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去经年,戴筱终于在天桥下等到了戴旌让她等的苏安,她把苏安接回王府。
命运的齿轮在此刻开始重启。
而苏安在城楼下死去的那一刻就回到了戴旌的军营里。她眼前的一切逐渐和时空裂缝的另一端重合。
苏安的手抚上已经陈旧的匕首,看着眼前久经风霜的戴旌,眼眶中充满了泪水:
“阿旌,好久不见。”
戴旌攻城的速度远比苏安想象的快,她为了这一天,部署了十几年。攻破皇城那日,戴旌回到戴府的旧址,带着戴筱跪在戴府大门外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头:
“娘,孩儿不孝,来晚了。”
苏安回了苏府的旧址,看着已经荒废的庭院,苏安带了一瓶酒来,坐在院子里,一杯酒敬天,一杯酒敬地,还有一杯酒敬苏丞相夫妇。
“爹,娘,小安回来了。”
魏染的被戴旌装在囚车里游街,戴家大军入京,百姓无不欢欣鼓舞。皇宫内的人早就逃的逃死的死,只有魏启强硬的呆在大殿里,他放出话来,只有戴旌亲自去见他,他才会交出玉玺。
戴旌应约前往,魏启穿着一身有些陈旧的黄袍,端坐在大殿之上:
“殿下何人,为何不跪?”
戴旌抬头看向这个已然走到陌路的帝王,她的双眼不再像十几年前那样充满怨恨与哀求。
“魏启,把玉玺交给我吧。”
魏启听见戴旌这么风轻云淡的对自己说话,陡然笑了出来,随后笑的幅度越来越大,几乎整个人都要弯折了过去。
“阿旌,你还是像那么多年以前一样天真。”
魏启擦了擦眼角笑出的泪水,看着戴旌就像是看一个孩子。
“魏启,我有很多种方法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你若是乖乖的把玉玺交出来,我至少能保证让你死的不那么痛苦。”
戴旌看着魏启发疯,淡然的说。
可戴旌越是如此淡定,魏启就越疯狂。他从宝座上站起身来,疾步走到戴旌面前,面容扭曲的怒吼道:
“朕就是不交出玉玺你又能怎么样?戴旌,十几年前,朕逼着你家破人亡,逼你服侍朕,你都没有办法,现在,你以为你空口白牙的说上几句话就能吓到朕?!朕可是天子!”
面对魏启几乎要完全翻上天的白眼仁,戴旌不屑的笑了:
“魏启,别再装了。我比任何人都清楚,你现在怕得要死。”
戴旌太了解魏启了。魏启越是怕一件事就越是要锣鼓喧天的张扬这件事。当年他刚上位害怕自己被大臣联名上书,就立刻开始血洗整个京城。他害怕苏家权势滔天,就用莫须有的罪名陷害杀死苏丞相。他害怕戴家终有一天东山再起,就用自己,戴筱,与戴老将军三方制衡。
他从来不是个合格的君主,他只是一个胆小鬼。
“魏启,我逃走这十几年,你肯定没睡过一个安稳觉吧?”
戴旌直直的看向魏启的双眼,自己叛逃,魏启无法立刻拔出戴家在北境的全部势力,这就是悬在他头上的一把刀,时刻要魏启合不上眼。
魏启漆黑的瞳孔收缩了一下,他像是被戴筱捅了一刀一样踉跄的后退了两步。
他的笑悲伤又沉痛:
“阿旌,陪我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不好吗?自你我一同读书起,我就心悦你。我登上皇位也不过是想把你留在我身边!明明我给过戴家最大的宽容,我允许你三个月内帮助戴家站稳脚跟,后宫里的妃子我一个都没有宠幸过,我心里自始至终只有你!为什么你还要这么对我?”
戴旌嘴角抽动了一下,眼神中透露着无语与厌恶,随后开口毫不留情的打破魏启的深情伪装:
“别搁这放你爹的螺旋屁!心悦我?心悦我就毁了我全家,逼死我娘,逼我妹妹嫁给你那个畜生弟弟?魏启,你登上皇位不是为了我,是为了你自己,你这个废物争不过其他人,你只敢和魏染联合起来杀害自己的父皇,手足。今日纵使没有我,也会有其他受不了压迫的百姓起义。”
戴旌伸出一根小手指,放在魏启眼前摇了摇。
“魏启,你不行。”
魏启看到戴旌的动作,顿感气血上涌,捂着胸口大喘气。
“魏启,玉玺只是一个象征,有了玉玺会少更多的伤亡,你若是对魏国还有那么一点感情,想让魏国的土地上再少一丝鲜血,就交出来。”
戴旌将手掌伸到魏启眼前,魏启看着满是伤痕的手掌突然说了一句:
“阿旌,你说一遍你爱我,我就把玉玺交给你。”
魏启知道戴旌会是一个合格的君王,他要戴旌日后每次拿起玉玺时都能想起自己。
“魏启,我爱你。”
戴旌毫不犹豫的说完,魏启回身从大殿下方的暗阁里拿出玉玺放在戴旌手里。
“阿旌,你真的很了解我,我就是太害怕了,害怕我会失去你,所以想要斩断你所有退路,我想给你铸造一个名为天下的牢笼。现在这个天下变成你的了,我也是你的了。亲手杀了我吧阿旌,我只想死在你手里。”
魏启展开双臂,他想要再拥抱一次戴旌。
刀刺破皮肤的声音隐约响起,魏启能感觉到,戴旌拿着一把匕首刺进了自己的心脏。
这样也好,自己也算是死在阿旌手里,他要阿旌永远都忘不了自己。
“安安!我按照你说的程度下的手!还能救回来吧!”
魏启倒在戴旌的怀里,还未来得及再说几句聊表衷肠的话,就看见苏家大小姐背着一个白色的大包冲进来了。
“没问题的,保准给你缝的严严实实,够其他人再捅个千八百刀!”
戴旌像是丢垃圾一样将魏启丢在地上,从怀中拿出手帕仔仔细细的擦匕首上的血迹。看着倒在地上的魏启,眸色阴沉:
“那就好,像他这样的人,就该被千刀万剐!”
“阿旌!”
魏启似乎能预想到自己的未来,惊呼了一声。
跟系统兑换了绝世神医技能的苏安一针扎在他的哑穴上:
“闭嘴吧,畜生。你欠所有人的罪,我们会让你一刀一刀的还回来,在没还完之前,我不会让你死的,我会把你像是破布娃娃一样缝起来,直到你烂到缝不起来。”
发不出声的魏启开始疯狂摇头,可他越挣扎只会让苏安下手越重。
他欠的债才要刚开始还呢。
一个月后,新皇登基,戴旌成为魏国第一个女帝,她下旨全面恢复魏国的生产劳动,减少战争带来的损失。她设立新的律法,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魏国境内不得有贵族仗势欺人。若有贵族做出此等事,百姓皆可去衙门举报。
同时魏国境内大量开设女子学堂,女子亦能参军,经商,男子所能做的事,女子皆能做。
戴筱成了第一批女子学堂的主办人,在一个开满梨花的院子里,苏安看见戴筱站在三尺讲堂上向台下的女子传授知识:
“女子不必依赖男子活着。新的律法颁布,女子同样拥有和离的权利。世人皆允许男子三妻四妾,女子同样可以娶多个郎君。女子可以去经商,成为天下第一女首富;女子也可以去参军,成为天下第一女将军,女子可以成为任何她们想成为的人。”
苏安脱离这个世界之前,去送了送即将远行的齐瑷,当年皇权更迭,齐家落魄,齐瑷被逼嫁给魏染。现在她解脱了,自然要飞出牢笼。
齐瑷轻装上阵,翻身上马的那一刻,苏安恍惚间看到了当年意气风发跟着自家商队闯荡西域的齐家大小姐。
“我走了, 安安。我呀,要重走一遍当年母亲带我走过的路。昨晚我做梦,梦见咱们几个年少的时候,阿旌说要当天下第一女将军,我要在魏国遍地开设女子学堂,阿筱要帮我们管理,你要站在讲台上给她们传授知识。那个梦太真了,就好像还是昨天。”
“安安,我要往前面走了。咱们,来日再见!”
齐瑷说完,马鞭一扬,骏马载着齐瑷的身影快速的消失在苏安的视线里。
苏安在扬起的尘土中依稀看到四个小女孩,渐行渐远。
寒江孤影,江湖故人,相逢何必曾相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