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艳荣看着面前厚厚一沓的文件,想发火,想骂人,想把这些卷吧卷吧全塞娄杰锋嘴里,叫他自己吃下去。
可她终究什么都没做。
罗艳荣让清算师先出去,然后走到病床前,强迫自己心平气和:“娄杰锋,我只跟你说一句,人,我是一定要去看的。”
娄杰锋如遭五雷轰顶,盖在被子下的身躯不受控制的开始颤抖,嘴唇轻微张合,他想说什么,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这大概就是绝望到极致的样子吧。
罗艳荣闭了闭眼睛:“如果你觉得,我的身份不合适,我也可以等我们离完婚再去。那样就名正言顺了。”
娄杰锋突然坐起来,指着罗艳荣:“我就知道你想跟他双宿双飞——”
罗艳荣莫名的一阵狂躁:“闭上你的臭嘴,我是为他吗?你拍着良心问问自己,我是为他吗?”
“你……你……”娄杰锋被堵得说不出来。
发了一通火后,罗艳荣快速冷静:“娄杰锋,如果你还念及我们多年夫妻情分,请不要再闹了,我不年轻了,没那么多精力这样折腾,你把我拖垮,对你也没什么好处,你说是不是?”
娄杰锋:“为什么非要去,为什么……”
罗艳荣:“我不能让他临死,身边只有陌生人。”
娄杰锋恨不得爬到曾靖的病房,去拔他氧气管。
这时,罗艳荣电话响了。
罗艳荣看了看上头的署名,当着娄杰锋的面接通了。
曾靖:“明天有空吗?”
罗艳荣:“一起吃饭吗?”
曾靖尴尬的笑了笑:“是啊,想跟你吃顿饭。”
医生介意曾靖做化疗,但做完化疗,头发会掉光,而且饮食也没那么随意了,所以,他想趁着自己没有化疗之前,跟她吃最后一顿饭。
“好!”
挂断电话,罗艳荣看了看娄杰锋:“明天我要去跟他吃饭。”
娄杰锋第一反应就是,反了天了,居然当着自己的面答应跟旧情人一起吃饭。
可又想起罗艳荣说,如果觉得不合适,那就等离婚等等。
他压抑着脾气:“我跟你一起去。”
罗艳荣诧异万分,怀疑自己出现幻觉了。
娄杰锋见罗艳荣迟迟不说话,心中颇为不满:“不管怎么说,我现在也是你老公。带老公出去吃饭,不是很正常吗?”
罗艳荣:“你伤还没好,过去不方便,再说了,人家……人家也不太想看到你。”
以前,娄杰锋暗地里不知使了多少坏招,最后把人逼的不得不离开东亚,这两人如果碰见,罗艳荣怕自己兜不住。
娄杰锋瞬间暴跳如雷:“他不想看见我,难道,我想看见他!”
老不死的东西,都快被他弄得家破人亡了。
罗艳荣晓得娄杰锋已经做出了退步,便轻声哄着他说;“吃过饭我就回来。”
都到这个地步,娄杰锋还能说什么?
“你去可以,但是回来的时候,给我打包一份,我也要吃。”
罗艳荣哭笑不得。
这人是不是越老越幼稚?
第二天,罗艳荣一早就走了,娄杰锋望着空荡荡的病房,心想,他们两个是约得早饭吗。
罗艳荣没有直接去见曾靖,而是先回老宅,她这几天在医院待着,浑身都是消毒水的味道,人看的也不是很精神,她换了件衣服,又简单的画了个妆,她要以最好的状态,会会曾经的故友。
两人在约好的地点见面,曾靖点了几道比较清淡的菜肴。
罗艳荣开玩笑说,这喂兔子呢?
曾靖却一本正经道:“年纪大了,得清淡点,你也是,不能再跟以前似的,吃什么都要放辣椒,对胃不好。”
罗艳荣想起自己曾经做的胃切除手术:“对对对,清淡点好。”
饭桌上,两个人的话题很有限。
属于他们的曾经,很短暂,谈论起来全是遗憾,而且还没有意义。
未来他们不可能有交集。
那么只能谈现在。
但现在有什么可谈的呢?谈孩子?曾靖没有;谈家庭?曾靖也没有。
“曾靖。”
“嗯?”
“你身体……还好吧。”
曾靖头也不抬道:“还不错,怎么了?”
听到他否认,罗艳荣心猛地一酸,她勉强露出一丝笑容:“那就好。”
“蓉蓉,娄杰锋对你好吧。”
这已经不是曾靖第一次这么问了,听得罗艳荣耳朵都快起茧子了:“你干嘛总是问这样的问题?”
罗艳荣哪里会知道,他追问这些,只想自己图个心安。
如果她过得好,那就不谈了,如果过的不好……曾靖放下手里的水杯,从旁边的公文包里掏出一沓文件。
那是他这些年累积的财产,虽然不如娄杰锋,可如果省着点的话,也够普通人花一辈子了。
“蓉蓉,你不要误会,我岁数比你大,你喊我一声哥哥,我受得起,当年你结婚,我没参加,你生孩子,我也没怎么表示,这些就当做我补给你的份子钱,跟孩子的满月酒以及周岁的礼钱了。”
……
娄天钦用轮椅推着他爸出去呼吸外面的新鲜空气,父子两个难得有这样的独处时间。
娄天钦推着娄杰锋在医院的绿化带绕圈:“爸,你行不行啊?”
“你放心,你结婚,我肯定到。”
娄天钦撇嘴:“我是问你,你到底还要多久才能搞定我妈,两人一把年纪,闹成这样,搞得我媳妇每天都愁眉苦脸的。”
娄杰锋有点生气:“你个小兔崽子,就只知道你媳妇。你媳妇只是愁眉苦脸,我媳妇都快跑了。”
娄杰锋能瞒得过别人,却瞒不了娄天钦。
谁叫这两人,不是父子胜似父子。
“爸,你年轻时候,没少折腾我妈吧?不然你怎么会这么心虚?”
娄杰锋眼皮颤了颤,底气不足道:“关你什么事?”
娄天钦叹气:“解铃还须系铃人,爸,有些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日子反而能过的下去,太计较了,累的是自己。”
娄杰锋扭头去看他:“你小子受哪个高人指点了?”
娄天钦幽幽说道:“这需要什么指点,干不过,就加入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