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出租车里,我打电话和龙哥聊了好一会儿。
我原本以为,他是一晚上过去睡迷糊了,忘记了我昨天叮嘱过他的话,所以才那么轻易的接了这缺德新品牌的。
但和他聊了没几句,他就告诉我说,我的叮嘱,他没忘,他也不是不相信我,但他还是要接这品牌。
不是为了帮我多赚提成,也不是为了给我面子,他就是单纯的站在他自己的角度,想要接这品牌。
龙哥的话让我一阵糊涂,我琢磨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龙哥可能是不知道这品牌的东西有多烂,所以才没当回事,想接就接了。
想到不是没有这种可能,我便赶忙详细的跟龙哥说了一下这品牌产品的细节。
尤其是我刚才亲手试过的那个样品。
连样品都这么烂,正品肯定更没法看。
我原本以为,我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龙哥肯定会明白我的意思,继而推掉这品牌。
没想到的是,听我说完后,龙哥反而乐了。
他一边笑一边说,这样的品牌,简直正合他的心意,他本就希望我们赵总找个这样的品牌跟他合作。
要是我们赵总找的新品牌东西太好,产品质量太优秀的话,他反倒不一定会做。
龙哥的话让我一阵无语,确定他不会改变心意,而我也已经把那个品牌的状况,以及我个人的想法都说清楚后,我只好相当无力的问他,究竟是跟自己辛苦建立的事业有仇?还是跟自己店里的顾客有仇?
不然为什么要接这种破烂货?
听到我的话,龙哥自信满满又高深莫测的跟我说:你不懂,生意做到你龙哥我这种地步的人,凡事都有自己的想法。
说完这话,不知道为什么,他自己先乐了,放肆大笑了好一阵。
事已至此,我只好跟他说,如果有一天他脑子转过弯儿来了,想明白怎么做才合适了,那可一定要抓紧跟我说。
龙哥开着玩笑说,让我不要教他做事,不然就揍我老板。
我诚恳的说,揍去吧,揍完了我请你吃饭。
虽然龙哥的决定让我相当郁闷,但跟他聊天的感觉,还是蛮舒坦的。
结束通话前,我鬼使神差的最后跟龙哥说,如果以后再梦见我了,不管梦见什么,一定要赶紧跟我说。
对我这话,龙哥完全没在意,他嘻嘻哈哈的说,让我别老进他的梦里搅和他睡觉,认识我之前,他梦里只有胸大屁股大的大妞,梦见男人,让他相当扫兴。
我诚恳的跟他道了个歉,又诚恳的跟他说,我也不希望他梦见我。
我的诚恳把龙哥给逗笑了,从他的笑声中我听得出来,他完全没发现,我在说这话时,一点开玩笑的意思都没有。
挂掉电话,我看着并没开出多远出租车,又看向车外如同停车场一般的大马路,相当无奈的问道:“咋堵成这德性?今天啥日子啊?”
后座上的小青没说话,静静的看着窗外,仿佛是在欣赏什么美丽风景。
出租车司机说道:“没啥日子,估计前面出车祸了。”
“哦…”我问道:“那咱能快点吗?”
司机扭头看向我,反问道:“你说呢?”
我看着前方一动不动的车流,试探着说道:“能?”
司机哭笑不得的说:“要不咱俩换换,你快一个我看看?”
我嘿嘿一笑说道:“不用不用,我没驾照。”
司机指指外面那些车,笑道:“这帮货都有驾照,该堵一样堵,谁都快不了。”
和司机斗了几句嘴,我被龙哥搞郁闷的心情终于缓和了一些。
不过出租车依然没动。
就这么堵了将近半个小时,司机都有点受不了了,主动冲我提出一个我没好意思说出口的建议:这就下车,改坐地铁。
既然司机都这么说了,我自然不会反驳,于是我便结完车费,和小青一起下了车。
就近找到地铁站,坐地铁,转地铁,转公交。
虽然比打车麻烦了许多,也比不堵车时的出租车慢了许多,但总算在临近中午时,成功赶到了目的地。
还好,小青是个不会抱怨的人,对我的安排,全程没有表现出一丝不满。
最后一站下车后,我和小青步行着赶往福利院。
走了没多大会儿,小青就看着远处的福利院说道:“出事了?”
“啊?”我顺着小青的视线看过去,福利院门口停着两辆车。
一辆警车,一辆救护车。
我和小青对视一眼,什么都没说,就很有默契的一起加快了脚步。
不多时,走到福利院门口,我看了一眼警车,里面没人;又看了一眼救护车,里面只有一个司机。
我刚想问司机打听一下,这里出了什么事?司机碰巧接到一个电话。
接起电话很简短的“嗯啊”了几声后,司机忽然按了下车喇叭。
响声过后,门卫大爷颤颤巍巍的从门岗里走出来,把原本已经半开的福利院大门,开到了最大。
见此情形,我赶忙把另外半边的铁栅栏门也开到了最大。
接着,救护车就开进了福利院。
“大爷,这啥情况?”
我冲门卫问了一句。
门卫大爷紧皱着眉头说道:“李院长出事了…哎?你俩都是她养大的孩子吧?那快进去看看吧,兴许能见到最后一眼…”
“最后一眼?”
我看向小青,说道:“走。”
说完,我俩一路小跑,直奔办公大楼。
刚跑到楼下,我就看到,几个护工正好抬着一副担架从楼里走了出来。
担架上躺着一个人,我看不到那人是谁,因为那人的脸,已经被一块白布盖起来了。
这块白布很大,遮盖着她的全身。
“李院长?是李院长吗?”
我有些心慌的问了一声,没人理我。
担架被抬上救护车后,一个穿白大褂的人才走到我面前,问道:“你是死者家属吗?”
“死者?家属?死了?谁啊?那是谁?谁死了?”
我问完,白大褂说道:“这里的院长,姓李,你不是家属?那麻烦你俩让让,我们还要送死者去医院进行最后抢救。”
“都‘死者’了还抢救啥?能救活吗?好好的人怎么说死就死了?早上她还…哎,哎你别走啊…”
我话还没说完,那白大褂就自顾自上了救护车。
我正想追上去问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忽然,随着一阵哭声,在两个警察的陪伴下,又从办公楼里走出两张我很熟悉的面孔。
一个是小小的肖梓萱,另一个,是许久不见,造型很别致的吴主任。
此刻的吴主任正在哭,她哭的涕泪横流相当狼狈,但却一没挡脸遮丑,二没擦擦自己脸上的脏东西。
但她不这么做并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因为她的两只手,都和正常人不太一样。
一只手还被绷带挂在脖子上,显然根本不能动;另一只手稍微好点,没挂着,但从小臂到指尖,却都被纱布严严实实的包裹着,看不出里面是什么情况。
“吴主任!”
看到熟人,我马上走到她面前,说道:“本来还想跟您握个手来着,您这是什么情况?”
虽然李院长出事,让我有些懵圈,但看到吴主任这状态,我还是难以抑制的有点幸灾乐祸。
这双曾经让我相当恐惧的手,以后再也没法拧我掐我了吧?
吴主任看向我,愣了愣,说道:“是小光啊?你咋才来呢?稍早点说不定还能和李院长见上最后一面呢,你这…”
说到这儿,吴主任又哭了起来。
我赶忙叫停她,说道:“您先别哭啊,担架上抬的那个真是李院长?啥情况啊?好好的这是怎么了?吴主任您说话啊…”
吴主任强忍着眼泪,带着哭腔说道:“李院长她…她忽然上吊了,我赶到发现她时,人都凉了,好好的,突然就想不开了,这叫啥事儿啊这?怎么还真是好人不长命啊?老天爷啊…你不公平啊…”
“李院长,真的自杀了?已经死了?凉透了?”
我看向救护车,顿时傻眼了。
她死不死的,我并不是特别在意,也没觉得多难受,但,她答应告诉我的事呢?她昨天为什么要骗我和小青?背后逼她的人到底是谁啊?怎么就不能说完再死啊?
“别哭了你们!谁跟车?死者需要家属陪同!”
救护车上忽然传来一声大喊,吴主任一边哭一边说:“我!我去!”
说完,吴主任就带着要给李院长陪葬的悲壮表情,朝救护车走了过去。
走到救护车旁边时,吴主任忽然站定脚步转回头,冲我说道:“对了,李院长给你留了遗书,点名要你看…遗书在警察那里…警察叔叔,他就是李院长遗书里写的那个封光,你们把遗书给他就行。”
说完,吴主任就艰难的爬上了救护车。
“你就是封光?”
一个警察冲我问完,我点了点头,又低头看了一眼警察身旁面无表情的肖梓萱。
这警察随即便把原本就一直拿在手里的一页纸,交给了我。
我接过那张从笔记本上撕下来的,很普通的纸,看向了上面的内容:
封光亲启:
小光啊,我走了,我一生作恶多端,当死,死不足惜,我的死,是完全自愿的,是因为内心愧疚而死,与任何其他人无关。
另,关于我之前答应告知你之事,我已全盘告诉肖梓萱,那人究竟是谁,是什么身份,现在,全世界,只有肖梓萱知道。
你若想让梓萱将那人身份以及他其他所作所为,全都告知于你,必须好好善待梓萱,待她对你足够信任时,她自会告知于你。
关于梓萱的领养手续,我已全部办妥,放在我办公桌上,你只需签字,即可领养梓萱。
好好待她,于你,必有天大的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