扎那从后山离开后,身体还控制不住地发抖,他自认为也算是见过不少大人物的,就连大梁的皇帝他也见过,却从没有过如此心悸的感觉。
他光是看见战夜烬皱起眉头,就抑制不住地害怕,从战王身上弥漫出来的杀气时刻笼罩着整个营帐。
扎那连忙走到了援军驻扎的地方,忙向守门的侍卫请示,求见永安公主。
没过多久,侍卫便拉开了门,“进去吧。”
房间里的温宛卿看见扎那后,指着自己对面的位置说:“请坐。”
“今天可还顺利?”
扎那迟疑着摇摇头,把白日里发生的事情全部复述一遍,语毕他心里记着战夜烬的要求,低声说:“战王说,想要永安公主亲自过去谈判,您觉得呢?”
温宛卿端着茶杯的手一顿,杯子里的热水溢出来些许,她抿着唇说:“你能记起那画卷上的女子,大概长什么样吗?”
虽然她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但还是想亲眼看看战夜烬笔下的自己。
扎那从怀里掏出一卷纸,“临走时,战王的人还专门把画卷分给我一份,说是战王正在到处寻找他的妻子,正是画上这人。”
他一边把画卷交给温宛卿,一边还有些疑惑地问道:“就是不知这战王的妻子怎么会忽然到突厥这边来。”
“更何况,战王那样顶天立地的男子,怎么还会有女子想不通要离开他?”
见温宛卿正看着画卷上的女子出神,扎那也看向画卷,忍不住感慨道:“不过这画卷上的女子果然是一等一的美貌,足以配得上战王。”
“难怪战王费尽心思也要找回她。”
闻言,温宛卿捏紧了画卷的一角,面色发白,声音也略微颤抖,“所以依你看,若是画卷上的人无甚美貌,是不是不该出现在战王身边?”
“这中原有句话说得好,君子难过美人关,像战王那般君子,身边确实应该配位美人。”
扎那刚说完,正想向温宛卿寻求赞同时,忽然看见她面上的黄金面具,顿时捂住了自己的嘴。
他懊恼地皱起眉头,连忙找补道:“这也只是我这等眼光短浅的男人的看法罢了,想来到了战王那种位置,也会更加看重女子的学识吧。”
见温宛卿仍然不说话,扎那心里更慌了些,有些捏不准她的想法。
想来也怪他嘴快,在宫里时就有不少人讨论过永安公主脸上的面具,猜测面具下究竟是多丑的相貌。
毕竟,突厥对女人外出没什么太大的要求,更不需要一直遮面,可温宛卿从出现在突厥皇宫时,便一直戴着面具,应该是不愿以自己的真容面对大家。
也曾有侍卫传言说,其实永安公主面具下是一张遍布疤痕的脸,戴面具也是为了不吓着旁人。
所以大家一直都对温宛卿的真实长相十分好奇,直到那日公主大典时,众人亲眼看见永安公主的面具下落了几寸。
只是可惜,在大家都十分期待的时候,她很快捂住了面具,随即戴了上去。
扎那小心翼翼地偷瞄着永安公主的表情,低声解释道:“您看,战王应当是听闻过您的名号,这次还专门请您过去谈判。”
话音刚落,温宛卿终于有了动作,她将画卷再次卷起来,收到自己的书桌上,语气波澜不惊,“我不去。”
说完,她看着对面的扎那,“明日你按照自己的想法和战夜烬谈,总之银两可以稍微加一些,但察汉城万万不能丢。”
“若是战夜烬再次要求我亲自去,你便说永安公主是突厥皇室,不便出现在中原大军中,中原已经有一位纹枭公主了,何须我亲自过去涉险?”
扎那忙称是,“属下明白了。”
“既然明白了,便离开吧。”温宛卿敛眸,掩住眼中的情绪,“明日还有一场硬战,若是战夜烬还是不同意,我们得尽快找到其他的办法。”
说着,温宛卿便抬抬手,让扎那离开。
扎那离开营帐时,双股战战,他怎么隐约从方才永安公主说话的气势上,嗅到了战王的杀气?
看来还是他刚才说话太不谨慎了,永安公主到底还是生气了。
正好看见赛雅在门口守着,扎那凑了过去,赔笑着说道:“赛雅,待会可不可以去永安公主面前美言几句,我当真没有编排她长相的意思啊。”
赛雅眉头紧锁,压低声音说:“什么?!你刚才跟宛宛姐说什么了?”
“我就夸赞了几句战王妻子的美貌,永安公主似乎就有动怒的意味了。”扎那忙解释着,生怕她真把怒火撒自己身上了。
见赛雅也似乎有生气的迹象,扎那立刻走远了些,“我……我还有事要跟永越公主谈,先走一步。”
“记得帮我跟永安公主美言几句啊!”
赛雅面色微沉,又担心着帐子里的温宛卿,便靠过去轻轻敲门,小声问道:“宛宛姐,我能进去吗?”
“守着门,没什么急事不允许任何人进来。”
温宛卿的声音从帐子里传出来,赛雅身体一僵,应了一声后便继续守在门口,只时不时往帐子里看去。
营帐内,温宛卿向后倒在小榻上,目光直勾勾地盯着被卷起来的画,心里被一股莫名涌出来的恼羞成怒包裹着。
她没办法假装不在意自己面上的伤痕,也没办法让战夜烬发现自己现在这幅样子,所以就算战夜烬怎么邀请,她也不会答应。
在离开大梁时,她曾无数次幻想过若是战夜烬找到自己,她该怎面对他,却没有一种是现在这种情形。
她被可汗压着来到大军交战处,对面是她不敢相认的夫君,面前却是完全对她不信任的突厥,以及背地里想谋害她的人。
若是……若是温宛卿面上不是现在这样,她或许会更自然地接受和战夜烬成为对立面的情况。
可惜一切都不可能完全按照她的预想进行,她也已经变成了这副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