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卫国扶着女人来到了客厅。
女人已经不能走路了，与其说是扶，其实更像是他把女人背了出来。
他以为女人是想到走廊里看看，或是回家看看。
总之，她想要离开这个给她带去无尽痛苦的魔窟。
可是一到客厅女人就让他停下了。
“麻烦你帮我带到冰箱旁边去，可以吗？”女人的声音单薄的像风中的柳絮，“麻烦你了，我的腿没有知觉，没办法自己走。”
陆卫国二话不说把女人背到了客厅里那台老式冰箱的旁边。
他不知道女人想要做什么，只是依着对方的意思把她放在了冰箱门边。
女人去开冰箱的柜门。
她太虚弱了，试了好几下都没能成功。
“我来吧。”
陆卫国抱着女人往边上靠了靠，抬手打开了冰箱的门。
一个球状物咕噜噜从冷冻层滚了下来。
冷冻层里结着层层冰霜，陆卫国看见一个男人的身体被剁成几截，强塞在里面。
血腥被锁在冰冻之中，并不浓郁。
陆卫国的胃中还是翻涌个不停，几欲作呕。
502的人居然……
他们居然……
陆卫国目眦欲裂，狠狠地攥紧了拳。
他关上了冰箱的柜门，想告诉女人冰箱里空无一物，没什么好看的。
可他刚一转头，就瞧见女人伏趴在地上，勉力去抓从冰箱里滚落而出的球状物。
陆卫国再去看那覆满冰霜的球状物。
他大骇——那个球状物不是别的什么东西，而分明是一个年轻男性的头颅。
陆卫国愣愣地看着女人将男人的头颅抓在手里，抱进怀中。
她幸福地亲吻男人没有丝毫生气的脸，泪珠滚落。
“小王哥，小王哥……”
女人低喃，缓缓闭上眼睛。
“小王哥，我就要来找你了……”
她的声音越来越轻，越来越轻。
陆卫国忽然意识到眼前发生了什么，他噗通跪倒在女人身边，抓着她的胳膊，哀求。
“你别死，你别死……还有希望的，还会好起来的，求你……求你别死啊啊啊啊……”
女人没有回应他。
她的脸和男人断裂的头颅贴在一起，神情恬淡，像只是睡着了。
陆卫国的眼泪流个不停。
他心中已经有了最坏的预感，但还是不死心地将手指放到了女人鼻子下方。
……没有鼻息。
……没有呼吸。
死……死了。
“啊啊啊——”陆卫国痛苦地嚎叫。
他不断捶打自己的胸膛，腹部的伤口因身体的大幅震动被撕裂的更开，鲜血不要钱般从中涌了出来。
李成功飘到了502门前。
他在楼梯口的隐蔽角落观望了好一阵子，想做个鹬蚌相争的渔夫，等502的人两败俱伤了再现身。
可惜其中一个男人跑了，他的猎物就只剩下陆卫国一人。
一个人也不错。
李成功用他猩红的长舌舔了舔嘴唇。
化身厉鬼之后，他越发品出了许多不做人的好处。
人类那么脆弱，动不动就死了，而厉鬼就不会。他果然还是幸运的，变成了高人一等的存在。
“桀、桀桀桀……”
李成功怪笑出声，满意地看着陆卫国一脸泪水地转过脸来。
被他吓哭了吗？
这男人长得像头熊一样，没想到胆子竟这么小。
看他气喘吁吁的样子，看他鲜血淋漓的伤口，看他战栗不停的双手——看他那怂样，也只剩下被拆吃入腹的价值了。
他背后那女人身材也不错，可惜已经死了。
不过虽然口感没有鲜活的好，倒也不妨碍他吃。
李成功咧开血盆大口，怪叫着向陆卫国扑去。
“啊啊啊——”
陆卫国赤红着双目，同样地怪叫一声，如攻城的圆木般向李成功扑去。
他迅速逼近了李成功，根本没看清他是人是鬼，抬手便是一拳。
愚蠢的人类，物理攻击是对他没有……
嗷，好痛！
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成功挨了一拳，他的膨胀的自信心顿时就被打散了。
不行、不行不行不行。
他打不过这个男人。
他要快点逃跑。
李成功转身就跑，他先回去养精蓄锐一段时间，然后再来收拾这个疯男人不迟。
但是沉浸在巨大悲恸中的陆卫国哪里会放跑李成功？
他鹰爪一般的手死死抓住了李成功的胳膊，带着能捏碎骨骼的巨力，将李成功扭转过来。
迅猛的铁拳持续砸到了李成功的脸上身上。
李成功绝望地大叫。
哭泣、求饶……
“啊——啊啊啊——”
陆卫国什么都听不进去，他打红了眼，最后不仅是拳头，甚至还野兽般地对着李成功又撕又咬。
萦绕在李成功身上的诡谲红光渐渐变得黯淡。
“啊啊啊——死吧——”
陆卫国一个头槌撞上去，红光尽散，李成功居然就这么被殴打的魂飞魄散。
一切归于虚无。
唯有502的房间里躺着的两具尸体见证了全程，他们无知无觉，陷入永远平和的睡梦中。
陆卫国冷静下来。
他在502放了一把火，失魂落魄地转身离开。
回到自己402的房间门前，掏出钥匙，手上却一个劲地哆嗦着，无论如何都对不准锁孔。
“呜……呜呜……”
陆卫国把手臂撑在门板上，身体滑落，推搡地蹲倒在地。
恐惧、疼痛、后怕、内疚……
种种情绪在他胸腔中交织缠绕，汇聚成一团复杂的气旋，随后猛烈地爆炸。
陆卫国嘶吼着，泣不成声。
“哐——”
401的门被猛地推开。
宋至眼圈乌黑，瞪一眼哭嚎不止的陆卫国，凶恶地威胁：“闭嘴，再吵杀了你。”
“啊……啊？”
陆卫国抬头，而宋至早已摔上房门，不见踪影。
与此同时，隔绝了一切声音的303。
装潢朴素的卧室里，那张床居然真的坏了。
“我睡地上。”楚河指指床边地板上铺着的那层柔软厚实的毛绒地毯，坦然道。
落羽被他拉着手，还没从震撼中回过神来。
“你的眼睛没事吗？”她对他那一瞬间展现出的赤红双眸耿耿于怀。
“那很不正常，我想你或许需要一瓶眼药水。”
“我看你才不正常。”楚河皱着眉反驳，“人类的眼睛有时会变换颜色，这难道不是一件常识吗？”
他拍拍落羽的脑袋：“小学一年级的课本上应该就有说过这件事情。”
他忽然一顿，眼神变得不对劲起来。
“难道……”
“难道你没读过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