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道是:天下无不是之父母。
罗艳荣却有愧于这句话。
所有人都以为,是陆逊惊了她的胎,导致早产。
可各种原因,只有罗艳荣清楚。
她根本没想过要这个孩子,所以一直都生冷不忌,若她之前就好好保重自己,该忌嘴就忌嘴,哪至于被惊一下就早产的?
以前,罗艳荣一直觉得老天惩罚她的不负责,所以剥夺了她做母亲的权利。
殊不知,真正的惩罚全在重逢之后。
他的懂事,他的沉默,他的疏远、他的小心翼翼,还有他弱不禁风的身体,以及现在的不胜酒力……一切都在这一刻变成了刀子,一刀刀的割着她。
陆青龙每在她怀里抽搐一下,罗艳荣都宛如刀绞般苦不堪言。
她抱着怀里的人儿,仰着头无助的呜咽。
陆青龙朦胧的听见有人在耳畔低喃。
声音里有愧疚,有柔软,有心酸,有他不能准确判断,却分明能准确感知的情感。
“妈~没事,明天就会好了~不哭。”陆青龙稀里糊涂的摸向罗艳荣的脸,并用手指擦去她脸上的泪。
在做这些动作的时候,他甚至连眼睛都没睁开。
罗艳荣胆怯的唤着他:“儿子?”
“嗯。”
“儿子?”
“嗯~”
罗艳荣不敢问他,知不知道自己是谁,可他这声妈,真是叫到她心坎里去了。
“……妈不哭,我听我儿子的。”
陆青龙含糊的映着:“嗯。”
“要不要喝水?”罗艳荣贴着他的耳朵:“妈给你喂点水?好不好?”
“嗯。”
罗艳荣欣喜若狂,一只手抱着他,一只手去够床头柜上的杯子。
可她的手不够长,使了半天劲儿也没触碰不到。
而罗艳荣又舍不得把陆青龙推开。
因为他正紧紧的搂着自己的腰,埋头睡着。
罗艳荣咬咬牙,挪了个位置,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给娄天钦打过去。
电话响的时候,娄天钦正在跟他老爸下棋。
一张软塌上,父子面对面盘腿而坐,纵横交错的棋盘正在上演一场看不见硝烟的战事。
姜小米捧着茶盘站在榻下,看得津津有味。
“喂?妈?”
琢磨下一步该怎么走的娄杰锋挑眼。
“哦,马上来。”娄天钦挂了电话,弯腰找鞋子。
娄杰锋不满道:“干什么,棋还没下完就想走。”
“我妈叫我过去,不行让小米陪你。”
姜小米在旁边看了老半天,早就跃跃欲试,闻言后,顺势就坐在了娄天钦刚才的位置上:“公公,给我一次机会吧。”
娄杰锋:“你会吗?”
姜小米嘿嘿一笑:“一点点。”
娄杰锋推了棋子:“重来。”
穿好鞋子的娄天钦无比震惊:“你耍赖啊。”
娄杰锋挥着手臂驱赶他:“去去去,找你妈去。”
……
娄爷推开门,绕到卧室,便看见罗艳荣指着床头柜上的水杯:“给我递过来。”
罗艳荣眼眶红红的,一看就是才哭过。
再看她怀里的陆青龙,娄天钦陡然生出几分憎恨。
这只白眼狼对他再好都没有用。
“愣着干什么?”罗艳荣压着嗓子质问。
娄天钦弯腰端起水杯递过去。
这时候,温度刚刚好,罗艳荣跟喂小奶猫似的,倾斜着杯口,一点点喂,陆青龙每喝进去一口,她嘴角就往上翘一下。
仿佛他喝的不是水,而是延长寿命的神仙药水。
娄天钦一边看,一边回想自己有没有这种待遇。
最后得出结论,没有!
娄天钦打小就结实,根本不存在头疼脑热,最多喉咙不舒服,罗女士喂一瓶黄桃罐头就搞定了。
至于喝醉酒,娄天钦统共也就醉过一回。
初中那会儿,娄天钦就被完颜嘉泰这个狐朋狗友带的抽烟喝酒,整的跟不良少年似的。
有一回,两人不满足只喝啤酒,完颜嘉泰把他爷爷藏了三十年的老酒偷出来,两个人坐在马路牙子上,就着一包盐水花生,干了三分之一,完颜嘉泰说,这酒还得带回去,不然他就死定了。
有年份的老酒颜色微黄,剔透。
聪明的太子爷弄了瓶茶饮料灌满,丝毫看不出来被动过。
那天回家,娄天钦走路都挨着墙,生怕露出马脚,但还是被罗艳荣发现了,她不知抄了个什么,撵了娄天钦半条街。
之后他就断片了。
第二天酒醒了,娄杰锋把娄天钦叫到书房,让他跪了两个小时。
“咳咳咳……”陆青龙忽然呛咳起来,罗艳荣慌忙把水杯往娄天钦方向递。
娄天钦刚把接了,陆青龙哇的一口,全吐到罗艳荣身上了。
看着那拉丝的口水,娄爷嫌弃后退了两步,我草,再待下去,他都要吐了。
罗艳荣急的一头汗,见娄天钦端着杯子,戳在那儿一动不动,她恼怒道:“愣着干什么,拿纸啊。”
纸拿来了,罗艳荣拧着眉帮他擦,陆青龙无意识的仰着头,任人摆布,稍稍用力一些,他脑袋就偏了。
收拾干净陆青龙,罗艳荣小心的将他放回枕头上。
“你在这儿看着,我去换身衣服。”
娄天钦看见罗女士肩膀上的发丝上也沾了口水,冷声道:“妈,去洗个澡吧。”
罗艳荣迟疑了一下,目光落在陆青龙身上。
娄天钦知道她的顾虑,拍着胸脯道:“交给我。”
罗艳荣重重的叹口气:“好,我去洗澡。”
罗女士一走,娄天钦立刻就变了嘴脸,他居高临下的站在床边,身躯的阴影遮住了陆青龙那张毫不设防的面孔。
眼镜被罗艳荣提前摘下了,没有镜片的阻碍,便能看出陆青龙的五官像谁了。
他长得像罗女士。
以前见过那么多次,娄天钦竟一点都没察觉到,只觉得这个年轻人不简单,彬彬有礼的伪装下,大抵是一张不怎么好相与的容貌。
娄天钦绕开地上的污秽物,坐在了床边上。
陆青龙颦着眉,喃喃的说口渴,要喝水。
“水~~喝水。”
娄天钦见水杯里还剩下一点,倾身捞到手里,对着陆青龙微张的嘴灌下去。
“咳咳额……”
“卧槽——”
娄天钦蹭的站起来,低头看了一眼被喷了口水的狐狸毛大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