间的交流活动，最后做出决断，闷闷地在落羽耳边说疼。
疼？疼死算了。
落羽不为所动。
“唉……”
这时，一声悠悠苍老的长叹，打断了两人的暗中较劲。
开口的居然是门卫老大爷。
“倒也不是我们不愿意说，实在是因为小宋她……唉，她不是正经女人。”门卫大爷叹气。
小宋阿姨垂着头，没有反驳。
陆卫国却突然拍案而起：“你凭什么说她不正经！我看你才不正经，年纪一大把还偷偷摸人家李奶奶的手，为老不尊，不要脸！”
宋至被他突如其来的嚣张吓了一跳，满脸古怪地看了过去。
他知道这个陆卫国精神有些不太正常。
但是没想到，居然会疯成这样。
门卫大爷被陆卫国骂的急头白脸，又不好发作，于是也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提起他的拐杖棍作势就打。
“你这个年轻人，懂不懂什么叫尊老爱幼？”他把拐杖棍舞的飞快，“我说她不正经，她就是不正经，哪有正经姑娘家是被男人包养的？”
“有男人愿意养她，你管的着吗？”陆卫国一把抓住拐杖棍，猛地一抽，把拐杖夺过来掷在了地上。
“她是伤害到你了，还是破坏别人家庭了？你凭什么那么骂人家一个小姑娘？”
门卫大爷一噎，说不出话了。
和小宋相好那男的确实是个单身汉，而且他把小宋养在这儿，据说也是因为他家里人不同意两人领证，才不得已而为之。
小宋是没破坏别人家庭，但是吧……
“哼。”门卫大爷吹胡子瞪眼，“她没结婚就和男人同居，伤风败俗，能是什么好玩意儿？”
屋子里响起低低的啜泣声。
小宋阿姨垂着头在椅子上揩泪，虽然看不清她的脸，但也能听出她很伤心。
听见那哭声，陆卫国一下子就火了。
他又拾起地上的那根拐杖，反客为主地去打门卫大爷。
“关你什么事啊，你个糟老头子。”
陆卫国跳上饭桌，一根拐杖舞的虎虎生风：“你说，人家姑娘家两情相悦，关你什么事啊？啊？！关你他妈什么事啊？”
“还说人不正经，还骂人家，你凭什么啊？！”
陆卫国把门卫大爷打得嗷嗷叫唤。
“你他妈，年纪一大把，欺负人家一个小姑娘。呸，我要是你，我都害臊得找条河淹死自己，你个为老不尊的家伙！”
门卫大爷被连打带骂，火气噌噌地上来了。
他也顾不得楚河还在这里，身上忽地怨气暴涨，阴毒地看向陆卫国。
“年轻人，你不要太嚣张。”
他暴涨的鬼气猛地将那根恼人的小木棍卷成碎片，一双苍老的手抓向陆卫国，枯干的指节上骤然生长出森森利爪。
李奶奶也加入了战局。
她在落羽那儿屡屡吃瘪，但不意味着她会容忍陆卫国这个愣头青。
居然敢那样骂他们，真是奇耻大辱。
她的反应比门卫大爷还要强烈。
因为当年带头说小宋闲话、排挤小宋的人不是别人，就是她。
陆卫国丝毫不怯，以一敌二。
“啊啊啊啊——”
他大吼着，以不要命的架势，毫无章法地与两只狰狞的老鬼相对。
很快，他的肩膀就被李奶奶咬住，生生撕下一块肉来。
“啊！！！”
房间里忽然又响起另一阵痛苦的尖叫，小宋阿姨向后昂起脖子，她尖细的叫声与陆卫国粗狂的嚎叫相互纠葛，相辅相成。
眼见李奶奶又要咬上陆卫国的肩膀，小宋阿姨飞起一跃，一掌拍飞了李奶奶。
她身上红光大作，黑发飘扬开来，露出她娇美却又布满黑色泪痕的脸。
她站在了陆卫国那一边。
这么多年了，她被大楼里的其他人指指点点，连声唾骂，她渐渐陷入了对自己的怀疑——
难道她真是个要遭万人责骂的罪妇？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为她说话，几百年了，她麻木的内心终于感受到了一丝温暖。
“啊啊啊——”
陆卫国怒吼。
“啊啊——”
小宋阿姨尖嚎。
劲风阵阵，小小的203房间内一时打得昏天黑地，血与肉与汤与菜齐飞。
楚河贴心地为落羽挡住所有扑面飞来的渣滓浊沫，建议道：“他们打的很精彩，你确定不要睁开眼看看？”
落羽狠狠偏开头：“滚开，不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