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贤庄内。
只见东首主位之前正坐一人,高耸的鼻梁,面色黝黑的像是从煤矿里爬出来的工人,此人正是宋家家主宋万里。
游骥、游驹南向坐,就连宋天行、游坦之二人也坐了末席。
再看其桌上,摆放的大盘熟牛肉、烧鸡、肥羊等数盘,加上各色的时蔬约莫有十几个碗碟。另外摆了两大壶酒。
开席同饮三杯酒。
饮罢,游老大再举杯道:“万里兄难得光临,寒舍蓬荜生辉,游某再敬你一杯。”说罢举杯一饮而尽。
“大庄主客气,宋某不请自来,请恕我等叨扰之罪”。
宋万里成名已久,武艺不差,体内真气充盈,区区几杯酒水自是不在话下,自是一口饮完,无形中透出豪迈之气。
“聚贤庄是江湖上屈指可数的大庄,游氏双雄更是名震中原。此次前来,别无他事,一则是和老友多年未见,此番想来叙叙旧;二则犬子自幼顽劣,却热爱习武,尤喜结交武林中人,经不住他强烈恳求,此番也算是带犬子出来见识下中原武林的豪杰风采。”
言罢,宋万里转头看向儿子,“天行我儿,你虽亦是好武之人,这几年学得了几般三脚猫的把式,虽然在山西武林年轻一辈中算是佼佼者,却又常常自命不凡,实在是夜郎自大。此次带你出来见识见识,也避免你在老家那一亩三分地里坐井观天了”。
宋家主不愧是老江湖,一番话首先是把聚贤庄游氏捧的高高在上,同时明着是有些责怪宋天行,暗地里却也透着对儿子的满意及勉励。
“爹爹,你这话只说对了一半”,宋天行啃完一只鸡腿,满嘴抹油,接过了话茬。
“聚贤庄及游叔叔不愧为武林豪杰,晚辈佩服。可是你儿子我在年轻一代也算得上佼佼者吧。”说完,还得意地朝游坦之投去轻蔑的眼神。
“你啊,也不怕人笑话,就你那三脚猫把式,遇到普通人或许能占得便宜,遇到真正的高手,可能在别人手底下走不了二招!”
眼见宋天行有些狂妄,这还是在聚贤庄而不是家里,宋万里轻声喝道。
“爹爹,您也莫吓唬人,现在江湖上大多是一些浪得虚名之辈,和你同辈的虽然有些人声名在外,但是多数都老了,年轻一辈更是哪里出过什么高手?”
宋天行擦了擦嘴角油腻,有点不屑的说道。
“住嘴,”
眼见自己儿子如此乖张,宋万里连忙喝止。
“你这话当真是不知天高地厚。武林之大、江湖之远,岂是你能所知之?”
宋万里端杯微抿了一口,稍顿了顿说道,“少林寺方丈玄慈大师,其大金刚掌力已臻化境;戒律院首座玄寂大师,天竺佛指更是一绝;丐帮有降龙十八掌,闻名天下;大理段氏一阳指,指力超群······这些均为当世之大家,在江湖上已是享誉已久。”
游氏双雄、宋天行、游坦之听宋万里历数当世英豪,均是神情肃然,心向往之。
“且不说这些成名已久大家,就说年轻一辈也是人才辈出。“北乔峰,南慕容”自不必说,听说山东铁面判官单正,他家有五个儿子,号称单家五虎,也个个算得上响当当的好汉!”
宋万里言罢,眼神一转看向自己的儿子,只见他竖起耳朵看似仔细聆听,手上却不闲着的去把玩那酒壶,无奈只得暗自摇头。
又瞥了眼那末席坐上的游坦之,却见游坦之虽是听得仔细,嘴角却含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万里兄所言极是。今日听万里兄高论,寥寥数语却是数尽天下英雄,吾辈虽同属武林同道,却向来无缘相识,听君一言,此刻竟恨不得立马能与众英雄相会,一起大口喝酒大碗吃肉岂不痛快?”
游驹拊掌道。
“坦之,宋伯伯方才聊到这些风云人物,可谓个个是英雄豪杰,你虽不习武艺,却也该好生敬佩,心向往之,记住了吗?”
游骥看着身形略显单薄的儿子,语重心长的说道。
“也不一定全是英雄豪杰吧?”
游坦之低着头,小声嘟囔了一句。
“浑小子,你刚刚说什么?”
游骥陡然一拍饭桌,直震得酒食都溢出不少。
原来虽然游坦之是小声嘀咕,但在场三位都是成名人物,自身内力即强听力自然不弱,加上宴席上挨得也近,游骥等几位长辈均是听到了游坦之的抱怨,作为游坦之的老子,在有外人在场的情况下,自己的敦敦教诲,竟被怼了回来,游骥自是怒了。
此时若有外人看来,偌大的饭桌上,这一会几人的脸色却是各不相同:
年少的游坦之低着头,脸上虽然有些微红,但却牙关紧咬,表情甚是坚毅;
游骥自是一脸的怒气;
身为叔叔的游驹深知游坦之一向对父亲甚是恭敬,不想此刻竟敢当面反驳父亲,是以他虽然一贯疼着侄子,此刻却也是一脸的疑惑之色;
宋万里这边倒是没有什么言语,只是眼角含笑看着游坦之,颇有几分看笑话的意味;
几人之中,只有宋天行没听到游坦之的嘟囔,正吃的上头的他被游骥的一顿操作吓得愣住了,脸上全是莫名其妙。
按常理,虽然平常游坦之虽然也有执拗脾气,但是对于老爹游骥,至少在表面还是十分顺从的。北宋程朱理学盛行,所谓三纲五常中父为子纲,儿子反驳老子是为不孝。
再加上游骥算得上江湖中成名已久的人物,言谈举止间自有一份威严,所以对于游骥的话,游坦之就算内心有不认同,但也从来没有当面反驳过。
可是任谁也想不到,此刻看起来年少的游坦之,再也不是在聚贤庄生活了十七年的少庄主,而是生活在二千多年后,有着非凡视野和强大内心的余日!
“我是说,宋伯伯刚刚所说那些人物,也不尽然是英雄。”
淡淡的声音,不是很用力,却一声一声入耳,非常清晰。
他慢慢抬头,迎向游骥貌似要喷出火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