酉时初, 暴雨变成淅淅沥沥的细雨,随着雨水的降临,让整个凌阳城冷到了极致。
城中突然因着正山沟之人陷入了一种莫名的氛围之中。
在城中百姓的眼中,正山沟的百姓被安置在浒台街中,所以这出现正山沟百姓中让人觉得怪异。
加上在雨水之中,城门之上挂上了宋远的头以及尸体。
这么血腥的事情是更加的让人惶恐不安。
随之又传来宋钦玉被革职的消息。
这个消息无疑是让整个凌阳城的百姓达到了暴怒的边缘。
宋远的身份,凌阳城中谁人不知?
他们也听闻了朝廷派人前来了沧州,调查秋季雨水洪涝一事。
但宋钦玉在很及时的时候就处理好了这件事情,没想到最后被革了职,身边的人也落得这个下场。
知府。
偌大的大厅中,萧笙稳坐高位之上。
裴晟与张文佑立在大厅中,气氛也有些古怪。
大厅外的院落中,跪着的全是府衙中宋钦玉的人,因着宋远之事让许多人都心有余悸,所以尽管这些人对那稳坐在高堂之上的人全是不满,但也无可奈何。
从锦州而来的兵力全都围着整个知府,那位长公主身边还有一个如鬼魅,身手了得的侍卫,就算想要替宋钦玉打抱不平,根本就近不了长公主的身。
更何况还有重兵把守,双拳难敌四手,他们只能跪在这里让长公主网开一面。
正是这时,从外面回来的郑有望出现在垂花门处,身边的人替他撑着油纸伞,他的目光先是落在院落中跪着的人,随即眼中闪过一丝着急之意,大步朝着大厅中走去。
懒散靠在椅背上的林铮看着郑有望出现,缓慢的站起身来。
郑有望的视线只有片刻的时间停留在林铮的身上,说道:“公主,凌阳城的百姓大肆的涌入在府衙外,说是朝廷为什么要革了宋钦玉的职,这可如何是好?”
郑有望当初也是怕激怒了百姓,所以做事情有些畏手畏脚,但没想到长公主会选择在除夕前一日把凌阳城的百姓给激怒。
“来了多少?”主位上的萧笙手中拿着册子在翻阅着,眉目间透着冷戾。
郑有望见长公主丝毫不慌张的样子,心中那悬着的心也落了下来,他淡声回应:“很多。”
萧笙的眼皮微动,她掀眸看向郑有望:“很多?”
“很多。”郑有望又一次说道。
府衙外乌泱泱的一片。
正是这安静的片刻,从外面大步走进来一人,对郑有望拱手恭敬道:“大人,有百姓与咱们的人出现了冲突,说要见你,让你出去给他们一个交代,他们也要见宋钦玉。”
郑有望侧头看向门口穿着盔甲被淋湿的将士,又看向主位上的萧笙,恭敬道:“长公主,接下来该如何做?”
萧笙放下手中的册子,轻声:“去与他们说,若想要见宋钦玉,就在正山沟等着。”
郑有望沉吟片刻,抬眸稍稍打量几眼主位上的长公主,心中算是明了长公主到底要做什么。
“还不去。”郑有望对那站在大门处的人说道。
“是。”
……
翌日,正山沟。
卯时一刻,天边泛起一抹浅淡的亮色。
淅淅沥沥的小雨又变成倾盆而下的大雨,正山沟中两侧沾满了人,皆是穿着蓑衣以及 头戴斗笠。
那随意搭建起来的大棚之下,是很早就来到此处的萧笙,她身披雪白大氅,在寒风之中面无表情的看着那些被雨水冲刷出来的尸骨。
天色越亮一分,萧笙的眸子就寒一分。
身侧站着的林铮在看到视线中出现的那些尸骨,眼中也透着微微的惊意,原本以为裴晟所说此地下埋了尸骨是因为洪涝以及山体滑坡的泥泞所掩盖。
没想到此处却像是丢尸之地,经历几月的腐蚀,那些堆叠的尸体早已腐烂却又没有成为白骨,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闻的气味。
那些原本是想要讨伐朝廷而来的百姓在看到被雨水冲刷开来的尸首,莫名的闭上了嘴。
凌阳城中的百姓并不了解正山沟村庄百姓的日子,加上正山沟的百姓出事之后在第一时间都被宋钦玉给掌控住,所以正山沟所有的消息都出自宋钦玉。
宋钦玉本就是凌阳城百姓眼中的好官,他说什么,城中百姓自然就信什么。
当赶来这里的百姓看到这一幕的时候,心中的震惊无法言说,那些尸首明显就是是被人丢在这里,这明显就是想要这些尸首永远埋在这地下。
坐在萧笙下首位的郑有望在看到那些尸首的时候,脸色难看至极,他走这条路走了不少次,都没有想到这泥泞下面全是正山沟百姓的尸首。
“你们,前来此地都是替宋钦玉不平的是吗?”萧笙说着,视线朝着另一边被关在囚车里面的宋钦玉看去:“既然你们如此爱戴你们的宋大人,不如让你们的宋大人替你们解释解释,这里的尸骨是怎么回事。”
因着雨水太大,后面涌来的百姓听不见萧笙所说的是什么,但站在前面的百姓却是听的一清二楚。
宋钦玉的脸色苍白,眼中死寂无比,他算了太多太多人,就连把陈家也算了进去,在及时的时候从陈家的庇护中抽身,但没想到会在这里跌下,且还不能再爬起。
“哦、忘了与你们说,你们宋大人在你们面前一向都是好官,怎么可能说出他在背后所做之事呢。”萧笙稳坐在高位之上,看着地下乌泱泱的百姓,眼眸半眯:“那就有本宫来替他说。”
“忘了介绍,本宫乃是元安帝长女,华安公主。”萧笙说着缓缓起身,她站在大棚的边缘,任由寒风刮脸,神色阴沉:“朝廷对沧州的堤坝有多重视,你们知道吗?从本宫太祖开始就重视堤坝,因为天灾会要了百姓们的命,特别是沧州一带的雨季,朝廷更为重视。”
“朝廷每年拨到沧州的银子可都是来维修堤坝。”萧笙说着神情带着几丝轻蔑:“只是没想到朝廷的官银会落入你们敬爱的宋大人兜里,正山沟的百姓本该有时间躲过一劫,但堤坝在洪涝来时就被毁,加上正山沟百姓对宋大人的信任,觉得每年堤坝都有修护,觉得就算大洪来临,也有他们退出正山沟的机会。”
“只是可惜了,信任了这么一个衣冠禽兽。”萧笙的语调很轻,但又夹杂着冷戾:“本宫今日让你们前来此地,就是让你们看看,你们所信任的宋钦玉,到底是个怎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