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淮渊喉结滚了下。
“在意?”
江婉沁仰头:“嗯。”她注视着他,慢慢笑开,无比愉悦。
“你为什么迟疑?”
“我猜对了,是吗?”
金淮渊没说话。
只看着她好像更愉悦了,嘴角抿着笑,歪歪头,像讨了巧的狐狸,娇柔妩媚。
于是,他心里也好似有某一角被看透了,心脏微微颤动。
张了张嘴,刚要说话,就见她也轻轻嘘了声,学着他的样子。
声音轻灵。
“你不用回答,我知道了。”
说悄悄话一样,她冲他眨眼:“所以,殿下会站在我这一边,会帮我的,对不对?”
金淮渊看向她。
浸于心中的颤动倏地暂停,他听见自己沉稳的声音,冒头的杂思压抑着冷却。
“帮你,回草原吗?”
江婉沁点头,轻笑:“不然呢殿下。”
“唔,殿下可别告诉我,你实际上也……”
“我会帮你。”
他忽然开口打断了她,视线也随之收回,长腿一迈便继续下台阶。
她一转眼就只能看见他的背影。
飘逸的长袍尊贵又温润,不论是起伏的角度还是他这个人,都是挑不出错的高雅气质。
君子如修竹,他背脊自然笔直,好看得高不可攀。
“……怎么好像心情不太好?”她失笑嘟囔着,提起裙摆跟上他。
金淮渊不语。
垂下的眼睫藏住了他真实的想法。
被她点破时他方知,自己不知何时起的心思已如熊熊大火烧得猛烈,而惊讶愉悦不过一瞬,就被自己压抑浇灭。
他能帮她什么忙?
——左不过助她离开大金,返回草原。
……
果真如江婉沁所料,丞相府的人走形式走得声势浩大,不知是想通了还是受了谁的点拨,一场道歉的宴会办得全城人都知道。
相府,文远山声调高昂:“我只要情真意切的道个歉?”
“爹,这话您是如何说的如此轻易的?!儿子我在城里放肆这么多年,什么时候低过头?”
“我那些狐朋狗友不得笑话死我!!”
文老怒:“你还知道你那些都是狐朋狗友?!”
他桌子拍得震天响,“今天爹的话就放这儿了,你必须出面。”
“忍一时省万八千真金白银,梗着脖子硬不从才是叫人看笑话!”
文远山一滞。
文老重重哼了声,对上文远山斗鸡似的眼,抬手就在他肩头大力戳了戳,语重心长。
“儿子,你别跟爹犟,不就是放不下一位美人吗?”
“大金何时缺美人?”
“能握在手里的银子才是真的。”
“况且,她本是草原的公主,迟早会离开大金。”
文远山咬牙:“爹您骗我。”
文老皱眉:“我何时骗你?”
文远山笃定开口:“两天前,我听见了,爹和魏大人说话,魏大人亲口说等和平条约期限一到就要设计,势必把江婉沁留在……”
文老脸色骤变:“闭嘴!”
“涉及和平条约,绝不许张口乱说!”
忽然凌厉起来的声调震慑了文远山。
他抿着嘴,梗着脖子不说话,但眼看着他爹眼睛瞪得像铜铃,还是软了态度:“爹,我只和您说了。”
文老深深吸气,终是没忍住,指着文远山的鼻子骂:“你怎么什么话都敢听!”
他眉头紧皱。
“我告诉你,这事儿你烂在肚子里,老魏所说纯是他个人想法,我是不赞同的。”
文远山:“可皇上赞同。”
文老倒吸一口凉气!
他猛地抬头,这回,火气是正儿八经地冲上脑门。
“你给我……”
却不料儿子打断他:“爹,您明明也知道皇上想要什么,把江婉沁留在大金,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而且儿子听见消息了,今早皇上传摄政王进宫,于殿内商议了一个时辰!!”
他眼睛里逐渐浮上不甘心。
“既然一定要有一个人留下她,为什么这个人不能是我呢?”
文老瞳孔骤缩:“你疯了?你这是揣测圣意,胆大妄为!”
文远山执拗地仰头。
被打的黑青还留在他的脸上,消肿的脸满是印记,让他看起来充满戾气。
“爹,您信我吧,我知道分寸。”
文老呼吸急促,差点被气得厥过去。
“逆子!你绝不能和金淮渊作对!”
文远山:“可他要是根本没有咱们想象中的那么在意江婉沁呢?”
“爹,我仔细想过了,这么多年,您见过他因为谁动过怒?”
“他罚我用的方式,和罚其他冒犯他的人有什么不同吗?”
“爹,金淮渊不是个容易动情的人。”
“求您了,我只是想得偿所愿。”
越是得不到,他的心就越是痒得厉害。
文老气得胡子都抖了抖。
他深深地看文远山一眼,深知自己儿子是什么样的人,心中骤然升起无力。
只能恼怒地警告:“最好事情都如你料想的一样顺利,不然,你爹我不会捞你。”
说罢就越过他,大步踏出门。
一声砰的闷响。
文远山的睫毛颤了下,舔了舔唇,拳头越捏越紧。
“放心吧爹,不用您捞。”
“我要是判断失误了,后果我自己担。”
他弯弯唇:“您不懂的。”
“大金当然不缺美人。”
“但如江婉沁那样生动的美人,就一个。”
“谁都代替不了她。”
“谁都不是她!”
他忽的笑了声,抬头露出倨傲放肆的眼睛。
“我可以对她道歉,我可以态度真诚,不要脸面。”
“只要她最终是我的。”
……
为表示最高的歉意,这场宴会特许江婉沁着草原服装。
江婉沁眼中终于有了真切的喜意。
“快,让我看看,他们拿来的是哪套衣裙?”
锦盒打开,色彩鲜亮的衣服哪怕尘封多年也美得惊人。
满室寂静。
江婉沁屏住了呼吸,眼角不自觉湿润,伸出手轻轻抚摸衣领。
这是临来大金时,族长为她准备的,和平条约签几年,她就有几套华丽的衣裙,为的就是有朝一日她回去可以穿上他们部落的衣服。
裙子用料金贵,几年也不过时,反而因为尘封,更显得神秘多彩。
长宁眼中有一瞬复杂,死死咬唇才低下头去,调整好情绪。
金淮渊在外等待。
“咔哒”一声。
门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