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婉沁睁开眼,梳妆后她华贵美丽,眼瞳一瞟就是万种风情。
踏出房门时,她忽然侧头对着阿淮说了一句。
“新面具,戴着还像个样子。”
阿淮冷着脸没吭声。
膳厅,江老夫人皱着一张保养得宜的脸。
“什么时辰了,婉沁怎么还没来?”
江忍冬就坐在老人身边,闻言露出尴尬神色,柔柔道:“祖母别生气,昨天发生了那样的事,沁姐许是心情不爽,才来迟了的。”
她不说还好,一这么说,老夫人的火噌噌往上冒。
一拍桌子就骂:“没规矩的……”
可没等骂完,这话音就被打断。
“又是谁说我坏话呢?”
忽然响起的娇气女声婉转悠扬,黄鹂鸟一般,灵动好听。
江婉沁嘴角扬着笑,眼睛瞟了一眼江忍冬。
“又喊沁又喊姐的,谁跟你有那么亲啊?”
“晦气。”她小声嘟囔着,这小声刚好能叫江忍冬听见。
江忍冬脸色瞬间就变了,摇摇欲坠的,整个人脆弱得像是琉璃娃娃。
老夫人注意到江忍冬脸色,立刻就心疼了,目光转向江婉沁,眼里是毫不掩饰的厌恶。
“成何体统?你就是这么对待妹妹的?”
“用膳来迟让全府等你不说,来了一句认错没有,反倒先怪上忍冬?”
场面瞬间被这几句话搞得剑拔弩张。
江婉沁似笑非笑:“我可不需要在长辈面前上眼药的妹妹。”
江忍冬捏紧了手。
老夫人听得火气压都压不住:“江婉沁!你今天很没规矩!”
江婉沁挑眉,索性敷衍地行了礼就坐了下来。
“祖母都说我没规矩了,我不照办,岂不亏了这句指责。”
也不理老夫人气得发红的面色,她歪头问绿夏:“东西热好了吗?”
绿夏一愣,显然没想到在风波中心的小姐这么淡定。
“热好了,小厨房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老夫人被无视的这样彻底,嘴唇都气得颤抖。
“江婉沁,我还没说你!昨日你当街下了林世子的面子,家族就是这样教你的吗?”
林孝清虽然只是个没实权的空壳世子,但到底有世子名头在,是她一个没品级的闺阁女子能折辱的?
江婉沁回视老夫人:“祖母,您知道昨日之事的来龙去脉吗?”
事情的全貌都不知道,仅凭江忍冬一句似是而非的话就认定了她有错。
她清澈的眸光让老夫人一顿。
眉心一蹙,老夫人心中动摇一瞬,刚想听人讲讲来龙去脉,鼻子就闻到一股甜腻的香气。
然后她就瞧见江婉沁眼睛一亮,嘴角弯弯扭过头去,主动伸手接托盘。
托盘上是奶黄色的漂亮糕点,甜腻的气味就是从它上面散出来的。
她的眉倏地狠狠一皱,掩不住的厌恶泛上来。
果然是那个任性妄为的家伙的种!
府中只有早膳是齐聚在一起吃的,她厌恶甜食,这么多年老大尊重她,从未将甜食摆上桌过。
而今天,江婉沁不仅跟她顶嘴,还刻意端了她最厌恶的东西上桌!
老夫人冷笑连连,刚刚想询问来龙去脉的心思瞬间消失。
她直接呵斥道:“你往日里娇纵蛮横,家主纵着你,我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你当街折辱林世子,不为家族脸面考虑,事到如今还只知道狡辩,这般作态,不得不罚!”
“今日你就带上礼物上林府给林世子赔罪,求得原谅,回来之后就去祠堂抄经,三十遍,一遍都……”
江婉沁没听清后半句就直接道:“不可能。”
老夫人话语停住:“你说什么?”
江婉沁直视回去。
“祖母,我说,去给林孝清赔罪,不可能。”
“我自认所做没错,如果把人在大街上暴揍了一顿就是折辱的话,那他对我做的事情只会过分百倍!”
老夫人差点气炸了。
“你又在给人乱扣什么帽子?”
她气得眼睛都要突出来,精细保养的脸狰狞了下,声音带着怒极的低哑。
“往日我只觉得你娇纵了些,脾气傲了点儿,好好管教总能掰正了,却没想到你实际是个恶毒不善的性子!”
“不去赔罪是吧?滚!滚出膳厅。”
江婉沁听了,一句也没反驳,当场就站起来,示意绿夏端着桌上的糕点,她们走。
绿夏听从指令的时候人都在打颤。
就在她手碰到糕点盘子时,老夫人眼睛一瞥,冷笑着就扔了手上的金饰,直直往糕点盘上面砸。
江婉沁眼疾手快,忙扯了绿夏一把,才让她免了被金饰砸到的痛。
人没事,但糕点摔得稀碎。
绿夏惊魂未定,僵住身子动也不敢动。
江婉沁则是眼中露出可惜神色。
那糕点真的挺好吃的。
老夫人看她那样,都气笑了。颊边皱纹都多了几条,怒骂:“你如今还真是反了天了。”
她下令:“即日起,大小姐不许出房门半步!”
……
房门紧闭。
江婉沁掐着秒,抬起头的同时,房门被敲响了。
是江家主江东在外面。
“婉沁啊,伯伯进来了?”
他脸上带着伪装的慈祥和温和,对着她叹了口气,语气无奈:“怎么今天像个炮仗似的,你明知道你祖母是吃软不吃硬的性子,干嘛非和她对着干呢?”
江婉沁:“嗯,我就该听她的,带着厚礼到林家去,送上门被人折辱,这才能让祖母顺意,对吗?”
江东语塞,尴尬道:“怎么能是折辱呢。”
江婉沁微笑:“我今天才差人打他一顿,伯伯觉得林世子一点儿不记仇,不想报复吗?”
江东被堵得没话说,只好另起话题,说她不该对江忍冬那么不客气。
“婉沁啊,你该知道,伯伯一直是心向着你的。”
从小到大,什么东西不是她先挑?
江婉沁脸上的笑冷了几分。
一场戏翻来覆去演十几年,他们是真不嫌烦。
原主不懂,被这红脸白脸的哄的团团转,江忍冬也是个傻子,真情实感地嫉妒了原主十几年。
这一家子,绝了。
她连应付都懒得,垂下眼皮:“伯伯还是快走吧,不然让祖母知道了,又要动肝火了。”
她这话一出,江东顿了顿,到底是没多留。
出去时,还扔下一番假模假样的关切话语,然后,给她的房门上了锁。
江婉沁揉了揉额头,丝毫不在意被禁足,反而有点犯困想睡。
这时,窗户被轻轻叩响。
她扭过头去,疑惑:“绿夏?”
绿夏朝她点点头,大眼睛水汪汪的,嘴角抿抿,一脸鼓起勇气的真诚。
“小姐,今天谢谢你拉奴婢一把。”
要不是小姐,老夫人的金饰砸过来她躲不过,也不敢躲。
江婉沁:“嗯,要是有下次,我顾不上你,你自己也记得躲。”
绿夏刚要点头就僵住,她呆愣抬眼:“啊?”
下次?
江婉沁莞尔:“行了,去忙吧,顺便把阿淮给我叫来。”
绿夏点头,小跑着离开。
她随意拽了一把椅子,坐在窗边闭眼等候。
“你找我。”
冷调的嗓音像泠泠的雪,自带寒气,低沉沉的。
江婉沁撩起眼皮,笑着应:“是啊,我被禁足了,想问问你这从犯有什么感想。”
阿淮皱眉:“从犯?”
“可不是嘛,祖母觉得我折辱林孝清,我是主犯,你不就是从犯?”
阿淮蹙眉看她,冷笑几乎要挂在唇边。
“是你命令我动的手。”
还用激将法激他。
江婉沁勾唇:“是啊,但祖母罚起人来,可不管这个。”
阿淮脸冷了下来,所以,她从激将他动手那刻,就想借老夫人的手惩治他!
好有心计又恶毒的女人。
“喂,又在心里说我什么坏话呢?”
娇气好听的声调从近处传来,阿淮抬头,目光凌厉地看过去。
他脸冷得吓人,却更俊了。
江婉沁一摊手,一副不出所料的语气。
“我就知道你暗戳戳记着我的仇呢,不过这回我还真不是想害你,任你信不信吧。”
她勾起一边唇,看他:“我想,你不是站着任挨打的性子吧?”
她都挑衅到这个份儿上,祖母降罚,他该知道躲吧。
女子带着笑的容颜在窗侧阳光的照耀下更加明艳,那股奇怪的错觉又出现了。
他恍惚觉得自己对面的,是一只娇娇的,眼尾上挑的高傲猫儿。
她在挑衅,似要引他破格,受到更狠的制裁,又好像……完全没有恶意,只是觉得有趣。
阿淮抿唇。
抬脚要走,但心中的某个疑问却在此刻想问出来。
待回神时,他已经问出了口。
眼中飞快掠过一丝懊恼,然后他听见她重复他的问题。
“你问我,为何以前不吃菠萝糕,今天吃了?”
阿淮脚趾抓地,下颌紧紧绷着,脸更冷了。
江婉沁忍不住笑出来,托腮看着他。
“能有什么为什么呢?”
“只因为,我以前看你不顺眼啊。”
阿淮一顿,在抬眸那瞬收敛了瞳中所有情绪,照旧和平日一样冷冰冰的,气质沉沉。
他看着她,但她却没了再为他解惑的兴致。
抬抬手关了窗户,她的声音透过窗有点朦胧:“困了,别忘了明日起早,再给我带菠萝糕过来。”
“今天的没吃几口就摔个稀碎,好可惜……”
说罢,窗户彻底关严,她的脚步声轻轻,也离开了窗边。
阿淮站在原地,俊秀的脸仍然冷冷绷着,眉头却微微蹙了下。
她说以前看他不顺眼。
现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