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祯眉头微蹙,大玦皇室的确有习俗是男子入棺,需避女阴,如若不然,必有大灾。
即便楚祯私心里想偏向林落苏,可他身为一国帝王,任何事情自然都要以国本为先,一切有害国家的事情,他都必须要仔细斟酌才行!
于是他道,“祖宗规矩不得违抗,但朕念你丧夫之痛,便让他人掀开白布给你看一眼就是。”
林落苏抿唇,知道就算自己再闹也是没用了,便不语默认的退到了一旁。
楚祯给白启使了个眼色,白启便即刻上前,伸手触碰到白布的时候还有些迟疑,不过很快,他还是一咬牙的掀开了白布!
然而,终于得偿所愿见到祁骁真容的林落苏,在看到白布之下那张面目全非的脸时,险些晕了过去!
林落薇眼疾手快的扶住了林落苏,同时也在震惊着那白布之下的场景——
那根本不能算是一张脸了,其上的五官已然看不清楚,溃烂的皮肉更是翻卷发黑,开始肿胀,压根就看不出半分生前的模样。
“……怎么会这样?”林落苏心痛欲裂。
“找到王爷的时候便已经是这样了……”白启说话时的声音都有些微微发颤。
楚祯也因为这一幕而紧皱了眉头,感到自己的心脏就仿佛被一只手给猛然攥住了一般,如何也喘不过气了。
祁骁死前,到底经受了怎样的对待啊……
王保见楚祯脸色不好,上前赶紧按住了他的内关穴,揉了七下后,见其脸色有所好转才松了口气。
“陛下,您保重身子要紧啊!”
楚祯深深地吐了口气,闭了闭眼睛,终究没有再说什么。
自从接到祁骁出事的消息,他就没有一日睡着过,只盼着这个消息有误,祁骁只是被困在了哪里,而不是丧命。
直到那日传来了找到祁骁尸身的消息,他当即脸色一白,胸口心脏骤然一停,便直接吐出一口鲜血的晕了过去!
连日的不眠,早已让他的心脏撑到了极限,突闻噩耗,便是最后的一根弦儿都崩断了,让他再也撑不下去了!
而也是自那日起,楚祯的心脏就时不时的会难受一下,太医让王保注意他的情况,若是不好,就赶紧按住内关配合呼吸揉搓七次。
“他不是祁骁,他不是祁骁!”
突然,林落苏发了疯似的指着棺椁就大叫了起来,“脸都看不清楚,如何断定他就是祁骁?”
她双眸含泪,豆大的泪珠往下滴落着。
白启此时也终于撑不住的哭嚎道,“王妃,我已经检查过王爷身上的衣物和配饰了,甚至,就连王爷腰侧的一颗红痣我都看过了,他确实是王爷啊!”
“不,除非是亲眼看到他,否则我不信,我不信!”
林落苏疯狂的摇着头,便又想冲去棺椁那边,却还是被那几个老臣给拦的死死的,不让她靠近半步。
楚祯本就心烦,竟如此一闹便更觉心脏跳的突突的,他喝了一声,“好了!传太医过来!”
他面向林落苏道,“朕念肃王一生战功,便让太医前来检查一番这具尸体的年龄,以及身上证据是否为真,肃王妃,你请稍安勿躁吧。”
林落苏呆愣地点头。
如今,她也只能这样了……她不会什么医术,这里验不了DNA,滴血验亲更不是没有科学根据……
她没有任何的办法,能去证明这具尸体不是祁骁的,更无法证明,她的夫君还活着……
不多时,几个太医便匆忙赶到了灵堂,开始准备检查祁骁的尸身到底有没有问题。
林落苏在一旁看着,双眼一眨不眨的,生怕错过什么。
灵堂上其余人也都是屏住呼吸的看着太医们忙碌,都不敢大声喘气,只等着太医最后的结果。
半个时辰后,为首的一名太医转身朝楚祯行礼道,“回禀陛下,此男尸身长、骨重皆与肃王一般无二,且双手老茧也确实是常年持兵器所生,其腰侧红痣也是真的,并无虚假,臣等也检查了王爷脸上的鼻骨处,虽然皮肉溃烂,无法辨认,可其鼻骨之上确实有一道旧伤。”
话音落下,太医的神色也是惋惜哀恸道,“所以经此一查,臣等认为此男尸确实就是肃王殿下无疑!还请陛下和肃王妃节哀!”
林落苏只觉得自己脑中顿时“嗡嗡”作响起来,眼前一阵天旋地转,直接跌坐在了地上!
林落薇连忙蹲下身去看她有无大碍,却听她口中喃喃着,“祁骁,你个骗子,你个大骗子……”
他说好的会平安归来,他每一日给她飞鸽传出上明明写了的一定会平安回来,当着她的面跟他赔礼认错!
可如今,他却再也回不来了,再也回不来了!
按照大玦皇室规矩,祁骁的棺椁要在灵堂安放整整七日。
这期间,万国寺的住持要带领一众僧人在灵堂为逝者诵经祈福,直到七日之后的清晨时分,送葬的队伍才要抬着棺椁去皇陵将人下葬。
原本若是按照大玦祖训,皇室子弟的灵堂内是不可有女人的,女人只能在灵堂外跪着守灵。
可楚祯终究是不忍心,便驳了一众老臣的不满,下旨让林落苏在灵堂内为肃王守灵!
林落苏的眼泪几乎都要哭干了,她呆呆地跪在蒲团上,一双眼睛红肿的好似桃核,她呆呆地看着面前巨大的棺椁,眼前脑中却是一幕又一幕的浮现出了往日与祁骁在一起时的画面。
她脑中甚至还出现了一个疯魔的念头,便是将祁骁的尸体偷偷藏入灵泉空间里去,说不定泡了灵泉水他会复活?
可下一刻,她却是嘲讽的摇了摇头,觉得自己当真是疯了!
灵泉水固然神奇,可却也还做不到让死了数日,且身体都腐烂了的死人复活啊!
“祁骁……”
她疲累的看着棺椁,开口的同时将手中抱着的一个木盒子轻轻打了开来。
这是她让林落薇帮自己从老宅带过来的,里面都是祁骁当时每日给她的飞鸽传书,以及她偷偷写下的回信。
“傻子,原本是想到时候给你一个小惊喜的,却不知道你再也没有机会看到了……”
她紧紧地抱着木箱,想哭,可眼泪都已经哭干了,她抿唇深吸了口气,从小木箱里拿出了一封自己写的回信。
将信打开,她缓声道,“这是我负气回京在路上的第一日,你给我第一封信时,我给你写的回信。”
“我说,祁骁你个大骗子,我再也不会相信你了,你以为你写个信给我,我就会心软,就会原谅你吗?做梦!”
眼泪终究是再次流了下来,林落苏抽了抽鼻子,将信重新封好,便又拿出了第二封,第三封……
她一封一封的读着,眼泪越流越多,声音越越来越沙哑起来。
周围看守他的侍卫们也都被此景动容,皆都不忍再看下去,而是别过了头去,还有几个年岁小的忍不住抹了抹眼泪。
直到就剩下最后一封信的时候,林落苏打开信封,看着信封上面自己写的字,却是情绪忽然失控的嚎啕大哭了起来!
这封信正是她在祁骁没有给她飞鸽传书的那日开写下的。
信上字不多,唯有六个娟秀小字——祁骁,我想你了。
她想他了,很想很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