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穷山恶水的玉堂镇,交通不便,消息闭塞,孩子们对足球的了解,全都来自于林筱。
“玉堂中学足球队”成立之初,人数一度达到六十多。
其中很大一部分,是抱着好玩的心态加入。
也有一部分,是因为林筱长得漂亮,声音温温软软,既不打人也不骂人。
然而,仅仅半月后,校队就只剩七个人。
主要是因为,训练太苦,一点都不好玩儿。
其次是因为,踢球太费鞋子。
就在那时候,林筱竟然做出承诺:如果校队能取得全县冠军,每人奖励三百元。
如果取得亚军和季军,每人仍有二百元、一百元的奖励。
这笔钱,对于发达地区的孩子来说,只是随意的一次游戏充值。
可是,对玉堂镇的孩子来说,却是一到三个月的生活费。
可能就是冲着这笔奖励,校队再也没人离开,训练也更加刻苦。
没想到,联赛眼看就开始,却发生了这种事情。
“要不……咱们趁着马校长下班……”
“不行!”
看看林筱的办公室,楚岩郑重地摇摇头,“林老师一直支持咱们踢球,但这一次……”
想想李副校长的伤,楚岩没敢往下说。
没人喜欢马老头,但是,他先前那句话说得不错:李副校长不是普通人。
她,名叫李想。
跟三·二班班主任林筱一样,都是24岁,都是年初调来的新老师。
不同的是,李想是支教的志愿者。
听说,她父亲是市里大老板,母亲是教育局的大官,就连马老头也惧她三分。
所以,刚来学校就当了副校长。
这些传闻,不是空穴来风。
就在年初,李想第一次出现在学校,是一辆锃亮锃亮的小轿车送来,好多同学看见了。
后来才知道,那辆车是大奔,价值五十多万。
还有,她那天的手提包,上面有个叠在一起的“L”和“V”,听说价值好几万。
更有消息灵通的同学说,不管“支教”还是“副校长”,她只是来“镀金”的,回到市里马上就能升官。
所以,她真不是普通老师。
唉!
不论传球、停球还是射门,魏超一直挺准的。
先前的那一脚,球怎么就横着飞了?
若说没踢正部位,为何力量那么大?
撞死马老头不行吗?为何偏偏撞上李想?
真把她撞死了,她老爸还不拆了这学校?
不!一个年轻漂亮的女老师,左胸被撞成那样子,就算不死也是毁容。
赔不起,真的赔不起。
林老师说她负全责,她负得起吗?
她一个刚刚毕业的师范生,月薪才两千多,拿什么负责?
她都不许踢球了,可见她也怕了。
这个节骨眼上,还是别给她添麻烦了。
“楚岩!楚岩!”
一个女生急匆匆跑来,惊恐地指着东南方向,“一班的同学说,魏超就是往那边跑的!他们上课的时候,全都在楼上看到了!”
那个方向,不就是东湖水库?
魏超那家伙,性格孤僻执拗,最喜欢钻牛角尖。
知道闯了祸,又往东湖方向跑……
“快!快去东湖!”
顿时,六个身影往东南方向飞奔而去。
东湖,其实是玉堂镇的人工蓄水设施,面积大约三十亩,一眼就能望到头。
几人匆匆赶到,累得上气不接下气。
可是,这附近,根本就没人。
绕堤坝寻了好几圈,没见特别的异常。
几人的目光,情不禁移向湖面。
“楚岩,咱们……会不会来晚了?”
“就是!至少晚了半小时!”
“别乱说话!”
狠瞪了齐浩和赵峻一眼,楚岩的目光仍在四处寻觅。
如果……如果那家伙真的在湖里,至少两三天后,才会浮出水面。
不,不会!
楚岩不敢往下想,主观上也不愿相信。
领着众人,匆匆赶到魏超家。
大门紧闭,“铁将军”把守。
询问邻居,都说没见人回来。
楚岩稍一思索,领着众人赶到镇上。
“刘二家常菜馆”的门口,里三层外三层。
扒开人群一看,魏超果然在这里。
只不过……
太暴力了!少儿不宜!
那家伙跪在地上,耷拉着脑袋,衣服碎成一条一条的。
微风一吹,布条随风扬起,露出新鲜又密集的伤痕,让人触目惊心。
左前方,他的姐姐魏娴,牙关紧咬,泪流满面。
右手高高扬起,铲子狠狠落下。
“啪!”
魏超的胳膊,马上就红了一大片。
响声刚落,又一铲子拍在身上。
本就红紫的后背,马上变得乌黑,鲜血喷涌而出。
特么的,那不是普通铲子,而是炒菜用的铁铲!
魏娴那妮子,看起来弱不经风呢!
虽说姐姐对弟弟有“血脉压制”,也不用这么狠吧?
铁铲又要落下,楚岩眼疾手快,一把制住魏娴的手腕。
“娴姐!魏超不是故意的,不能再打了!”
劝说的同时,赵峻和韩飞赶紧把魏超拖开。
“呜……”
魏娴无力地扔掉铁铲,瘫坐在地,“把人伤成那样子,咱家赔不起,赔不起啊……呜……”
这哭声,近在咫尺也听不见,但哭得肝肠寸断。
魏超猛然发力,甩开两人的手。
猛扑上前,紧抱着魏娴的腿,“姐,我错了……我该打……
“只是……这里是刘老板的铺子,不能影响他的生意……咱回家再打……好不好?”
靠!
竟然说出这种话,是个人都想揍他一顿。
魏娴更不例外。
顾不上满脸的泪水,猛甩开楚岩的手,又要去寻那铲子。
只不过,晚了一步。
齐浩、燕达、韩飞和赵峻,死死架着魏超,毫不客气地挤开围观者,正在远去。
楚岩和秦磊也不耽搁,扶着魏娴匆匆离开。
…………
几间摇摇欲坠的破茅屋,就是魏超的家。
校队的几人都知道,魏超是孤儿,跟姐姐相依为命好几年了。
人是送到院里了,几人却紧紧护在魏超左右,没敢轻易离开。
因为魏娴的手上,紧紧握着一根扁担,随时准备开打。
惹出这么大的事情,她能想到的,就是把魏超暴打一顿。
然后,拉着他上门道歉,再想办法赔钱。
村里人的处理方式,都是这样。
只不过,魏娴这妮子,下手没轻没重的,真怕她闹出人命。
几人想要劝说,却不知从何开口。
毕竟,都是不到十五岁的孩子。
正在不知所措,一个熟悉的身影,往这边缓缓走来。
这人,正是一班的班主任,也就是魏超的班主任,杜慧贞。
“杜老师!”
几人赶紧问好,魏娴也扔掉扁担,恭敬地行礼问好。
“唉!小娴,苦了你了!”
杜慧贞掏出纸巾,小心帮魏娴擦去眼泪。
继而,紧紧拥抱在一起。
楚岩打个手势,几人识趣地退出小院。
“你们不知道吧,魏娴也是杜老师的学生!”说起这事,楚岩既妒忌又惋惜:
“三年前,咱们玉堂中学,唯一考上里仁一中的超人,就是魏娴!
“只可惜……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