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自己叹了口气，若是多年前兴许还能让老伙计露一手，但现在他被折磨的还能拿得起铲子？
“小鱼，我听臭小子说你负责喂牛？”
“是。”
“牛棚里住着的那个老头姓周名大洪，和我是一个村子里长大的老伙计，我想拜托你件事。”说着，自己都觉得不应该继续下去，又摆手道：“还是算了，别连累了你们。”
黑五类是大家绕着走的存在，谁都怕沾上一点干系，谁不担心被挂着臭鞋游街的那个人是自己呢。
“我和萧重的命都是您救得，您直管说，我一定尽力。”沈鱼爽快的答道。
“我也没别的想法，只是想让你平日里来往牛棚的时候多关照一下我的这个老伙计，说难听些，大把年纪的人了，万一哪天死在牛棚都没人知。”
语气里带了些悲怆，事实上，要不是他这几年的帮助，周大洪的枯骨都不知埋在哪里了。
这有何难？沈鱼忙点了点头，她本就是容易心软的人，就算是周爷爷不说，她也会帮忙的。
那日所见的周大洪爷爷，惊弓之鸟一般，想必是受了许多痛苦，才把一个常人折磨成这种模样。
“周爷爷您放心，您知道的，我负责喂牛，来往牛棚方便的很，看顾一下周大洪爷爷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
“而且还有萧重呢，他会帮我的。”
萧重在一旁神色不惊，出奇的赞同，“尊老爱幼是我们知青应该做的，您尽管放心。”
“好啊，好啊。”
“周老头我遇到你们两个年轻人撞了大运。”
周平威则悄悄戳了戳萧重的胳膊，用只能两人听见的声音道：“萧哥，我都叫您一声哥了，我说的那个事，你就考虑一下呗？”
“我可以教你，但是你得答应我一件事。”与周平威相处不久，他慢慢也品出了此人的性格，鲁莽好斗但也保留了几分纯善之心，兴许这就是周爷爷耳濡目染下的结果。
他的本质并不坏，只是长歪了。
“您就说吧，我一定听从。”
“这事情不难。”
“说来听听。”
“我在黑龙沟做知青的这段时间，你必须都听我的。”他挑了挑眉，等待着周平威的回答。
“这是一个要求吗？”他苦着脸，没想到萧重给他憋了个大的，这比三个、五个要求都麻烦。
还是咬了咬牙，“我答应。”
“你可得教给我真本事，让我以后一个人打俩。”
“包你满意。”随便教几招格斗就能达到他的要求了，萧重内心毫无负担。
一顿饭吃下来宾主尽欢，眼见天色渐晚，萧重的腿也能走动了，拿好周爷爷配好的药丸，便与沈鱼一起背上背篓回牛棚去，这么久了，连累牛饿肚子。
背篓里埋着几个干净布包好的窝窝头，还有一大块腌制好的野猪肉，是带给周大洪爷爷的。
喂好牛之后，沈鱼也没找到灶台，本想将那些窝窝头热一下的。
她轻轻敲了敲周大洪爷爷的屋门。
里面传来东西摔在地上的声音。
她敲门的手顿了顿，兴许是吓到里面的人了。
又轻声道：“周大洪爷爷，我叫沈鱼是新来的知青，山上住着的周爷爷托我带了点东西给你，放在门口了，您有空的时候取一下。”
里面传来几声咳嗽。
等沈鱼走后，漏风的木门才吱呀一声打开了一条缝，待看清没人后，才将干干净净的布包取进屋内。
周大洪将东西放在桌上，人老了肚子还有活力，饿的人心慌，他迫不及待的将窝窝头塞进嘴里，看着那块野猪肉，眼前似乎出现了红彤彤的东坡肉。
以往嗤之以鼻的窝窝头，如今吃着堪比龙肝凤髓。
什么名什么利，大厦将倾时，反而是插向自己的利刃。
想着想着，格外心酸，眼角留下一滴浑浊的泪。
沈鱼外衣不见，身上的衣服又有些脏污，她知道自己这副模样不宜见人，被人撞见恐怕会添油加醋的说道，于是趁着天黑绕路回去，谁知还是碰到了熟人。
何小红手里端着水盆，她在食堂吃了饭，便火急火燎的去洗衣服，奈何衣服太多，洗完后已经这么晚了，天太黑视线不清，差点连人带盆摔倒。
没想到在岔路口这儿遇见沈鱼，衣衫不整的模样怎么看怎么奇怪。
她喊了一嗓子，在傍晚的乡村格外明显。
“沈鱼，怎么这么晚回来？”看似关心，实则探究。
沈鱼只好停步，解释道：“下午砍草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一跤，从山上滚下去了。”
“摔到哪儿没有？”
“没什么大碍。”
“真奇怪，你的外衣也摔没了吗？”
“兴许是挂在哪棵树上了。”她硬着头皮回答。
何小红笑了笑，眼里却精光一闪，意味深长的道：“真是巧啊。”
沈鱼笑了笑没再说话，她总不能将今晚的经历一一给她讲明，别说那颗百年人参了，就算是那头野猪，也是要死死烂在心里的事。
猪肉他们吃了，人参他们用了，要是被别人知道，倒霉的就是他们了。
两人一起回了宿舍，幸好里面并没有人，她换了件衣服，打了盆水，将身上的脏污擦洗干净，等其余人回到宿舍时，已经与往常无异。
李艳艳沉着脸，进屋就摔摔打打的，手里的毛巾像是她的脾气，正四处发泄，一不小心将黄慧慧的肥皂盒碰到地下。
“李艳艳，你冲着东西发什么脾气，我的肥皂都被你碰掉了。”她不满的控诉。
“捡起来不就行了，至于这么大惊小怪的？”
这次黄慧慧竟然没有继续据理力争，沈鱼啧啧称奇。
等李艳艳上了床，捂着被子睡去，黄慧慧才悄悄来到沈鱼的铺旁，一屁股坐在上面，嘴里含着块水果糖。
“她今天可倒霉了。”手里指着李艳艳的方向。
沈鱼不明所以。
“挑粪的时候没抓稳，一瓢的大粪全泼在自己身上了。”
比划了个三，又道：“足足洗了三遍，用了一整块肥皂，才把味道去掉。”
怎么这么滑稽呢，沈鱼想笑，可终归是忍住了，总觉得有些不道德。
“这都是小事，还有一件大事你听说了没，村里要解散食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