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在这个灯会上待了很久,直到周围的摊贩逐渐都开始收拾离去,章闻却还在同她谈天说笑。
脸上一直都挂着笑意的少女,终于停下了细细摩挲在粗糙花灯上的手,轻叹一声。
伸手扯了扯章闻的袖子。
少年的声音顿住:“怎么了,是不是累了?”
林清河眉眼弯弯,也不戳穿他的慌张,只顺势点点头,将脑袋放在臂弯中:“我困了,咱们等会儿再回去吧。”
实在是没有演戏天赋少年安静下来,看着少女安静的睡颜,那张小脸在花灯微弱的光芒中亮了一小块。
章闻渐渐地红了脸,未经人事的少年在心里思索了半晌,喃喃道:“真好看。”
两人就这样吹着河边的晚风,气氛也格外地和谐。
林清河闭着眼睛本想着稍微小憩一会儿,却没想还未恢复的身体格外虚弱,很快她的意识就沉了下去。
只剩下少年挺直脊背坐在她的身旁,骨节分明的手握住了袖中的短刀,暗暗警戒。
忽然一股细微的血腥味从不远处的林中传来,章闻刷的一下站了起来,浑身紧绷的挡在少女身前。
那道脚步声不紧不慢地朝两人所在的地方走了过来。
他身后的少女迷迷糊糊睁开双眼,微弱的血腥味伴着熟悉的脚步声,让她红唇微张:“将军?”
寒风中,略带沙哑的软糯嗓音在一片寂静中响起,身前严阵以待的少年和林中缓缓走出的脚步声俱是一顿。
清除了队伍中叛军,也可以说是故意引诱出叛军将其歼灭的宁钰,不知是怀着怎么样的心情来到了自己特意选择让少女避开的地点。
身上的轻甲沾满了血迹,就这样持着这把刚刚削掉人脑袋的剑来到了的少女面前。
他停在林子外面,带着血的脸抬起和少女那双琉璃色浅瞳远远对上,喉结微动,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如呓语般的呢喃在夜色中响起,宁钰望着少女朝着这边的雪白小脸,为少女的敏锐心惊的同时不可抑制地升起了一股高兴。
这高兴的情绪又很快被他下意识地止住,宁钰在下意识的让自己不在少女表现出更多的情绪。
也许是人的自我保护情节作祟,眼前看似柔弱美丽异常的少女有时也许对他而言像是一头能够引发心中恶魔野兽。
但……她大部分时候都是能够稳定他情绪的锚点。
“将军!”在少年惊愕的语气中,宁钰忽然意识到现在自己沾满鲜血模样,大概有些不太好看。
夜色下漆黑的双眸落在那名坐在草地的少女身上,期待又失望地忽然想起,见不到他的模样。
章闻惊愕地看着显然经历过一场恶战的将军出现在这里,语调有些急促:“将军是营地出了什么事吗?”
男人径直来到她们面前,闻言微微颔首:“已经解决了。”
随后俯身在少年惊讶的眼神中,将少女打横抱起,大步朝着营地的方向走去。
“发现了他们还未传递的新情报,我们要连夜赶路回城,走!”前面的男人留下这一句话,很快带着少女消失在夜色中。
章闻站在原地愣了愣神,很快就眼神坚定地跟上。
将军这么做一定有他的道理,难道是怕他们来不及赶回去?
从脚步声分辨出是宁钰的林清河望着他所在的地方,章闻惊愕的声音给了她答案,她还在等待宁钰回应自己。
就先感觉到身体一轻,一阵腾空的感觉袭来,她竟然直接被他拦腰抱起,手腕反射性搭在宁钰的肩上,她有些回不过神。
一路上宁钰没有说话,她的耳边是男人身上轻甲走路时发出的碰撞,忍不住侧头倾听。
她一直觉得宁钰身上的这个声音很好听。
但是听了一会儿,她秀气的眉头忽然轻蹙了一下,脑袋转向男人的方向,鼻尖动了动。
“您受伤了?”
怀中的女孩忽然在颊边出声,说话间的气息喷洒在他的耳廓,大步行走的动作忽得停了一下。
他的喉结动了动,凌厉的眉眼间具是隐忍,看了眼只能靠在自己怀中的清河一眼。
偏了偏头,让脸颊上那一道划开的伤口离得远些,低声说:“没有。”
得到了他敷衍的回答少女也不恼,只是确认般再次动了动鼻尖,没有说话了。
他们看灯会的河边距离营地有点远,就算被将军带着,两人到了营地的时候天也蒙蒙亮了。
见他没有把自己放下来的意思,林清河悄悄用搭在男人身上的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可以放我下来啦。”
剩下的人已经清理好了尸体,只是现场除了被破坏得不成样子的植被之外,就是遍地猩红色,只能等待一场大雨将这里洗刷干净。
林清河的鼻尖闻到了更加浓郁的血腥味,她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惊恐或是害怕,也许是看不到的缘故吧。
她还能心有余裕地仔细听了听在场还剩下多少人。
出城的时候两百人的轻骑队伍现如今也只剩下不到一半儿 。
王城正绑着抓住的奸细往马上放呢,一转眼就看见一打完就没了影的宁钰居然怀中抱着个人大步流星地走了回来。
顿时大惊失色,瞬间怀疑自家将军是不是被叛贼敲到脑袋了,仔细一看,怀中的少女是茫然地睁着眼的林清河时,竟然有那么一瞬间的理解了。
无他。
实在是两人一同从林子走出来的时候,实在是看起来太过般配。
将军身上那股危险的气势,在清河姑娘这浑身清冷出尘的气质下,竟然也显得柔和了些许。
更别说两人都是难得一见的好颜色,真真是养眼至极。
只是……脑海中闪过偶尔听过的传闻,都城中那位公主可不是好相与的主。
王城想起什么下意识往两人身后望,果不其然见到了从林中孤零零走回来的少年。
暗叹一声,摇摇头,放下手中的马绳走到他身边,刚搭上肩膀准备安慰安慰小年轻。
章闻就一脸嫌恶地后退一步,看着他还沾着泥土和血迹的手:“把你的脏手得拿远点。”
转身就越过他牵上他的马匹,飞身上马,从圆润的后脑勺中都能看出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