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清仪沉默。
明明刚刚见面,又很快就要分离,她的满腔欢喜还没有落下,就得到这样的消息,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可是男儿志在四方,皇上都点头同意的这件事,她不想阻拦。
“西南那边一直算不上安稳,我虽然以世子的身份跟过去,但这一次是实打实的想立一些军功回来,我怕顾你不及,没法带上你……”萧矜北声音柔和了不少,“不会去太久,最多一个春天,等夏日来了的时候,我回来同你一起纳凉。”
“……好,”柳清仪微微一笑,“不论您要去哪里,清仪都在家等您回来。”
萧矜北心底一片柔软,拨开她的掌心,在自己脸上贴了贴。
人人都说温柔乡是英雄冢,此话果然不虚,柳清仪不过简单的说了一句话,从前天南地北四处乱窜的他就觉得西南如此遥远。
还没走,就有了归心似箭的感觉。
魏老将军还有三日启程,这三日的时间,萧矜北几乎寸步不离柳清仪身边。
柳清仪一样心底不舍,任由他跟着,收拾了一堆他可能需要用到的东西。
行军打仗,条件向来艰苦,魏老将军治军严格,他跟着想来也不会有什么区别对待,柳清仪知道自己准备的太多也有可能用不上,但还是不受控制的把所有能想到的东西都塞进了他的行囊。
萧矜北在一旁看着,知道她是不舍得自己,也不阻止。
说来有趣,当初新婚燕尔,他离家几个月,柳清仪都能乐得逍遥自在,如今两人言明心意,这几个月的时间就显得无比漫长。
只是无论如何舍不得,三天之后萧矜北依旧跨上了马。
柳清仪在门口送他,递过去一个包裹。
“嗯?”萧矜北挑眉,“东西呢?你不是收拾了那么一大堆,怎么如今只剩这一个包裹了?”
“是清仪魔怔了,”柳清仪笑笑,“这里面都是夫君应该会用到的东西,路途遥远,带那许多只能平添累赘。”
“你要我带着的东西从来都不是累赘,”萧矜北弯腰,摸了摸她的脸,“爷真正想带的只有你一个,其他都不重要。”
“下一次,”柳清仪笑笑,“下次就带我一起去,这次清仪在家等您凯旋。”
萧矜北点头:“等我!”
他说罢,一夹马腹驰骋而去,窄袖骑装拉长了他的身形,连背影都是英姿勃发的桀骜模样。
柳清仪看着他离开,轻轻垂下了眼。
这一次的分别似乎与以往不同,他走之后,整个院子都空落了起来,荷香担心她忧心,特意从外面移了几株腊梅,在墙角的地方开的旺盛。
凛冽冬日转眼间便走到了尾声。
这个冬天没有以往寒冷,不过柳清仪依旧觉得倦怠,她很少出门,平日里闲来无事读的书,也从一些风花雪月的诗集变成了如今的兵法策论。
孟玲时不时会来找她,魏长风与萧矜北一同离开,不论是王府还是将军府,都在这个冬日失去了一抹生机。
不过好在她们两个凑在一起的时候,日子也不算无聊。
萧矜北时不时会寄家书回来,走到一个地方就写下只言片语的寥寥几句,世子爷不缺钱财,看到什么稀罕的玩意儿都顺手买下来,然后再找驿站送回家。
魏长风有样学样,只不过送的东西就有些耐人寻味,除了女儿家惯常喜欢的珠钗首饰,更多的就是当地的杂文趣谈,一些流传在民间的话本。
柳清仪有一次无意中看到了这些东西,忍不住奇怪道:“我怎么不知道你喜欢看这些?”
“我才不喜欢看呢!”孟玲脸红成一片,“他就知道拿这些东西打趣我……”
他们离开之后,柳清仪才知道当初孟玲与魏长风之间有协议的事情,她是知道魏小将军心意的人,忍俊不禁地试探道:“可我瞧着你与魏小将军在一起时,反倒比从前的孟府当姑娘还放松。”
孟玲想了想,小声道:“你说的也不错……明明嫁人之前我已经下定决心要做一个贤妻良母,可他什么都没有要求过,凡事都要问我喜不喜欢,想不想做,日子一长,我都忘了要在他面前有所顾忌……”
柳清仪挑了挑嘴角。
别说孟玲,她又何尝不是如此。
这世间真正对你好的人,总会让你不自觉的放下防备。
“那你又如何想?”柳清仪问她。
孟玲明白她的意思,她犹豫了半晌,低声道:“我不知道……”
魏长风是个很好的人,在孟家最没落的时候给了他们帮助,孟玲打从心底一直很感谢他,可也正因为如此,她有时会觉得不知该如何面对。
“你还是接受不了他?”柳清仪柔声问。
“不……不是……”孟玲连忙否认,“他现在已经回房来住了,我……并没有觉得排斥……”
基于一些口头上的约定,魏长风一开始很守礼节,洞房花烛夜静坐了一夜不说,在那之后也大多宿在书房内。
孟玲最开始的时候还松了一口气,可是他们都忽略了悠悠之口,无论孟玲做的有多么周全,在那些外人眼中都是不得宠的,言语之间多加奚落也就罢了,甚至有一次借着孟兆的事,明目张胆的欺负到了她头上。
魏长风一开始并不知情,孟玲觉得自己已经麻烦了他许多,不想再用内宅这些乱七八糟的小事开口,还是后来管家看不下去与魏长风说了,魏小将军才得知,对着那些人大发雷霆。
那是孟玲第一次看见魏长风生气,奇怪的是她并未觉得有一丝害怕,反而感觉到了无比的安心。
那天之后,魏小将军就搬回了卧房。
他担心孟玲觉得不适,一开始并没靠近,只是在旁边的软榻上稍作休息,孟玲躺在床上,见魏小将军手长脚长,蜷缩在一张软榻上模样十分可怜,于是鼓起勇气,让他上床来睡。
魏长风就这样终于重新获得了躺在自己床上的机会。
不过他从来不屑于强迫,感觉到孟玲躺在自己身边时的僵硬,第二次再进房的时候,手里就多了一本话本。
民间故事没有什么道理可讲,多的就是一些志趣怪谈,读起来十分引人入胜,魏长风一开始是自己念自己的,后来孟玲听着听着就听了进去,忍不住和他一起靠在床头继续读。
“难怪他会寄这些东西给你,”柳清仪听笑了,“玲玲,你看这些话本的时候,是在想故事,还是在想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