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晓晓不敢多想,想多了只会给自己徒增烦恼,倒不如做个没心没肺的人自在,不受束缚,不被困扰。
这就是所谓的无爱便无伤吧!
她不想在云城这短暂的时光里,被任何人任何感情困住,自始至终,她只想好好的完成自己该完成的使命,让一切归于正常,走向原本该有的轨道里。
她,不该也不能偏航。
意识到自己又想远了,秦晓晓干巴巴的冲对方笑了笑。
被商淮景拒绝她也不想再继续待在这里,转身往屋外走去:“你忙吧,我先走了,哦对了,那个香药局名字想好了吗?”
“如果你有更合适的,记得和我说。”
“那我得回去好好想想了。”
“不急的话等等我中午一起吃饭。”
秦晓晓看了他一眼:“不了不了,你那么忙,我可不想再给你添乱了。”
“那你现在去哪?我让七叔送你。”
想到七叔那敌意的目光,秦晓晓不禁打了个冷噤,连连拒绝:“不了,我到处走走,没有目的的。”
秦晓晓骗了他,她是有目的的,去香室。
她想去自己待的最多地方去找找感觉,可待了许久,却连基本的香书古籍都没法去看通。
恐慌盘踞于心,但这种情绪很快便让消解了,沉寂了两天,冷静下来的她深知这种恐惧毫无用处,当下,必须找到应对之策才行。
既然连书本知识都不会了,那就从书本开始学起,于是,整个上午她都在埋头看书,看完席香的发展史,又开始从易到难的研究香方,按照书上的制作方法做香丸、打香篆。
但这种脑子会了手却没会的感觉让她备受打击,第一次从心底升腾起的不甘和委屈激起了她的战斗欲,她必须要学会。
然而,她失望地发现,即使跟着香方做出来了,她没了制香经验,连做出的东西是好是坏都不知道,只觉得这沉香味如此呛人。看着这标价一两万钱的上好沉香,此刻在她眼前却是一文不值。
“沉香二两(细锉,以绢袋盛悬于铫子当中,勿令着底,蜜水浸,慢火煮一日),檀香
二两(清茶浸一宿,炒令无檀香气味),龙脑二两(另研),麝香二两,甲香一钱,马牙硝一钱。上为细末,炼蜜和匀,窨月余取出,旋入脑、麝丸之……”秦晓晓一边照书读着一边嘀咕着,“龙脑……家里好像没有龙脑和马牙硝了,不行,我得去把它们买回来。”
她起身,去身后的里屋里洗了洗手,关门的时候嘴里念叨着,“买龙脑和马牙硝,买龙脑和马牙硝,龙脑和马牙硝……”
走着走着又发现忘记带手机了,一边拍脑袋责怪自己一边跑回去拿。再出来的时候外面乌云密布,意识到快要下雨的她又折回去拿伞,如此折腾几次后她已经是满头大汗,尽管如此,嘴里还不忘念叨着:龙脑和马牙硝……
香室距离药房还有一段距离,虽然风雨将至,秦晓晓却还是选择了步行,只是,走着走着便改变了方向,她原本是要去和商家有合作的那家药房,但不知怎的,她脑海中一直想起那日误入的那间破败的中药房,以及卖药的老人意味深长的那句:帮我问候商家的人。
像是冥冥中受到了指引一般,秦晓晓调转了方向,一路朝着中医院后面的那条旧巷子奔去。
大概走了四十分钟,终于找到了那被爬山虎掩盖的药房,她扒开门口垂下的藤条,抬头时见对方弓着身子颤颤巍巍的锁门。
“等等,爷爷。”秦晓晓眼疾手快地快步跨到门前,挡住老人。
“是你啊。”老人显然已经认出她来了,“到饭点了,我正要关门去吃饭呢。”
秦晓晓虽有意想拦他,却还是让开了道:“那您去吃饭。”
“开门迎客,有人来买药我可没关门的说法。”
关上的门再次打开了。
秦晓晓怀抱着伞微微垂着头往屋子里走,听到对方问她:“这次是要买什么药?“
她立即直起身子,想了想恭敬地回他:“我想买……龙脑和马牙硝。”
“龙脑还有,不巧了,马牙硝不剩多少了,”他说着,拉开写着马牙硝的抽屉,伸手扒拉了一下,“还好,你要是做宫中香的话,这分量不多不少,是够的。”
秦晓晓有些惊讶,他竟然能知道她要做什么香,她激动地询问:“我只说了我要龙脑和马牙硝,您就知道我要做的是宫中香了,您,您也是制香师吗?”
“我可不是,我就是一卖药的老头儿。”对方义正言辞的更正,“这两个可是不搭噶的。”
“那爷爷您……您……”激动之余,秦晓晓才惊觉自己连他姓甚名谁都不知道,遂又问道,“还不知怎么称呼爷爷您呢。”
“喊我……许老七吧,他们都这么叫。”
“许……许爷爷。”
“许老七。”许老七再次义正言辞的更正,“是喊许老七。”
“不,我是晚辈,这样喊太冒失,不礼貌。”
许老七淡淡的笑了笑:“都这么喊,”他伸手在自己腰下方比划了一下,“连这么小的娃娃都这么喊我。”
“您……许爷爷,您不懂香怎么可以凭我说的两味药就知道我要做什么香呢。”
“瞎诌的呗。”
秦晓晓哪里相信,她索性搬了个木凳子坐了下来,她知道,他不愿说,这样问也是问不出答案的。
她打量着简陋的房间,看到墙上挂着的一副破了一角的挂画时,装作随意的问道:“许爷爷,您这画缺了一角。”
许老七愣了一会儿,似在神思,半晌才回她:“时间长啦,自然就坏了,人和事,都是这样的。”
秦晓晓仔细看着这副画,不过是一副再平常不过的人物图,图中的人侧着身靠在缠满藤蔓的枯木上,垂首凝望,目光所至是一只乖巧的橘猫,猫儿把他的脚当做枕头,白肚皮上被染红了一块,看起来有些吓人,猫嘴里还咬着一株丹参呼呼大睡着,看起来丝毫没被身上的伤所影响。灼目的日光微微洒下,笼在男人身上映衬的男人如一尊神祇,本是平常的画,但画中男人所处的背景却是别出心裁——大背景是一处乱石飞落的悬崖处。
这画风,倒是令人触目惊心又难以忘怀。
秦晓晓倒不惊讶这画风,她惊讶的是,缺失的那一角还残留四分之一的印章,所以,被撕去的地方应当是作画人的落款。
撕去落款却不舍得将画扔掉,看来这画意义非凡,至少对于许老七来说是弥足珍贵的。
正是如此,秦晓晓才要挑起这个让许老七感伤的话题。
人在陷入感伤时,往往会坦诚相待。
于是,她故意戳他心扉:“许爷爷,这落款您为何要撕了它?如此珍贵的画毁了一角不是可惜吗。”
“你,你,你这丫头为什么要胡乱猜忌,这就是无意毁坏的,你还买不买药了,不买滚蛋。”
见他生气了,秦晓晓也不再咄咄逼人,反倒是走到画边,摸了摸那残缺的一角。
“画虽坏了,心里的那副却依旧是完整的。即使时间再久,即使眼前的一切如何不堪,记忆永远会替我们圆满。”
她转身,看向他,“怪我,我不该说这不开心的事。”
“不怪你,难得还有年轻人愿意和我聊聊天。”许老七笑,“年纪轻轻的感悟倒挺深。”
秦晓晓心想,我才不年轻了,我可都上千岁了呢……
由此打开了话匣子,两人越聊越投机,秦晓晓也聪明,主动投其所好,知道老爷子喜欢研究药,她便虚心讨教,瞬间来一波彩虹屁……眼见时机成熟,她装作不经意的提起:“对了,许爷爷,我那日见到了商爷爷。”
秦晓晓悄悄打量着许老七的反应,见他拿药的手顿了顿,她也停顿了一下,继续往下说:“我替您问好了。”
许老七突然就沉默了,许久许久,久到秦晓晓以为自己要被赶出去了。
他也只是叹了口气。
秦晓晓本是准备用商家来试探许老七的底细,但见他这副反应,她倒有些于心不忍了,主动坦白:“对不起啊,许爷爷,我没有恶意,我只是想知道你为什么懂香,你上次让我问候商家,我知道你们一定有关系,我就想拿商家才试探您,探出您的身份……”
“你这丫头,”许老七并未计较她耍的小聪明,反倒是笑了,“我知道你在商家做事。”
“啊?”丢脸了,秦晓晓的脸感觉被打了一巴掌似的火辣辣的疼。
“我看了那场比赛。”
提起这个,秦晓晓又有些蔫了。
“小丫头,”许老七放下手中的药材,看向秦晓晓,“我不仅认识商政,我还认识山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