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个武儒,好一个知行合一。”
听雨轩门口,男子赞叹道:“昔日王守仁于龙场悟道创立心学儒道,得出’知行合一’四字,立地成圣,后代儒修莫不将此境界奉为心学儒道大成的较高境界,未曾想今日竟然有幸一见,小友啊,你家长辈到底是何人?”
纵然听雨轩男子实力超群,境界高深,此刻也不得不赞一声’奇才’。
见此一幕就连他都有些心潮澎湃,恨不得亲自去讨教一下这传说中的’知行合一’之境,自古文人相轻武人相惜,儒家百道争鸣,谁也不服谁,就算是至圣先师一脉该骂时也不客气,只要不是涉及到各家的道统,便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古有狂儒李贽立书著作怒批孔圣,不也照样好好的活了下来?也没听见有哪位儒家半圣出手断了他的根基。
觉醒儒家修士大道者,因材施教互不干扰,也可博采百家海纳百川,除去依旧遵循古礼儒道的朱家和自认为儒道天下第一的董家,其他世家基本也就是打打嘴炮,然后沿着前辈先圣走过的路按部就班的日夜修行,有天赋者终究能与先贤比肩。
唯独这心学一脉不是靠修,靠的是个’悟’字,就连心学之道开山之圣王圣,也是悟出来的道行。
心学宗旨无外乎几个大字’心即理、知行合一、致良知’,三者皆悟可立地成圣,然纵观历史芸芸众生,心学之辈犹如过江之鲫,又有几人能悟透这个道理?
没曾想今日却能见到有人悟出了’知行合一’之境,当真是长眼。
杨一鸣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说是护道人?可眼前这人不过一面之缘,焉知秉性如何?若是大奸似忠之人又该如何相处?
思考了半天也才从嘴里憋出一句’我爹在路上请来的习字先生’,臊的他老脸一红。
听雨轩男子闻言一愣,随后哈哈大笑起来。
“好一个路边捡到的习字先生,若是每个习字先生都有如此境界,恐怕魔族大患早已平定。”
他心知眼前这小子没有说实话,可他也不追究,毕竟所有人都有秘密,交浅言深最是大忌,随后他大手一挥,水镜化作雨滴散于天地之间,他对着那雨中少女开口道。
“那凤凰,戏已经看完了,可惜了,你家老仆看来是承平已久,却是忘了这天地之间英杰频出,岂是能单纯的依靠境界决定高低的?此事已罢,我今日心情不错,你且进来吧。”
雨中少女闻言冷哼一声,淡淡道:“不过死了个阉奴,又有什么可惜的,焉知人从落地之时便是在等待死亡,不过是早些走到尽头罢了。”
男子微笑的看着那少女,摇头道
“没曾想你小小年纪竟也有如此领悟,可惜脾气却是恶劣了些,需知人经滚滚红尘七情六欲,岂是一个’等待死亡’可以概括的?若不是东方不问那老家伙对你宝贝的很,我倒想向他把你讨过来,好好磨砺一下你这性子。”
“我天家之事又岂是你小小的听雨轩能插手的?不劳烦前辈费心了。”
少女冷哼一声,又冷冷看了杨一鸣和胡霏霏一眼道:“今日之事就此作罢,若日后再犯到我手上,定要你们付出代价。”
随后从身旁武士手中拿过雨伞,撑着走进了听雨轩内。
“可怜东方不问这老头就这一个女儿,却是宠成了这副模样,也不知日后谁有本事能降服了这高傲的凤凰。”
他看着少女的背影,摇了摇头,又转过头对着杨一鸣和胡霏霏道。
“你家大人马上就过来了,我就不留你们了,这是一面我听雨轩的令牌,凭此令者可让我听雨轩之人做一件不违背道德、仁义的任何之事,也算给贵人之礼了。”
他右手一翻,一块木制的精巧令牌出现在了他的手中,递给了杨一鸣。
杨一鸣愣了愣,暗道我这是闯了令牌的老窝?怎么短短几天左一个令牌右一个令牌,他摆手拒绝道:“前辈有心了,可晚辈不能收,无功不受禄不说,况且晚辈应该用不上,前辈还是给有需要的人吧。”
虽说他不清楚这听雨轩到底是干什么的,但从大周皇族都要求他办事来看,应该是能量很大的一个组织。
听雨轩那人闻言哈哈一笑,也不说话,屈指一点,那令牌就飞进了杨一鸣的怀中,随后他跨步走了门内,只听他歌道:
“棋局未终子惊虹,群山蜿蜒难见峰,
风雨日,杭城中,笑说痴儿看朦胧”
随后扬手一挥,大门紧紧闭上。
杨一鸣和胡霏霏对视一眼,均是听的云里雾里。
“时辰不早了,该回去了。”
就在这时,一道温和的声音从身旁响起,杨一鸣转头看去,却是一袭儒袍的凌沧海。。
“凌先生,都怪霏霏不好,差点害你出事。”
胡霏霏见状连忙低下了头,很是自责。
若是凌先生今日因她一句误会之语有什么闪失,恐怕她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凌沧海闻言愣了一下,在他看来仗义执言乃君子之风,见路有不平者自当见义勇为,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于是他笑道:“若是因此一事让你失了这拳拳赤子之心,恐怕这就是我的罪过了,圣人云’见义不为,无勇也’,你做的很好,需知当不当做和敢不敢做是两回事,若是你因为各种原因不去做,那才是真正的不好,日后不必再提此事。”
杨一鸣也摸了摸胡霏霏的头发,缓声道:“虽说凌先生说的没错,不过你今后还是要改一改这个冲动的性子,凡事应该三思而后行。”
胡霏霏在他的手心之中用脑袋蹭了蹭,顺势抱住了杨一鸣的胳膊,抬起头用水汪汪的眼睛看着他,随后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了一鸣哥哥,还有凌先生,以后霏霏会用脑袋想一想,然后再决定做还是不做。”
杨一鸣轻咳一声,不动声色的将手抽了出来。
“凌先生,咱们回去吧。”
凌沧海却背对着他们出神。
他望着这场大雨,眼中怀念落寞痛苦神色皆有,他那些师兄弟们早已年迈仙去,可唯独他依旧守着那座荒山和几间茅草屋,这些年还学着凌疯子带回了几个孤儿抚养。
昔日已去,旧事难忘。
他叹息一声,将脑海中的思绪赶了出去,点头道:“走吧,时间不早了。”
“这场雨,是时候停了。”
言罢,他伸手朝天一指,附着在他身上的儒武之魂离体而去,随后两道身影对他行了一礼,朝着天上缓缓走去。
而那倾盆大雨此刻一滞,竟是跟随着那两道身影逆流而上,汇集成一条长长的河流,朝着苍穹之上涌去,宛若银河倒悬于天边。
两道白衣身影脚踏天河重归于天道之中。
大雨落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