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你身上好东西也不少啊,小妞儿。”
中年男人咧着个大嘴“嘿嘿嘿”直笑。
他手上悬着一个造型简洁,古朴精致的铜制风铃,风铃主体是镂空的球型,铜球中盈散着浅淡的迷香。
风铃是由玩家中的那对年轻男女从迟璇手上送到中年男人手里的。
这两个人一穷二白,是真正的新人玩家。
从他们身上搜刮不出什么油水,中年男人只能废物利用最大化,让他们干干跑腿的活儿。
至于那个双马尾妹子,她早已把孙恒丢在一边,跑到中年男人那儿大献殷勤了。
不过贴贴她还是不敢贴贴的。
中年男人身上的电闪火花太过骇人,她就算再披十件绝缘衣在身上,也不敢直接靠上去。
“还有什么,都拿出来吧?”中年男人继续敲诈。
“嗯?你手腕上好像还贴着什么东西?”
他眼尖地盯上了迟璇手上的金刚经咒文。
迟璇烦躁地紧紧抿着唇。
那风铃是她通关落山古村之后得到的游戏奖励,风铃中的迷香可以短暂地迷惑敌人的神智,可惜对玩家不起作用。
风铃太过显眼,迟璇知道自己藏不住。
所以她干脆大大方方地交出来,借以掩饰身上其他不易被发现的道具。
比如金刚经咒文。
平日里都是安安静静地贴在她的手腕上,与皮肤几乎融为一体,只有在强光照射下才能隐约看见它的轮廓。
却没想到,还是被中年男人发现了。
“还不快点,我可没什么耐心。”
中年男人威胁地挥了挥电线,催促道。紫红的电光的斑驳下,他原本老实憨厚的脸显得分外狰狞。
迟璇眯了眯眼睛,忽然道:“就算我们把道具都给你,你也不见得会放过我们吧?”
她想要拖延时间。
她和孙恒并非完全没有后手,他们还有落羽,落羽她……一定会成功的。
“你们除了相信我,还有第二个选择吗?”
中年男人猖狂地笑。
“毕竟我随时都可以让你们原地去世,所以与其一脸不情愿地反抗我,不如老实一点乖乖听话。”
“你们的生死取决于我的善心,把道具都送过来,让我高兴了,我的善心才会大,你们活下去的机会也才会大。”
迟璇冷笑:“当真以为自己只手遮天了吗?”
“经历了这么多场生死考验,我们比任何人都要珍惜生命,你之所以能捏住机会作威作福,也不过就是这个原因。”
“不过,如果你无法保证自己的承诺。”迟璇微微伏下身子,像猎豹一样做出进攻前的姿态,“我们当然也会殊死一搏。”
“你!”
中年男人慌了一瞬。
他被迟璇的气势所压倒,内心深处不由生出了几分畏惧与恐慌——
如果对面两人下定决心动手的话,他说不定真的会死。
“吓唬谁呢,你以为我会怕?!”
中年男人虚张声势地给自己壮胆量,可任谁都能看出他的色厉内荏。
“不过,既然你们这么说了,我姑且就退一步。”他擦了擦头上冒出的虚汗,“我允许你们先躲开,躲到高处的架子上。”
中年男人道:“只要积水漫不过去,你们就会是安全的,如何?”
在他们对峙的功夫,积水已经漫过候车椅,浸没到众人的小腿。
如果是站在平地上的话,那暗藏危机的水流就会来到他们的腰间。
候车室只有一处高高的服务台还没有被淹没,可是要到服务台那里去,就势必要淌过齐腰的积水,走上十数米的距离才行。
水流中,每行走一步都困难重重。
谁也不知道在前往服务台的路程中,会不会发生什么难以预料的意外。
“孙恒,我盯着他,你先过去!”
迟璇向孙恒大喊。
彼时时间来到深夜九点四十五分,就在迟璇走神向孙恒大喊的瞬间,中年男人陡然变卦,将电线向水里抛去。
——他已经捞回本了。
所以那两个人和他们身上的其他道具,就都随着着强劲的电流灰飞烟灭吧。
一时间电光四射。
“什么?!”迟璇震悚万分地扭头。
孙恒瞪大眼睛,他的脸上闪过惊骇、狂怒与不甘,过于复杂激烈的情绪让他的脸扭曲起来,并凝固在那一刹那。
千钧一发的时刻——
远处的广播室内,赵翊动作狠厉的几脚——配电设备的金属外壳塑料般凹陷进去,指示灯倔强地闪烁了最后几下,而后彻底熄灭。
第四候车室陷入全然的黑暗之中。
暴雨轰鸣,月光黯淡。
中年男人狞笑着看那遒劲如龙蛇般的电流在水中肆意流窜。
这一刻,他就是沉雷远播的宙斯。
他降下雷霆之怒,惩罚那些忤逆自己的凡人。
“死吧,都去死吧……逃生游戏就是这样,只有胜利者才配享有一切……”
“我是、我是……”
中年男人不住喃喃着,他的嘴角被拉扯到最大,眼中冒着狂热的光芒。
“我是——胜利——”
“咦?”
他的胜利宣言忽然停下了,他的笑也凝固在了脸上。
停电了。
霹雳的、彰显他无上力量的电流消逝在水中。
那几根电线轻飘飘地悬浮在水面上,像几条腹部上翻、死去多日的水蛇。
一切结束的太快,候车大厅的人甚至都没来得及受伤。
这场事故唯一的受害者只有那名双马尾妹子。
她和中年男人站得太近,后者抛出电线时,电线尾端溅出的强劲电流刚好从她的脸上擦过。
绝缘衣根本没有发挥作用,电流便早已袭向她的四肢百骸。
那一瞬间,双马尾妹子只觉得有万千银针自内而外地痛戳着她的身体,让她体内的每一个器官,体表的每一处皮肤都泛起令人无法忍受的剧痛。
好在剧痛转瞬即逝。
大概是几毫秒过后,她脑子一懵,眼前发白。紧接着便失去了意识,直挺挺地砸进了积水中。
她死了。
除了摔落时溅起的几颗水花,没有人在意她的死亡。
“她成功了啊,落羽。”迟璇反应过来。
她看向闸机的另一端,虽然没看见落羽的身影,但还是欣慰地笑了笑。
“咳,看起来是这么回事儿。”
孙恒内心激动万分,正快乐地大叫着:苍天眷顾命不该绝,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太好啦,爷又活过来了——
但他表面上却只是矜持地一点头,一副生死看淡,处变不惊的模样。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远处,中年男人难以置信地大叫。
他发狂地甩动起垂落在水面上的那几根电线,然后又跌跌撞撞地跑向自动售货机,一拳砸烂它的外壳,从中扯出输电线来。
——没电,依旧是没电。
电光沉寂,他的光环已经落幕了……
中年男人颓丧地跌坐在水中。
孙恒黑沉着脸看着中年男人发了一通疯。
结束了吗?
不不不,远远还没结束。
孙恒摩拳擦掌——今天他不狠狠地教训这个中年男人一顿,他就不姓孙!
玩家们要解决自己的恩怨情仇,候车室的本土旅客NPC也从僵滞中重新变得鲜活起来。
他们绝口不提“玩家”“道具”这些难以理解的东西,而是像死里逃生的普通人那般后怕地议论个不停:
“停电了吗?真是太好了!我还以为今天要交代在这儿了。”
“那个男的是个疯子吧?他居然想电死这里的所有人!”
“疯子!变态!反人类!”
“那种人就该给他抓起来,关进精神病院去!我听说汤山精神病院可负责啦,每天都给患者们做电疗呢!”
“警察呢,警察怎么还不来?”
“就是,快把那个人抓走吧!光是和他待在一间屋子里,我都觉得毛骨悚然。”
而此时被诸位旅客寄予厚望的铁警真在干什么呢?
——他被落羽死死地压在身下,眉头紧锁,一副见了鬼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