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情报委员会派驻在华盛顿的情报小组曾经传回过一份情报,”踏上红场的砖石路面,维克托将手中的烟头丢到一边,他扭头看向古姆百货的方向,同时说道,“这份情报来自于共和党的众议院全国选举委员会。”
“哦?”马林科夫的脸上显现出感兴趣的表情。
所谓的共和党众议院选举委员会,其实是美国共和党内的助选组织,主要是为共和党的众议院选举服务的,在美国当前轮流执政的共和、民主两党中,都存在这样的组织,除了众议院选举委员会,还有各自的参议院选举委员会。
“根据这份情报的显示,在美国国内,至少是在共和党一方,已经在对外政策,尤其是在对联盟的政策方面,出现了一些新的思维,”维克托说道。
“为什么在维亚切斯拉夫·米哈伊洛维奇所提交的报告中,没有提到这一点?”马林科夫几乎是下意识的问道。
维克托愣了一下,但很快便反应过来。
新一届的党代会马上就要召开了,按照会议程序,作为外交工作负责人的莫洛托夫,肯定是要在会议上作报告的,如果不出意外的话,马林科夫应该是已经看过莫洛托夫的这份报告了,而在这份报告中,并没有提到美国对外政策转变的问题,所以,马林科夫才会有这么一问。
“就像我说的,这种新思维只存在于共和党内部,且只是一少部分众议院议员在推动,”维克托解释道,“即便是在共和党内,也没有形成一个广泛的共识,所以,维亚切斯拉夫·米哈伊洛维奇同志所领导的外交部,应该还没有关注到这方面的问题。”
马林科夫了然,他点点头,示意维克托继续说下去。
“尽管只是少部分众议员在推动的一个议题,而且讨论范围仅限于共和党内,但考虑到美国今年将面临新一届的中期选举,这种新思维还是很值得我们关注的。”维克托接着说道。
去年,现任美国总统杜鲁门竞选连任获得成功,作为民主党的对手,共和党再次失去了入主白宫的机会,这也使得在国内大选中持续受挫的共和党,不得不在某些有关政策的问题上做出改变,他们开始意识到,孤立主义已经不再符合美国社会的主流观点,争取世界霸权,与苏联人展开全方面的对抗,维护美国的全球利益,才是符合美国当下主流舆情的。
正是在这种情况下,共和党在对外问题上的思维开始发生转变,但是,这种转变虽然已经出现,可共和党人显然还没有找准属于他们自己的路子。
在过去一年多的时间里,美国共和党内在对外问题上出现了路线、方针的急速转弯,有些人接受了杜鲁门的主张,将杜鲁门主义吸收过去,开始主张采取积极的外向政策,与苏联以及由苏联领导的社会主义国家展开全面对抗,扼制共产主义在全球范围内的蔓延。
但对于秉持这种观点的共和党人来说,他们不得不面对一种尴尬的局面,那就是他们如果全盘接受了杜鲁门主义政策的话,那么其在竞选纲领中,便会出现与民主党籍候选人理念重合的局面,到时候,作为拾人牙慧的一方,共和党人是难以在竞选对抗中获得胜出的。
因此,面对即将到来的全美中期选举,如果共和党人想要在众议院选举中获得优势,那么,他们就必须在外向政策方面做出一定的变更,他们必须迎合美国国内的主流舆情,同时,还要与民主党人的主张做好切割,不能将人家的理念照搬过来。
“在共和党内,少部分的参众两院议员候选人,看出了联盟在军事上占据着一定的优势,”走在红场平坦的砖石路上,维克托阐述着他从那份情报中分析得来的结论,“比如说在土耳其问题上,联盟采取的军事行动已经持续了数个月,安卡拉方面向伦敦、华盛顿的求援始终未能获得结果,面对来自联盟的军事威胁,英国人也好,美国人也罢,除了在道义上进行谴责之外,却难以在军事上给与土耳其更大力度的支持,这就足以证明在与联盟的军事对抗中,美国人并不占据优势。”
其实,不用维克托多做解释,在当前的国际社会中,谁都知道联盟在军事实力上是优于英美一方的,必须承认的一点是,在自身的火箭技术取得突破性进展之前,美国人还真是不敢直接与联盟爆发军事冲突的,毕竟他们没办法制约联盟的火箭攻击,而核战争的后果,是美国人根本没办法承受的。
最重要的是,在欧洲大陆上,尽管美国人搞了一个所谓的北大西洋公约组织,希望能够团结几个西欧国家的力量,共同制约以苏联为首的社会主义国家集团,但就整体实力而言,这个北大西洋公约组织还真是没办法与联盟相提并论的,且不说包括波兰、匈牙利、罗马尼亚这些国家在内的整个东欧国家群体,仅仅是联盟在欧洲部署的军队,就有数十万之多,数以万计的坦克、飞机,对整个西欧来说,都是噩梦一般的存在,可以预见的是,一旦战争在这个时候爆发,北大西洋公约组织是无法抵抗联盟推进的。
“既然军事对抗上不占据优势,华盛顿在很大程度上,也承担不起与联盟爆发大规模战争的后果,所以,在共和党内,便有一部分人认为,单纯与联盟,与东欧各国搞军事对抗,搞彻底的、毫不妥协的遏制政策,其实没有太大意义的。”维克托继续说道,“这些人认为,美国应该修改过去那种对东欧地区的遏制政策,放弃那种毫不接触,完全敌对的策略,转而采用除战争以外的一切手段,用某种和平的办法,推动东欧各国的政权更迭,从而达到将东欧各国从联盟影响下解脱出去的目的。”
说到这儿,他停下来,迟疑了两三秒钟之后,他又最后补充了一句:“我认为,这是一种和平演变的策略,美国的共和党人很可能会借助这样的一种政策,与民主党人当前所执行的对抗政策割裂开,从而达到在中期选举中反败为胜的目的。”
马林科夫皱眉思索了一会儿,说道:“这是一个全新的情况,我认为很有提高重视的价值。”
维克托默然点头,他当然知道这个情况值得重视,其实,在他前世的那个世界里,他所说的这些,正是共和党人所奉行的政策,他们借助这个立场吸引了艾森豪威尔,使得原本立场不明确的艾森豪威尔拒绝了杜鲁门的提议,加入了共和党,并以共和党总统候选人的身份,击败了想要再次获得连任的杜鲁门,成为了美国第三十四任总统。
实际上,所谓的和平演变战略,最早就是在艾森豪威尔担任美国总统时期开始推行的,也是在这一时期,美国人开始将自己美化为民主国家的带头人,世界的自由灯塔。
“在如今的美国国内,反战的情绪正在迅速攀升,”沉默了一会儿,维克托继续说道,“我想,联盟最近两年在军事技术上所取得的进步,正在有效推动这种情绪的继续放大。”
“美国人在日本丢了两枚原子弹,其结果固然是吓住了日本人,最终迫使东京接受了无条件投降的要求,可与此同时,也吓住了全世界,当然,这里面也包括美国人,”马林科夫笑了笑,说道。
维克托自然是认同这一观点的,其实,自从联盟拥有了自己的核武器之后,美国人在面对核战危机的时候,恐慌情绪要比苏联人更加的浓重。为什么?很简单,因为美国人看到了广岛、长崎在经过原子弹轰炸之后的惨相,他们更清楚核战争所能带来的危害有多大,而相对来说,因为信息闭塞,再加上联盟对相关信息的封锁,苏联人对核武器的威力如何,缺乏一个很清晰的认知,因此,苏联国内对核战争的恐慌情绪并不高。
尤其是在最近两年里,随着联盟在火箭技术上取得持续突破,尤其是能够打到美国本土的火箭研发成功之后,美国国内对核战争威胁的恐慌情绪,便骤然提升了许多,美国人,尤其是美国中产阶级群体,对战争的憎恶情绪正在攀升,他们担心美苏之间继续对抗下去,会真的引发核战争。
“我认为,那些推动新思维的共和党议员,应该是把握住了这种反战情绪的攀升趋势,所以,才会提出这种和平演变的策略,以赢得民意支持,”维克托说道,“我的看法是,尽管这种新思维目前还没有在共和党内形成共识,但在中期选举正式到来之前,它应该会在共和党内占据一定影响力的。”
“这对我们来说,是一个新的机会,”维克托最后补充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