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斯大林同志已经七十一岁了,他正在迅速变的苍老,最重要的是,在坚持了一段时间之后,他又重新恢复了之前那种不规律的生活习惯,这次维克托从列宁格勒回来之后,就发现斯大林同志又开始酗酒、熬夜,此前医生对他说的话,似乎再也起不了作用了。
就在今天早上,准确的说,就在一个小时之前,维克托刚刚与斯大林同志见过面,并听他絮絮叨叨的念叨了很久,直到他在波斯克列贝舍夫同志的劝说下,回寝室中休息,维克托才得以离开克里姆林宫,来卢比扬卡忙一些工作。
在维克托看来,此次列宁格勒所发生的事情,应该是给了斯大林同志一定的刺激,这让他变的更加多疑和警惕起来,在此前的谈话中,这位年过古稀的老人甚至疑神疑鬼的告诉维克托,他认为在莫斯科的中央干部群体中,隐藏着一个反对他的阴谋集团,他的私人医生维诺格拉多夫很可能就是这个阴谋集团安排到他身边的。至于他这么怀疑的原因,就是因为维诺格拉多夫总是给他提建议,让他将那些繁重的国务工作交给其他人去做,自己则多加休息,好好调养身体。
斯大林同志认为,如今联盟中央领导层的局势很复杂,有人在耍小聪明,有人在看热闹,还有人在虎视眈眈,所以,他必须提高警惕,而维诺格拉多夫建议他多多休息,就是为了打消他的警惕性,让他对潜在的敌人失去戒心。
对于斯大林同志这种疑神疑鬼的心态,维克托也不知道该作何评价,说到底,他都是一个年过七旬的老人了,到了这个岁数,却依旧处在联盟的权力核心中,而且还是处在最顶端的位置上,再加上家庭关系不怎么和睦,最信任的战友又已经先行病逝,如今的斯大林同志,可以说是真正的孤家寡人一个了,他没有人可以信任,当然,也不知道应该去信任谁。在这种情况下,他的心态怎么可能正常?
斯大林同志总归只是一个人,而不是一个神,对于一个苍老而孤独的老人来说,爱絮叨、疑神疑鬼似乎才是常态,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他对岁月逝去所产生的恐惧,并由此引发的安全感缺失,对此,维克托都是可以理解的。
当然,他也不认为维诺格拉多夫的建议是错误的,此前,维克托也曾经了解过,他费了很大的力气才从维诺格拉多夫那里得到了一点消息:斯大林同志的血液非常粘稠,有些地方甚至出现了难以消融的硬块,这使得他的血压始终处于危险的高位,随时都可能遭遇风险。
这样的病症,在维克托前世的那个时代里有一个专门的名字,叫“动脉粥样硬化”,在如今这个年代里,这个病症是没有有效的手段可以治疗的,说来有缘的是,几年前才病逝的美国总统罗斯福,死因似乎也与此有关。
如果可以的话,维克托也想劝说斯大林同志多多休息,最好是戒烟戒酒,而且要杜绝熬夜的现象,这样好好调养调养,或许还能多活上几年。但维克托非常清楚,以这种理由来劝解斯大林同志这样一个迟暮的老人,并不是什么聪明的做法,老小孩,老小孩嘛,对于老人,最好的办法是哄着他,而不是逆着他,哪怕你怀着一份好意也不行。
想到斯大林同志,维克托就禁不住想起了一个小时前,在克里姆林宫中与斯大林同志的那番对话。
斯大林同志认为不仅是莫斯科的领导层中存在着一个阴谋集团,在整个布尔什维克党中,尤其是那些在领导岗位上占据了太长时间的干部中,同样也存在着一个阴谋集团。那些贪婪地家伙对权力的栈恋已经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他们想尽千方百计的想要维持住他们的地位和权势,将党性原则视作废纸一张,一门心思的只为一己私利而谋划。
斯大林同志说他能够感受的到,不管是基洛夫同志当年的遇害,还是日丹诺夫同志的病逝,都与这个卑劣的阴谋集团有着密切的关联,他们在想尽一切办法谋害,甚至是赤裸裸的杀害布尔什维克党内富有前途的年轻干部,现在,他们好像又盯上一些进入联盟核心领导层还不长时间的那些年轻干部,比如说苏斯洛夫,比如说维克托,再比如说......沃兹涅先斯基。
说真的,在维克托听到斯大林同志说出这番话的时候,他做出的第一个反应,就是后背上出了一层白毛汗。他的反应之所以这么大,不是因为担心自己已经成为了那个“阴谋集团”所要谋害的目标,而是担心斯大林同志说这番话的真正用意。
在维克托看来,斯大林同志真正的用意,或许并不是真的就认为有这么一个阴谋集团存在着......这么说也不恰当,应该说,他这么说的目的,是已经找到了这个阴谋集团,或者说,他已经认定了谁是这个阴谋集团的带头人,接下来,他所要做的,就是用手段去铲除这个阴谋集团了。
那么,这个所谓的阴谋集团到底是指的什么人?好吧,看看斯大林同志所提到的“年轻人”,这里面既包括了苏斯洛夫,也包括了维克托,还包括了沃兹涅先斯基,从最后这一个“年轻人”的身上,显然不难分析出阴谋集团的身份了。
没错,若是不出意外的话,斯大林同志口中所说的这个阴谋集团,多半就是指的马林科夫了,或者说,指的是贝利亚,亦或者两者都有。因为在当前的局势下,对列宁格勒的问题最上心的,应该就是这两个人了,斯大林同志怀疑他们真是一点错都没有。事实上,就连维克托现在都心存疑虑,他怀疑在莫斯科、明斯克等地出现的那两条流言,很可能就是出自马林科夫亦或是贝利亚之手,他只是没有掌握到证据罢了。
不过,若是换一个角度来考虑,斯大林同志之所以将“阴谋集团”这么一顶帽子扣在马林科夫或是贝利亚的头上,其本意或许并不是要对这两人做些什么,至少应该不会是想要收拾他们,没准斯大林同志只是为了来个敲山震虎,吓唬他们一下,从而让他们在列宁格勒的问题上,不至于做的太过分了。
当然,这些都是维克托自己的想象,或许斯大林同志之所以说那番话,只是忧虑之心太重的缘故呢,很可能他自己在说过那些话之后,转过头来就什么都忘记了也说不定呢。
“咚咚咚......”
轻微的敲门声打断了维克托的思绪,他回过神来,先看了一眼手上即将燃尽的烟头,这才抬头看向门口的位置,说道:“进来。”
房门被人从外面轻轻推开,一名戴着船帽,身穿宝蓝色制服的女少尉从外面走进来,她站在门口的位置,朝着维克托行了个军礼,这才一边将夹在腋下的文件夹拿在手里,一边快步朝维克托面前走来。
“主席同志,这是尤里·弗拉基米罗维奇局长同志特意要求转交给您的,”少尉走到办公桌前,双手拿着文件夹递到维克托面前,说道。
维克托并不是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的主席,少尉嘴里所称呼的这个“主席”,指的是“情报委员会”副主席,仅从这个称呼上就能看出来,少尉是维克托从“情报委员会”带来的人。至于少尉口中所说的尤里·弗拉基米罗维奇,则是指的安德罗波夫,他在两天刚刚就任国家安全人民委员部副主席,兼对内情报局局长。
维克托伸手将文件接过来,一边用右手的食指和拇指揉捏着鬓角,一边看着文件问道:“他人在哪儿?”
“尤里·弗拉基米罗维奇局长同志去了明斯克,”少尉回答道,“凌晨三点出发的,现在应该已经过了亚尔采沃。”
维克托蹙着眉头,一边看向少尉,一边问道:“他去明斯克干什么?”
少尉挺了挺丰满的胸脯,提高嗓门说道:“我不知道,主席同志。”
“好啦,你先出去吧,”维克托摆摆手,示意少尉离开,这才低下头去,看安德罗波夫留给他的这份文件。
文件是加了封签的,上面有属于安德罗波夫的印章——既然是加了封签的文件,那就说明其中的内容是需要保密的。
维克托检查了封签,见没有问题之后,才将文件拆开,仔细的翻看。
安德罗波夫才刚刚就任对内情报局局长一职,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他对对内情报局的各种业务都还陌生着呢,在这个时候,他最需要做的,应该是理顺情报局内的人事关系,掌握住相关业务的技能和技巧,然后再考虑出差的问题。维克托有些搞不清楚,到底是什么样的事情,能让他这么迫不及待的赶往明斯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