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喆慢条斯理的收回手，转身端起瓷器，把调制好的软泥轻轻覆在顾愿面颊上。
面上忽地一凉，顾愿往后缩了缩，低喃道：“姐姐……”
瑞喆应了一声，又道：“别乱动，易好容后，一起去逛庙会。”
两人挨的格外近，顾愿脸颊红红的，小声重复道：“我昨晚是真的很想和姐姐睡觉。”
瑞喆涂抹的手一顿，修长的脖颈在光影下起了一层朦胧的光晕。
瑞喆俯身继续涂抹，声音带着一丝笑，“我知道。”
又提醒道：“你还小。”
顾愿仿佛万年色鬼上身般，急忙挺起小胸脯，“我不小了。”
瑞喆无奈的停下动作，微挑的眼眸像半盏桃花灯。
“阿愿，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顾愿点头，她当然知道，她就是想和姐姐睡觉。
瑞喆侧身擦了擦手，又拿起一些不知名的填充物放在顾愿脸上，缓慢涂匀。
瑞喆道：“一夜过去了，阿愿胆大了些。”
覆在脸上的东西有些热闷，顾愿额头一紧，固执道：“那姐姐今晚要跟我睡觉吗？”
瑞喆无奈，怎么对睡觉一事如此执着。
顾愿偷偷瞅一眼瑞喆，一鼓作气道：“我今晚想和姐姐睡。”
瑞喆唇角微勾，双颊清丽如雪梨，面上却故作为难，“可以。”
傻狐狸。
仙界。
最近几日，众仙都不太爱出门。
原因无他，只因下凡历劫的离溯上神，不知怎么地，得罪了重殊上神。
重殊上神那可是仙界第一上神，她的部下更是出了名的护主。
近日，离溯上神的宫殿被拆了，所居住的仙岛沉了海。
天尊向来敬重重殊上神，对此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众仙观望清局势后，急忙与离溯上神撇清关系。
消息灵通的神仙道：“听说，离溯上神在凡历劫的时候……”
“咳咳，纳了蓬莱仙岛那只小红狐当小妾。”
神仙故意顿了一会，见众仙面上急切，才悠悠道：“那只小红狐，名唤顾愿。”
众仙家猛地后退一步：“！”
蓬莱仙岛有狐狸不稀奇，离溯上神纳小狐狸为妾也不稀奇。
偏偏，离溯上神纳的小狐狸是顾愿。
蓬莱仙岛的顾愿，那可是重殊上神在凡界等了三百年的狐狸。
原本还和离溯保持暧昧关系的众仙家，恨不得当场和离溯断绝所有来往。
最近几日，你对任何一位神仙说“你是离溯上神的朋友”比“你会被雷劫劈死”还要恶毒。
人间，景国，永安大街。
顾愿不解的扯了扯自己肥大的袖子，目光哀怨的看向一旁身姿修长的人。
逛庙会时，姐姐可以戴一副银制面具，神秘迷人，引得路人纷纷侧目。
她……她、她为什么要易容成一只黑胖的丑狐狸。
察觉到顾愿愤愤的视线，瑞喆回头，十分认真的望向顾愿。
灯光醉欲，瑞喆的乌黑长发落在肩头，面具之下，一双眼眸微微弯起。
灯火阑珊中，瑞喆的眼眸似笑非笑，里面倒映着两只小小的狐狸。
顾愿瞧的脸色微红，一时忘了心里的气恼。
顾愿艰难的别开眼，忍不住心神荡漾：嘿嘿，姐姐好美，好漂亮……
……
顾愿在摄政王府关了一个月，现在放出来了，看什么都新鲜。
她跑的远远的，在摊前掏了掏袖子，发现自己没有钱。
她又顶着两只毛绒绒的耳朵，大步跑回瑞喆面前，伸出两只爪子，嗓音温软道：“上神姐姐我要银子。”
瑞喆掏出沉甸甸的钱袋递给顾愿，顾愿接过钱袋后双眼放光，一溜烟跑没影了。
她胡乱买了一堆东西，趁无人注意时，悄悄往法器里塞。
顾愿玩的开心极了，又从小贩摊前买了两只圆滚滚的小狐狸糖人。
成排的红灯笼下，灯光旖旎。
顾愿笼罩在暖灯之下，侧脸的轮廓蒙蒙，她半垂下一只耳朵，把一只小狐狸糖人递给瑞喆。
瑞喆看着手里神态可掬的小狐狸，抬眸望向眼前之人的眉眼，忽地有几分不忍心下口。
顾愿咔咔咔咬着狐狸脑袋，含糊不清道：“姐姐……这个很甜的。”
瑞喆有些出神的看着可爱逼真的狐狸糖人，思绪一时泛滥。
顾愿又跑去其他小贩摊前，买下很多吃食，还有一些异国的小玩意。
顾愿玩累了，变回小狐狸蹲在瑞喆掌心。
瑞喆慢步走到河边，掌心的小狐狸瞪着眼睛望向远处的光亮。
绥宁河边凉风带醺，碎星泛起几点，遥遥如萤火。
忽地，千盏明灯从湖面徐徐升起，祈福字带长长垂下，红带随风飘动，隐隐可见金字福愿。
顾愿一时看呆了，“姐姐，好漂亮……”
瑞喆垂眸看向掌心小小的红团子，眸底起了残火余烬。
数万年前，重殊殿。
窗外的宿眠花一簇一簇盛开，花枝团团探进屋内，旁枝半倚在窗柩上，屋内幽香渐起。
小狐狸张嘴咬下宿眠花，顺着枝叶，把大片的花朵吞下肚子。
宿眠花在仙界难得一见，在重殊殿倒是成片漫长，极为寻常。
吃饱后，小狐狸展开四肢，摊成一张狐狸饼，又无聊的缩成一团在桌案上打滚。
咕噜咕噜小狐狸滚到重殊怀里。
小狐狸蹲在重殊手腕上，用爪子指着书上的字，好奇道：“上神，万家灯火是什么意思。”
重殊上神放下书卷，望向窗外的繁花，半是思考半是出神道：“所谓万家灯火，便是国泰民安，盛世太平。”
小狐狸掉落进重殊怀里，在重殊怀里打个滚，她还是想不明白。
小狐狸叼着一本人间的话本子，又问道：“上神，祈福灯是什么样，万盏祈福灯一同在天空中漂浮，是像星河一样漂亮吗？”
重殊轻轻点了点小狐狸的耳朵，笑道：“会。”
……
凡间一趟，自然要让顾愿亲眼目睹，祈福万盏和万家灯火。
顾愿忽地变回人形，和瑞喆并排站在河边。
顾愿想不出合适的赞美词，直白道：“姐姐，好多灯火，人间好漂亮……”
瑞喆想，天上人间于她而言，不过是栖身之所，二者并无不同。
唯一不同的地方，便是顾愿在。
她在人间三百年，三世身份皆是尊贵，她见过太多美景美事。
她自存在便位居上神，接受万神敬仰。
世间繁华美景于她而言，实在算不上惊艳。
唯独今夜，似乎有点不同。
小狐狸站在她身边，揪住她的衣袖，一脸惊喜的告诉她，姐姐你看，那里好美。
瑞喆顺着小狐狸的目光看去，盏盏福灯从水面而起，红带金字，祈愿万千。
瑞喆反手握住小狐狸的手，面上莞尔一笑，人间确实很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