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器的轰鸣声在几公里外都能听见。高耸的高能燃料塔在发出强光,将灰暗的天空照亮了。
巨大的挖石机正以极快的速度啃食着山脉,运输石料的车流像是河流川流不息。
这里是乌拉尔山脉,虽然这条防线叫做东亚防线,却规划在这里。这条防线将依托亚洲和欧洲的分界线来构筑,防线由大量的要塞、堡垒、地下工事组成,目的是阻挡那史无前例的虫群。
2号要塞,是阻挡在关键山口的一个半球要塞,半径有2km。从外面看上去,是一个扣在地上的巨大的半圆形锅盖。要塞底部有着巨大的气垫行走装置,可以在高能燃料的驱动下缓慢的移动。
2号要塞内,大量的工人正铺设着高能燃料管线。高能燃料是人类近几十年在地壳内发现的一种有几种新元素的新型复杂化合物,这种液态化合物有着极高的热值。在虫群到来前的电磁脉冲攻击下,只有用高能燃料驱动的武器能够正常运转。
2号要塞的工人领导是被重新“指派”任务的阿赫梅洛耶夫。他和他的战士被解除武装后,被迫加入了东亚防线的建设队伍。
作为工人领导,他需要接受集团下发的工作量巨大的限时任务,又需要尽力帮已经超负荷运转的工人争取休息的时间。上头和下面都盯着他,夹在中间,两边不是人,搞得他很恼火。
他指挥着工人安装高能燃料管线的一个枢纽。枢纽试运行的时候,一声巨响,里面的高能燃料喷发了出来。带有酸性和腐蚀性的燃料喷射的到处都是,离得近的几个工人被喷溅了一身,根本躲不开。
“苏卡!快救人!”阿赫梅洛耶夫虽然年长,但身手依然矫健。在场的许多人都没反应过来,只见阿赫梅洛耶夫眼疾手快,翻身跳入工业机甲的驾驶舱,用钳子把喷射的管线丢进坑洞。
“关阀门!快快快!”高能燃料有挥发性,平时都用密闭容器封装。如果高能燃料喷射的太多了,空气中的浓度过高,会灼伤呼吸道、眼睛和脆弱的皮肤粘膜。
几个工人回过神来,连忙开始全力扭着硕大的管道阀门。
好在生锈的管道阀门依旧管用,关上之后不再有燃料喷出。
阿赫梅洛耶夫连忙指挥工人将受伤的工友抬去医务室。所谓医务室,不过是个破旧拥挤的工棚,里面摆着几张木箱组成的病床。几十个病人在灰暗的煤油灯微弱的灯光下痛苦的呻吟着。
“这已经是今天第二次事故了,两次事故,9人受伤,”阿赫梅洛耶夫眉头皱成了一团,“药物还够吗?”
“药物基本没有了,再抬人进来,我除了喂点盐水和糊糊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医生叹了口气。所谓医生,并不是隶属于集团的专业医生,而是精通医术的工人。那医生连一件白大褂都没有,布满血迹的破塑料围裙下的是和其他工人一样的满是油污的破旧工服。
阿赫梅洛耶夫走出医务室,外面是一小片空地,许多工人围在这里等待阿赫梅洛耶夫发布新的任务。
这些工人面黄肌瘦,满身油污,脸上的碳灰堆积到都看不清五官,看向他们的脸,只能看见空洞的眼神。
最讽刺的是,空地旁的工棚上还挂着:“跟着集团,跟着工联!用双手创造美好明天!”的横幅。
“呵呵,连今天都活不下去了,还明天?”阿赫梅洛耶夫笑了笑。他深切的体会着这些工人的绝望。集团每人每天下发的工资,只够买少量的水和几口混着木屑的不知什么做成的糊糊,连急救的药品都买不起。
就在这样的情况下,还几乎得不到休息,要连轴转着去赶工期。
“领导啊,我们的任务,还能完成吗?”一个工人艰难的说着话,他干裂的嘴唇显示他至少半天没喝水了。
阿赫梅洛耶夫抹了一把脸上的油污,无奈地说:“本来就很难完成,上头送来的零件百分之三十还是不合格的。这活根本完不成了。”
听到这句话后,工人们都渐渐低下了头。他们深知完不成任务的下场:仅有的工资被剥夺。这对于他们和他们的家人来说,是致命的。
阿赫梅洛耶夫叹了口气,他不由得想起八十几年前的时光。那时的地球还没有被入侵,人类还划分成一个又一个的国家。那时的自己很年轻,是一个横跨亚洲和欧洲的国家的工人。
那个国家的工人,是多么的骄傲啊!五天八小时的工作时间;虽然没有工资但却有丰富多彩的生活;生活物资虽然单一但绝对的充足和优质;每年还有半个月的时间能去美丽的黑海边度假;不用上班的时间还能去自由的学习自己想学的知识......
他好怀念那个曾经强大的国家,那个劳动者顶天立地的国家,那个不复存在的国家......这份美好的怀念和生锈的信仰,是让他在这绝望的末世坚持的动力。
“要是当初,没被选上多好!”七十多年前,那个强大的国家走向了衰弱,而自己却作为劳动模范被选上参加超级战士的实验项目。实验很成功,他获得了无比强健的身体,可他的国家却一去不复返了。
“爷爷,你说的那个国家,最后为什么消失了?”一个年幼的工人询问道。平时阿赫梅洛耶夫喝了酒之后,就喜欢讲他年轻的事情,其他工人也爱听。
“那不是我们的错!”阿赫梅洛耶夫激动的说,他砂锅大的拳头挥舞在空中,“我们劳动者一直兢兢业业的为了祖国的发展而努力!一直紧盯着虎视眈眈的外敌,不让他们进犯!可不曾想啊,最后国家内部出了叛徒!那些叛徒变卖本属于劳动者的财产,把本该保卫人民的军队变成私人武装,把工人赶出了......”一声枪响打断了阿赫梅洛耶夫的话。
“任务没有完成,你们别想拿到工资了!”一个身着集团制服的男子走来,身旁跟着的士兵举起枪对着工人们。他洁白的集团制服,跟满是油污的环境形成了强烈的对比。他嫌弃着工地浓烈的臭味,还戴着一个佩戴式的空气过滤器。俨然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
工人们平时见惯了这些,毕竟无论是面对工联的大官,还是集团的职员,他们都只有被欺压的份。平时逆来顺受惯了,此时的他们却感到十分的愤怒。
“你刚才在讲什么?是不是在说一些违反集团条例的东西?”
阿赫梅洛耶夫没有回答,就被一枪托砸中了头。
这一击,彻底惹怒了在场的工人们。长期的绝望和苦闷集中在这一刻爆发,就像在汽油库里划亮一根火柴。
“反正也活不了了,跟他们拼了!”
工人们一拥而上,将士兵的枪夺走,又击退许多赶来镇压的集团士兵。
一股熊熊烈火,在东亚防线二号要塞燃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