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决赛打得再差,至少能得个亚军,200元奖金也是囊中之物。
然而,队员们没有急着去领奖。
再忍几天,领300元的冠军大奖,岂不更好?
操场上,队员们仍在刻苦训练,杨辰却收拾好简易行囊。
“杨老师,三天都等不了,您是有急事吗?”
“杨老师,孩子们的冠军奖杯,还等着跟您分享呢,还是多留几天吧!”
“不必了。”
杨辰最后看了一眼楼下,拉上窗帘,“这二十多年来,我经历过太多的离开与分别,不喜欢那样的场景。”
“杨老师,我理解您的心情。可是……如果孩子们知道您不辞而别,他们会怎么想?”
林筱继续劝说,杨辰还是摇摇头:“我能教的,已经全部教给孩子们了,再没留下的必要。
“林老师,李老师,请放心:我虽然离开,但会一直关注着这群孩子。
“在他们需要我的时候,或许,我还会回来。
“你俩还得准备上课,就不必相送了,真的不必,以后有缘再见吧!”
杨辰深吸口气,轻轻挤开两人,独自往楼下走去。
林筱很想追上去,却被李想拉住。
此时的李想,虽在摇头,却能看出她眼中的不舍。
…………
西川四中也是猴急,生怕这群孩子被其他学校抢走,回去后马上就发出录取通知书。
因为交通不便和中转的原因,12张录取通知寄至玉堂中学,已是四天后。
林筱与李想强压着欣喜,再三叮嘱,学校的老师才没有声张。
尽管如此,马老头还是破费了一次——兴冲冲买来12盘巨大的鞭炮,校门口噼里啪啦响了许久。
而且,还准备了12朵巨大的大红花,联系好秧歌锣鼓队,筹划着三天后的庆祝事宜。
“楚岩!有你的信!”
听到门卫大爷的呼喊,楚岩一脸懵逼。
“哦,魏超,你也有!”
“我也有?”
跟楚岩一同放学的魏超,一脸懵逼。
小学时就学过“写信”与“寄信”,却从没给某人写过信,更不可能有寄给自己的信。
信封上,既没有寄件人信息,也没有邮戳。
而且,整封信摸起来厚厚的。
好奇的驱使下,两人几乎同时撕开。
我去!花花绿绿的一大叠,让两人的心咚咚直跳。
彼此对视一眼,匆匆离开。
人迹罕至的山坡上,茅草丛中,两人藏得严严实实。
信封里,不仅有20张百元大钞,还有一张打印的小纸条。
“楚岩同学:我知道,你们获得联赛前三有不同金额的奖励。
“冠军与亚军,相差也就一百块钱。
“周日的比赛中,你只需稍稍注意一下,就能把县冠军让给我们。
“这两千块钱,正是你们屈居亚军的补偿,事成之后,另有重谢。
“放心,咱们做得非常隐蔽,不会有人知道。”
魏超的信中,纸条上的字基本一样,只是开头的“楚岩”换成了“魏超”。
“楚……楚岩,这事儿……你怎么看?”
魏超的声音在颤抖,攥着钞票的手也在颤抖,小心脏更是咚咚狂跳。
“这个……我……我得问问我妈……我……我考虑一下……咱俩是铁杆兄弟,只要你不说,我不说,应该没人知道……肯定没人知道……”
楚岩深吸口气,把信封和纸条撕得粉碎,把钞票紧紧攥在裤兜里。
山里的穷苦孩子,真没见过这么多钱!
别说20张崭新的百元大钞,就连10块钱也会当成宝!
就如上个月,得知魏娴在食堂上班,队员们缠了魏超好几天,每人终于搞到一条棒冰,还是五毛的那种。
两周前,也就是田英出事的那几天,得知魏娴涨了工资,魏超又被队友缠住了。
可是,没来得及开口要钱,就被魏娴一口拒绝。
两千!两千啊!
区区三百块钱,就能让这些孩子拼得头破血流,又何况是两千?
…………
半夜三更,翻来覆去,魏超总是睡不着。
见隔壁还有灯光透过来,于是翻身起床,蹑手蹑脚轻轻过去。
“姐……”
“啊哦……”
魏娴猛吓一跳,身子原地弹起一尺多高。
“你……你想吓死人是不?”
魏娴猛拍胸口,喝下一大碗凉水,终于定了神,“干嘛?又想要钱?”
“不是,我……我是说,你这台灯的瓦数太小,夜里长期看书对眼睛不好……”
魏超变得如此懂事,魏娴很是诧异。
上下打量了许久,挤出一丝笑容:“姐知道,赶紧回去睡觉!明天还得早起呢!”
“姐,等我拿到联赛冠军的奖励,帮你换个大一点的灯泡吧?”
“大灯泡不要钱吗?大灯泡不费电吗?”魏娴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训斥。
可是,看到一脸委屈的魏超,声音马上就变得轻柔。
“姐也想换个大灯泡,更想换LED那种白白的,可是……”
顿了片刻,魏娴深吸口气,“小超,林老师昨天专门找到我,她说,她有办法,能让你到市里上个好高中,将来必有大作为。
“以你的成绩……我不知林老师为何如此肯定,但我相信,她不会骗人。
“你知道的,到市里上高中,每月需要不少钱,所以,咱得省省。
“乖,赶紧去睡觉,养好精神好好读书,好好打比赛,千万别让林老师失望!”
“我知道……姐,我明天帮你买盘蚊香吧,我有钱呢!”
“别闹,赶紧回房睡觉!”
连推带搡,终于把魏超推回房间。
坐回台灯下,想想林筱那番话,魏娴感动得热泪盈眶。
不会骗人,林老师绝不会骗人!
只要魏超能到市里上高中,必能考上大学。
加把劲儿,自己再考个公费师范,这个家就有希望了。
坚持坚持,一切都会好起来。
深吸口气,继续埋头苦读。
隔壁的魏超,仍然辗转反侧。
不知过了多久,好像听到楚岩在窗外低声叫喊。
“干嘛?”
迷迷糊糊应了一句,窗外又是楚岩的声音:“咱俩是铁杆兄弟,你放心,我绝不会出卖你!”
“我去!”
魏超猛然惊醒,快步来到窗口。
“狗东西!又在翻老子的院墙?要是让我姐知道了,打断你狗腿!
“咦?人呢?藏哪去了?
“特么的,我姐现在是大人了!你再敢翻墙进来,她不打你我都要打你!”
推开窗户,在院里寻了许久,竟没见半个人影。
做梦,一定是做梦。
看看墙上的挂钟,才五点多。
打个哈欠,揉揉通红的双眼,回到床上,继续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