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小落啊，怎么还不把门关上？”
李奶奶拎着簸箕和扫帚蹒跚回到了这一层。她看见落羽家房门敞开，而落羽正在客厅里满脸幽怨地坐着，不由惊讶地问道。
落羽嘴唇动了动：“有人在我家洗澡。”
声音很轻，李奶奶大抵是没听清。
她兀自絮叨下去：“这走道里确实乌烟瘴气的，唉，刘嫂说她今天不方便过来，我只好一个人来打扫这堆垃圾了。”
“我这老胳膊老腿的……”李奶奶走两步就要捶两下腰，末了她满脸期待地看向落羽，说道，“小落啊，麻烦你啦，你能不能过来搭把手？”
开口又是让落羽帮忙。
李奶奶这一而再再而三的，落羽心中不免更加警惕。
“奶奶。”她岔开话题，“您先歇歇脚吧，我去给您倒杯水来。”
李奶奶的脸色难看了一瞬。
她摆摆手推辞：“不用了，我扫完这堆垃圾，还有其他事要忙呢。”
“现在的年轻人，真是不懂得尊老爱幼……”嘀咕了这么一句后，李奶奶变回原先那副慈祥的面容，“对了，你刚才说为什么不关门来着？我年纪大了，耳朵背。”
落羽将李奶奶的前后变脸都看在了眼里，她更加确信对方不是表面上看上去那么和善无害。
面对这种暗怀鬼胎的NPC，落羽也不打算客客气气下去。
她轻咳两声，提高音量：“我说是因为有男人在我家洗澡！”
还特意强调：“就是隔壁的那户，小楚！”
“小楚？小楚他怎么会……”李奶奶不是很相信落羽的说辞。
她将信将疑地侧耳去听落羽屋里的动静，果不其然听到一阵水流叮咚声。
怎么可能？！
小楚……不不不对，那位大人怎么会……
李奶奶的一张老脸肉眼可见地僵硬起来，就连脸上的皱纹都支棱起来，不像之前那样松松垮垮地耷拉在面皮上。
落羽看在眼里，无声冷笑。
欺软怕硬是吧？双标是吧？
小楚使唤她干事就是“好好好”，轮到她使唤别人就是“不懂得尊老爱幼”是吧？
落羽故意在脸上堆出一个甜美的笑容，夹着嗓子大献殷勤：“奶奶，既然你忙的话，我就帮着一起收拾吧，来，我帮你拿簸箕……”
李奶奶大骇，身手敏捷地退开几步，与落羽拉开距离。
“不用了不用了，你们年轻人也挺不容易的，我自己来就好。”
“不要这么说嘛，我是真心想帮忙的。”落羽双臂环胸，继续笑道，“对了，两个人是不是不太够呀？小楚好像马上要洗完了，我让他来一起帮忙吧。”
说着也不去管李奶奶震悚万分的神情，掐着嗓子向浴室叫道：
“小楚？楚哥──”
抑扬顿挫，久久不绝。
浴室里水声那么大，落羽堵一块钱里面洗澡的那个人听不见她的声音。
不过先不论小楚听不听的见，门外的李奶奶却是听的一清二楚。
她吓得如惊弓之鸟，拿着扫帚两三秒处理掉了走道里的尸体，又哗啦啦倒了一桶水下去，用墩布把地拖了又拖。
“不用帮忙了，都弄干净了。”
李奶奶谄媚地对落羽笑笑，不等落羽说“再见”，逃也似的下了楼。
她忙完这一切，总共不过几分钟的时间。正常人做不到这么迅速，可架不住这是在游戏世界里。
落羽打了个哈欠看着李奶奶逐渐走远。
说什么老胳膊老腿扫不动地，可见都是屁话。
把李奶奶教训了一顿，落羽不由暗爽了好一阵子，可接下来她又开始犯愁──
无他，浴室里还装着一个麻烦人物没有走呢。
落羽一向不太指望自己被美色迷住双眼时的智商与自制力。
刚才她能因为对方家里热水器坏了把人放进来洗澡，不久后她也能因为对方家里床坏了把人留下来过夜。
……不过那个人八成不会用这么蠢的借口吧。
落羽耸耸肩，倚在门栏上发呆。
上个世界里她遇到孙恒，遇到迟璇，后来还结识了赵翊。那场游戏虽然危机不断，但在大家的共同努力下，也算有惊无险地平安度过了。
这场游戏里，转眼只剩她一个人单打独斗……
落羽叹气，或多或少觉得有些孤单。
至今为止，她所有与他人建立的羁绊都是在逃生游戏中……
除了赵翊。
赵翊……
梦中场景又浮现在落羽的脑海，她不由向自己发问──
现实世界的她，到底有着怎样的过去？
“谢谢。”低醇但又不会过分沉闷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落羽想事情想的太出神，以至于忽视了浴室渐息的水声和男人靠近的脚步声。
“哦，洗完啦。”她佯装镇定地转身，“洗完就快点过去吧，我要准备休息了。”然后毫不留情地赶客。
“我叫楚河。”他没说走也没说不走，而是对着落羽报出了自己的名字。
落羽眨眨眼睛，干巴巴地回道：“我叫落羽。”
“呃……你可以回去了吗？小、小楚哥哥？”
楚河答非所问：“以后不要用那种语气说话了。”
他听了会莫名感到烦躁──
识海中一缕陌生的情绪不安分地荡漾着，想要宣泄却不得出口。
落羽愣神许久才反应过来楚河指的是什么。
她之前夹着嗓子，矫揉造作的那几声呼喊……居然被这个男人给听见了。
丢人。
落羽一张脸瞬间爆红。
“不、不会有下次了。”她保证。
保证完还记得不忘初心：“那什么，你可以走了吧？”
楚河这次没说话，而是深深地盯着她看。
落羽被他盯的浑身发毛，下意识搓了搓胳膊：“那个……”
楚河却突然打断她的发言，反问：“你不记得我了吗？”
这话问的。
难道她应该记得他吗？
落羽拧起眉头：“我怎么可能……”忽然又灵光一现，试探问道，“第、第四候车室？”
不会吧，他不会就是那个铁警吧？
不同的游戏世界之间还带联动的吗？她可没听说过这件事。
落羽希望楚河坚定快速地否定她，却没想到对方孺子可教地点点头：“记得就好。”
……居然真的是。
落羽一噎，尴尬地笑笑：“那还真巧啊……你是回来休假的吗？没想到我们居然成为了邻居。”
“不是休假。”楚河打断她，“我被辞退了，现在没有工作。”
“诶？”落羽愣了片刻，顺嘴问道：“为、为什么被辞退了？”
她恨死了自己的这次顺嘴──
楚河在听见这个问题后，嘲弄地嗤笑了一声。
他目光沉沉地逼近她，这样解释自己被辞退的原因：
“因为啊，有不法分子破坏了候车室的供电设备，造成了不可估量的经济损失。而我遭到不法分子蛊惑，没能恪尽职守，心软放走了他们。这般举动，是为……”
他贴住落羽的耳朵，轻轻吐出最后两个字。
“渎、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