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抬脚离开营帐时,阿布都拉仍沉浸在巨大的震惊中,就连一旁的侍卫都有些不耐烦地“喂”了一声,才终于唤回他的思绪。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麻烦了。”
侍卫倒是没说什么,只嘱咐他该走那条路,不该看的别看。
阿布都拉一一应了,牵着马离开后山,下意识朝埋葬药婆的位置望了一眼。
希望战王并没有发现那处地方。
自从战王拿出画卷的那一刻起,阿布都拉心里便清楚两人之间应当是有什么纠葛,但没想到竟然是夫妻关系。
他深刻地记得温宛卿曾对自己说过此事,表明过她曾在中原成过亲。
阿布都拉当时没有在意,还以为是温宛卿拿来搪塞自己的理由,却没想到自己今日居然见到了她那个中原夫君。
甚至还是大名鼎鼎的战王!
不过尽管如此,他还是藏了些私心,不主动告诉战王他曾见过温宛卿。
既然温宛卿自己决定离开,还大老远地躲到突厥内,自然有她的道理。
那他需要做的,自然是支持。
阿布都拉牵着马离开营帐后,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唇线抻平。
一想到温宛卿还是愿意拿战王来当挡箭牌,他心里还是情不自禁泛起酸水。
嫉妒这个男人曾得到过温宛卿。
他骑马赶回察汉城,一开门便看见众人皆围在城墙附近,等待着他。
阿布都拉心里一暖,主动分享今日发生的事情,并立刻把好消息告知了大家,“可以暂时放心了,战王答应等两位公主到达后,亲自议和。”
旁边的人难免担忧地说:“可是这两位公主,当真劝说得动战王吗?”
“既然是可汗派来的,自然有他的道理。”阿布都拉率先朝城里走去,“就算谈判失败,我们也来了不少援军,有一战之力。”
他低声安慰着,“还有一日多,他们就要到了,我们得尽快收拾出一些帐篷来,分给他们居住。”
安排过任务后,大家也没有继续围着他,各自跑去收拾了起来。
第二天傍晚,温宛卿和永越在察汉城众人的期盼中到达。
不过温宛卿早就跟永越商量好,对外的一切事宜都由她来出面。
至于内部教导那些人如何谈判,就由温宛卿来。
所以突厥援军到达时,众人只瞧见了策马走在最前面的永越公主和两位将军,并没有看见传说中的永安公主。
阿布都拉还好奇地问道:“怎么不见永安公主?”
永越按照先前约定好的说辞,解释道:“永安路上受了伤,需要静养,我已经将她提前安置在了帐子里。”
“这段时间,有什么事情直接禀告给我便是,她身子弱,短时间内怕是难以恢复。”
阿布都拉愣了愣,不太确定永越这话究竟是在维护永安,还是在暗暗削弱永安的权力。
不过这些事情都不是他该多嘴问的,他只管回答了一句:“我明白了,帐篷已经准备好了,永越公主这边请。”
永越抬手道:“我须得照顾宛……永安,两位将军也习惯住在军营中,叫那个文人去住帐子。”
说着,人群里站出来一个不符合突厥人体型的男子,眉眼里依然十分深邃,只是身形不高大,如同中原人那般看起来文文弱弱的。
他朝永越公主行了个礼,顺势跟在阿布都拉身后,进入了帐篷里。
阿布都拉状似不经意地问着比自己矮了一个头的男子,“您怎么称呼?”
男子沉声道:“叫我扎那就好。”
话音刚落,阿布都拉又仔细打量了一番,惊讶地说:“扎那先生不是突厥人啊。”
扎那笑道:“我父亲是鞑靼人,不过我自幼在突厥内长大,也算是突厥人吧。”
“原来如此。”阿布都拉点点头,状似不经意地低声问道:“方才听永越公主所说,似乎那位永安公主受伤不轻,我们部落有位医术高明的赤脚婆婆,需不需要帮忙诊断一下永安公主的情况?”
扎那忙摆摆手,“永安公主懂医术,不需要我们这些人操心的。”
懂医术?
阿布都拉不可避免地再次想起那日在后山营帐里发生的一切。
他心念一动,继续问道:“我听说这位永安公主是自中原而来,吃食的准备上,可有什么忌讳?”
扎那错愕地看着阿布都拉,笑道:“两位公主的膳食可不用你们负责。”
“是我逾矩了。”
阿布都拉忙解释了一句,不好继续多问,领着扎那到提前准备好的帐篷中后,便离开了此处。
听完扎那的话后,他心里有个猜想愈发明晰起来,如今只差一个机会。
一个亲眼看见永安公主的机会。
他忙唤来自己派去军营里的人,压低声音叮嘱道:“若是永安公主那边有什么动静,定要来告诉我。”
另一边,后山处,战夜烬的人也得到了突厥大军到达的消息,他蹭地站了起来,皱着眉说:“阿布都拉不是说三日后才能到吗?”
冷锋迟疑地回答道:“估计是给自己留好了后路,索性把时间说长一些。”
战夜烬在营帐中缓慢踱步,面上忽然染了些近乡情怯的意味。
害怕不是温宛卿,也怕当真是她。
如果温宛卿真的成为了突厥的公主,那以他们现在的处境来说,岂不是成了敌对两国的人?
他的手在身侧握紧又松开,最后再次握紧。
罢了,就算真成了敌人,他抢也要把温宛卿抢回来!
念及此,战夜烬吩咐道:“派人去打探一下消息,看看那位永安公主,究竟是不是……”
看冷锋领命离开后,战夜烬仍然有些坐立难安,寻找了几个月的人,如今可能与自己只有一山之隔。
他喃喃道:“宛宛……”
如果这一次真的找到了她,他绝不会再放手,就算让她恨自己,也不会再做出上次那样的傻事!
战夜烬长长舒了口气,踱步到营帐外,望着天上的圆月,微微出神。
从知晓温宛卿离开中原起,他就完全丧失了欣赏风景的能力。
如今看来,月亮竟然出奇的圆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