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厂卫四起,火把点点,照亮整座京城,为的就是要捉拿朝廷头号钦犯——杨飞。
厂卫彻夜搜索,未有所获,不知不觉天色大明,而后,顺天府又发布头号钦犯悬赏,大街小巷,均贴满了杨飞的画像。
此刻的杨飞,整个人以“大”字形躺在一间密室里,愣愣地仰望着天花板,脑子里一片空白。
这里,是福悦客栈的密室。
当天夜里,杨飞被诬赖杀了王可卿后,看到王家的下人纷纷叫嚣着,信誓旦旦、言之凿凿地咬定他杀了王可卿,当下意识到,这里面恐怕已有不少人受了梅兰的策动,若是自己留下来,肯定不会有机会平反,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地溜了。
原本,他打算逃回姚府,后来想想实在不妥,一来这样等于是连累姚家,二来姚府不定已有埋伏,若是回去无疑是自投罗网,于是转念一想,便来到了福悦客栈。
杨飞才刚到福悦客栈没多久,马上就有一批厂卫大举闯入,好在苏花语知道事态严重,抢先一步让杨飞躲到客栈地下的密室里,才没让那些厂卫找到他。
这间地下密室设计的相当严密,根本就跟牢房没什么分别,厚重的门是用精钢铸成的,而且用的是反锁,只能进,不能出,若是外面没人开门,里面的人就算有通天本领,也插翅难飞。
杨飞窝在这里,虽然安全,却也跟坐牢没什么分别。
这时,突然喀啦一响,密室的门让人给推开了。
杨飞一惊,腾地坐了起来,见到来人是苏花语,这才缓过一口气来。
“外面的情况怎么样了?”杨飞问道。
“你现在可风光了,你成了头号罪犯!”苏花语叹道。
“啊?怎么会?”
杨飞相当惊讶,就算是杀了尚书大人的孙女,也不至于落得头号钦犯的罪名,事情怎会变得如此严重?
苏花语沉着一张脸,说道:“你犯了欺君之罪,当然成了钦犯。”
“什么欺君之罪?”
“朱玲芷在姚府被发现了。”
杨飞一听,惊惧万分,眼睛里一阵金星刺芒,耳里嗡嗡作响,冒出一身冷汗,差点没晕过去。
“有人密报,说朱玲芷根本没死,藏在姚府里,早在你从王府逃出来之前,东厂的人已经抄了姚府,姚大人和柳青都被你连累了,罪名是窝藏皇亲,欺上瞒下,图谋不轨,现在已押入东厂大牢。”
杨飞听了苏花语这话,久久不语,好半晌后,才咬牙切齿地用力一捶墙壁,勃然大怒道:“梅兰一定是梅兰搞的鬼!这个贱女人!”
苏花语没理会杨飞的怒意,迳自问道:“你现在有何打算?要不要我帮你去把姚家父女二人救出来?”
“你要劫狱?”杨飞问道。
“不然你还想为他们平反吗?不可能的,错杀王可卿一事,或许还有那么点转圜的余地,但是窝藏朱玲芷的事情,是你自己活该。”苏花语说着,也不禁微愠起来,接着又责备道:“谁叫你要让朱玲芷给迷惑了?”
“当初我们出了绝谷,救了朱玲芷,后来知道她是出逃的皇亲国戚,就早该明白她是个任性又不安分的公主,现在好了,招惹到她这档子事,还连累了柳青,你说要怎么办?”
杨飞一听这话可恼了,即刻怒道:“少在这里数落我!现在事情都这样了,说这些有什么用!”
然而,这话一出,杨飞立刻后悔了,现在这个节骨眼上,要跟谁发脾气都算了,偏偏他竟然在始终不离不弃,一直帮助他的苏花语面前发了脾气。
苏花语一听,差点也没真格动起怒火来,不过她倒还算是冷静,随即意识到杨飞此时处境之不堪与心中愤恨,于是丢下一句:“要不要劫狱一句话,想通了就敲敲门,敲两下就是要,敲三下就是不要,外面有人会传口信给我。”
说到这里,苏花语便转身想要出去,还没走出门口,仿佛想到了什么,又回过头来,补了一句:“考虑快些,要是迟了,判决下来后,就更难救人了。”
杨飞一愣,正想开口说些抱歉的话,苏花语已经转身出去,将门关上了。
“该死!”
杨飞懊恼地瘫坐在地上,双手用力地挠着脑袋,一张脸皱成一团,然后又站了起来,走到门边,用力地朝着门捶了两下。
坐在这密室里,就像是坐牢一样,昏天暗地不知时日,唯一可以藉以判断时辰的,便是三餐有人送饭菜来的那一刻。
一开始,杨飞还沉浸在悲愤的情绪下,后来冷静地想了想,知道急也没用,加上现在困在这里也没事,索性打坐起来,开始感悟他的后天绝脉。
由于后天绝脉没有武功秘笈可以参照,也无法搭配其他门派的内功心法,所以杨飞的修炼,迟迟没有进展。
不知过了多久,杨飞猛然想到,当日他在飞鹰堡和付无忌对招时,付无忌曾说自己会吸他人的内力,这肯定与自己后天绝脉有关。
他不住地思索其中缘由,最后让他想到,当时自己所使出的武功招式,既有华山剑法,亦有归云剑法。
“难道说,这些剑法里,有可以搭配后天绝脉,吸取他人内功的功效?”
想着想着,杨飞以指代剑,开始舞动起来,赫然发现体内竟真有莫名的内劲在流动着,令他不禁啧啧称奇。
当然,此刻在这密室中,无人与他过招,所以他体内这莫名流动的内劲,是来自于室内流动的空气。
“照理说,我现在是后天绝脉,应该不可能有内力才对,为何我使出剑法后,有时会感到体内有劲气注入?难道说,这真的是能够吸取气力的方法?”
想通了这一点,杨飞开始兴奋起来,这还是继小燕子之死,令他无意间练成后天绝脉后,头一回体会到武功精进与发现新功法的喜悦。
他开始尝试着自己会的每一套剑法。
发现除了紫天无极式之外,无论是华山剑法、归云剑法,还是追魂剑法,都有许多可以演变为吸取气力的招数,使着使着,杨飞又不自觉使出了天香指来,发现其中亦有许多指法,能够吸取气力。
“这么说来,不只是剑法,其他的武功招式,也可以如此运用?”
杨飞继续摸索着,果真发现连通天拳和销魂掌法里,也有许多招式能够吸取气力。
练完这一套又一套的武功之后,杨飞感到些许不适,体内仿佛积郁着一股股沉重的浊气,不甚畅快。
“糟糕!想必是这密室内充斥浊气,我取之并无助益啊!”
杨飞盘坐下来,开始运起紫气神功的吐纳法,缓缓将浊气排出,顿感通体舒畅,只是体内的劲力也随之流逝。
一盏茶的时间过去,他又恢复到了毫无内力的状态,同时这紫气神功,也因为他后天绝脉的体质,而不得再练下去。
稍事休息之后,杨飞又盘坐起来,闭上眼睛,开始思索刚才那些能够吸取气力的武功招式,将那些剑法、拳法、掌法全都化为指法,渐渐地被他悟出一套全新的指法,不但能吸取他人劲力,同时还配合了紫气神功的基本吐纳法来引导劲气,转化为可以攻击他人的力量。
便在此时,外面有人推门进来,杨飞睁眼一看,是苏花语。
杨飞问道:“上次你来看我,是什么时候?”
苏花语答道:“三天前。”
“真快,想不到已经过了三天”杨飞低下头来,又语带歉意地心虚问道:“你已将姚家父女二人救出?”
苏花语沉吟半晌,说道:“我已安排好,由飘雪带柳青连夜逃出京城,让她去她师父那儿避一避,再做打算。”
“飘雪?四大护法的飘雪?她也来了?”杨飞问道。
苏花语点了点头。
“你说青青的师父,可是医圣王弘义?”杨飞又问。
“不错。”苏花语答道。
“姚大人呢?”杨飞问这话时,心里有最坏打算。
“姚大人姚大人已经自尽了!”苏花语黯然道。
前天夜里,苏花语和飘雪一同潜入东厂大牢,相约以城南竹林为会合点,而后分头在南北两处牢房,找到了姚氏父女二人。
姚昭武见到苏花语,得知是杨飞要她前来搭救时,当场破口大骂,说杨飞荒谬透顶,竟设计出公主假死这种离谱之至的步数,简直是目无王法,逆天而行,如此欺君之罪,直令他这个做岳父的蒙羞、无颜以对祖上父老。
无论苏花语如何好言相劝,姚昭武就是不愿跟她走,恨到深处,不禁有感而发,悲叹着自己的儿子不争气、女婿大逆不道,自己又是残疾废人,实无苟活之意义。
苏花语一时拗不过姚昭武,却也惊觉这般拖延无疑自掘坟墓,便不再与之纠缠,毅然将姚昭武强行背负起来,逃出牢狱。
本以为这样就顺利救出姚氏父女二人了,岂料苏花语在和飘雪、姚柳青会合时,才发现姚昭武竟已断气。
原来,姚昭武在逃出来的途中,便已咬舌自尽,只顾着迅速离开的苏花语,根本没有察觉到她背负之人的异状。
姚柳青见其父自尽,悲痛欲绝,数度晕醒,最后强忍伤痛,在竹林里找了块空地,将姚昭武葬下。
苏花语简略的交代了事情始末,而这一切对杨飞而言,简直晴天霹雳!
“岳父大人啊!”
杨飞长啸一声,泪如雨下,登时跪倒在地,脑海里不断浮现出的,都是他和姚昭武从相识以来的种种相处情景。
姚昭武对杨飞,始终是提携、赞誉、信任,把他当作是自己的儿子一般,然而杨飞却从一开始,就回以欺瞒、敷衍等等的态度,虽然后来,他的确也费尽心思地救出姚昭武,可姚昭武所受之罪,却也均是为他所累。
“岳父大人!云飞罪该万死!云飞对不住你啊!”
杨飞真情流露,跪在地上狠狠地磕了好几个响头,磕破了额头,伤口上沾满了和着灰尘腐土的血,最后闷头大哭,极其惨然。
苏花语也不阻止杨飞,放任他发泄情绪,见杨飞哭声渐止,方才说道:“你节哀吧,如今柳青已经安然无恙,这已是不幸中的大幸。”
杨飞默默地抬起头来,说道:“青青是不是不肯见我,所以自己选择要去找她师父?”
苏花语微愣一下,原本还有些心软,想要安抚杨飞,可后来心念一转,又决定说出实情:“不错,青青说她暂时不想见你。”
“这样也好现在我也没脸见她”
杨飞擦了擦眼泪,缓缓站起身来,续道:“你让我一个人静一静吧,我得好好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办。”
浑浑噩噩地晃过了好几餐饭的时间,杨飞只觉得空虚,开始想找人说说话了,于是他敲了敲门。
大约过了一炷香的时间,苏花语才姗姗来迟,推开了密室的门。
“怎么样?有什么事吗?”苏花语问道。
“也没什么,我只是想知道,现在外面的情况怎么样了?”杨飞道。
“外头风声还是很紧,满街都是厂卫,还有,京城里聚集了不少江湖上的人物,似乎都是为了蝉翼剑来的。”
杨飞一听,颇为惊讶地看着苏花语,问道:“这是怎么回事?难道付无忌真如我们所料,放出蝉翼剑在我这里的风声?”
“我起先也是这么以为,可后来经过探听,才发现事情并非如此。”苏花语说着,便把她探听到的消息说了出来。
当初回到京城后,杨飞将蝉翼剑子剑藏在姚府,后来姚府被抄,子剑竟让东厂的人给搜了出来,新任厂公左崇见之大喜,便将子剑据为己有,如今剑在东厂深宫中,江湖中人纷纷觊觎,蠢蠢欲动。
“难不成他们还想潜入宫中盗剑?这蝉翼剑对他们而言,真的有这么大的**?值得这么冒险吗?”杨飞皱着眉头,疑惑道。
苏花语回应道:“其实,现在正是最好的盗剑时机,如今朝廷为了捉拿你,大内高手可说是倾巢而出,宫中空虚,着实有机可乘。”
杨飞一听苏花语这话,愣了一下,说道:“听你这么说你该不会是也想要入宫盗剑吧?”
苏花语翻了翻白眼,嗔道:“我吃饱撑着啊?如今子剑不在你这里了,江湖中人都将焦点集中在东厂,这样不是正好省了你的麻烦?我干么还去盗剑?”
“说的也是,不过,母剑在你这里,我们还是要小心一点才是。”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谨慎了?”
“我这个人一向都是很小心的啊”
杨飞经历几场剧变,已许久没有和人打情骂俏似的闲扯,如今和苏花语这么一聊,心情倒是舒缓了些,脸色亦不再像先前那样凝重。
“不说这个了,其实,我还探听到一个很大的消息。”苏花语说道。
“什么消息?”
“梅花山庄遭逢重大变故,梅家上下死伤惨重,凶手身份不明。”
“什么!”杨飞一听这话,紧张地揪住苏花语的双臂,叫道:“那云清呢?云清怎么样了?”
苏花语虽然早就有心理准备,但见到杨飞真的这么在乎梅云清时,心里还是有些酸楚,不过她倒没有为此而多说什么,表面上依旧平静地说道:“你放心,云清姑娘没事。”
“喔那梅花山庄到底是怎么了?”
“据说先前有人用毒计,害了梅家许多人,而后,关外的长白派,不知道找了什么借口,前来寻梅家的晦气,双方起了冲突,长白派后来虽然被击退,但是梅家也元气大伤。”
“长白派?长白派搞什么鬼?为什么他们要找梅花山庄的麻烦?”杨飞愤恨地问道。
苏花语没有回答杨飞的问题,只是继续说道:“当时,梅家主事的是护法梅英,云清姑娘并不在,后来长白派又再次来袭,却发现梅花山庄上下,已空无一人,反而是前去助阵的南宫博等人,和长白派打了一架。”
“南宫博去帮忙了?那长白派应该很惨吧,天绝大阵可是很厉害的。”
“这我就不清楚了。”
“啊!”杨飞猛然想起了什么,拍了自己大腿一下,问道:“这件事是什么时候发生的?”
“四、五个月有了吧,这件事情,如今江湖上已是众所周知。”
杨飞思忖着,王承裕到姚府给自己说媒的那天,梅云清也来找他,说梅花山庄有变故,须赶紧回去处理,现在想想,恐怕十之八九,便是为了长白派来袭这档子事。
苏花语续道:“如今,江湖上传言,云清姑娘他们梅家一行人的行踪,出现在太原境内。”
“若是如此,那我要去一趟太原。”杨飞说道。
“你想去和云清姑娘会合?”苏花语问。
“是啊,云清如果在太原,那她的处境一定很危险,我得去跟她会合。”
“你怎么肯定她一定会待在太原不走?难道她不会到别的地方去吗?”
杨飞低头思忖片刻,续道:“云清的舅舅阮宝华,在太原有座梅园,这个地方现在应该是荒废的,可以掩人耳目,是个很好的藏身地点,我想云清应该会躲到那儿去。”
“太原阮家?”
“不错,太原阮家的梅园,云清一定在那里。”杨飞笃定道。
三天之后,傍晚时分,京城西边的官道上,两辆马车,正背着京城的方向,不疾不徐地向前行驶着。
走在前头的,是一辆拉着暗红色车厢的马车;后面跟着的,则是一辆板车,上头装载着大大小小的约五六口箱子。
一队锦衣卫镇抚使,正好守在这官道上,为首的千户见着了那两辆马车,便将他们拦了下来。
前面驾车的,是个白发苍苍的佝偻老翁,那名千户看了看老翁,又看了看车厢,问道:“车厢里是什么人?”
老翁回答:“回大人,车厢里是我家小姐。”
千户走到车边,掀开窗户的布帘一看,里面果真坐着一名女子,这名女子气质非凡,穿着打扮雍容华贵,想必不是寻常人家的女子。
千户又往后一看,后面那板车上,坐着一男一女,都是仆役的装扮,车上的几个箱子,看起来也不是一般人家用得起的。
“敢问小姐何方人氏?”千户问道。
“回千户大人,小女子南宫燕,原籍长安,家兄南宫逸,乃当朝御医。”女子答道。
千户一听,恍然道:“原来是南宫小姐,下官失礼了。”
“大人辛苦了。”女子应道。
“小姐可有御赐令牌?”千户又问。
所谓御赐令牌,乃因钦犯杨飞在逃,京畿戒严,朝廷命官及其眷属出入京城,必须由皇上钦准,给予令牌,方可通行;而一般百姓想要出入京城,虽说不用什么特别许可,然而一旦遇上锦衣卫盘查,可就更是“麻烦”这两字了。
女子愣了一下,表情显得有些迟疑犹豫。
千户见状,心里起疑,又问道:“小姐?你可有御赐令牌?若是没有令牌,下官不得放行。”
“喔,原来是要令牌,小女子方才未听清。”
女子笑了笑,撇过头去,在自己随身的包袱里翻了翻,而后拿出一面黑底金字的令牌,让千户看了一眼。
千户见其令牌为真,点了点头,心想这位南宫小姐往西行,多半是要回家,于是也没有多做刁难,便放行了。
马车行驶出几里地后,驾车的老翁才缓过一口气来,回头对着车厢里的女子说道:“花语,接下来应该没有关卡了吧,从出了城门到现在,这一路走来,已经遇上三回锦衣卫了。”
“谁知道还会不会遇上?这里距离京城,也才十几里地而已,再遇上几回锦衣卫也不奇怪。”
那车厢里的“南宫燕”,正是苏花语所假扮的,而那驾车老儿,当然也就是杨飞所乔装的了。
至于后面那辆板车上的一男一女,男的还真的是个普通仆役,女的则是天香宫四大护法的飘雪。
说到这“南宫燕”三个字,可真让杨飞受了一肚子窝囊气。
就在杨飞决定要前往太原的第二天,福悦客栈来了个他的老熟人,正是“不死神龙”南宫逸。
南宫逸不知从哪得来的消息,说天香宫的苏花语在京城的福悦客栈里,马上联想到杨飞藏身在客栈的可能,于是便前来探听消息。
苏花语见到了南宫逸,原本还对他防之甚严,以为他会对杨飞不利,而南宫逸则一再表明自己不会害杨飞,还把南宫燕和苏花语之间的昔日情谊给搬了出来,这才让苏花语松了口风,然后又带南宫逸下到密室去,和杨飞见了面。
“王可卿的验尸结果出来了,是身中剧毒身亡。”
这是南宫逸走进地下密室见到杨飞时,所说的第一句话。
杨飞看到推门进来的竟是南宫逸,一时无从反应,马上又听到他这句话,不禁呆愣当场。
“怎么?见到我很惊讶吗?”南宫逸说道。
“你怎么会在这里?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谁让你来的?”杨飞这才反应过来,不过他的问话依旧有些混乱。
这个时候,苏花语才从门外进来,一边把门带上,一边说道:“是我带他下来的。”
“花语?你带他来干么?这位南宫御医兄可是朝廷命官啊!万一他回去告密,我岂不就死无葬身之地了啊?”杨飞哇啦啦地叫道。
“你叫这么大声做什么,照你这叫法,不用南宫御医兄去告发你,估计外面满街的东厂爪牙都听见了欸!什么南宫御医兄,这什么称呼啊?”苏花语自觉被杨飞影响,跟着叫了奇怪的称呼,不禁皱着眉头说道。
南宫逸苦笑一声,说道:“放心,我是来帮你的,现在顺天府已经重新审理你杀害王可卿一案,王家许多下人自称是目击者,但是他们彼此供词差异颇有出入,又和顺天府的验尸结果不符,所以我相信你是被陷害的。”
杨飞听了之后,丝毫不为所动,说道:“那又怎样,我窝藏朱玲芷是真,这欺君之罪,可是一点也假不了,还是死路一条。”
南宫逸听了,不禁皱起眉头,杨飞说这话的语气,实在是太过疲懒了,一点也没有觉悟到,这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
其实,杨飞也不是真的没有反省过,这段日子发生了这么多事,他终日窝在密室里,不是练功就是思考,对于自己的所作所为,自然有所感受,但为什么现在所为还是这味儿呢?其实都是因为他始终看南宫逸不顺眼,才会这样。
如果今天换作是别人来把这些消息告诉杨飞的话,杨飞的态度肯定不会这般爱理不理的。
南宫逸摇了摇头,叹了口气,不愿与杨飞再言语纠缠,迳自问道:“听说你想到太原去?”
杨飞看了苏花语一眼,又瞄了南宫逸一眼,说道:“是花语告诉你的?”
南宫逸点了点头,说道:“想必你也已经知道,梅花山庄变故一事了吧。”
杨飞一听,眉头一挑,惊道:“你知道实情?到底是怎么回事?”
南宫逸说道:“这一切,全都是梅兰搞的鬼。”
“果然是她!”杨飞气得用力一捶墙壁,愤恨道。
“这个女人真的变得好生歹毒,连我大哥都被他害了!”
杨飞惊讶道:“什么?你说你大哥都被他害了?怎么可能?你大哥他有十七人天绝大阵护卫着,如此强悍,怎么可能会败给梅兰?”
南宫逸说道:“梅兰的武功虽然不甚高强,却也精进不少,也许她这段日子有所奇遇,不过,她真正厉害的,是学会了一种毒功。”
“毒功?”杨飞和苏花语异口同声疑道。
“梅花山庄之所以一夜之间,被长白派挑翻过去,就是因为梅兰事先下了毒;而我们南宫家天绝大阵,也是因为如此,被梅兰给破了!”
原来,梅云清回到梅花山庄之后,见庄内元气大伤,不得已之下,只好破釜沉舟,趁着长白派再度来袭之前,将庄内剩余成员组织起来,连夜赶赴太原,投奔阮家梅园。
梅花山庄被挑翻一事,很快就传遍江湖,南宫博得知消息之后,立刻率天绝大阵十七人前去相助。
到了山庄之后,南宫博他们才发现庄内已人去楼空,正当他们打算离开山庄,想要继续找寻梅云清一行人时,刚好赶上长白派的人马再次来袭,而这一次,梅兰也亲自跟着长白派人马出现了。
南宫博自恃天绝大阵强悍,过于轻敌,没料到梅兰竟用了毒计,使得天绝大阵十七人死伤泰半,最后连同南宫博在内,竟仅剩八人,这对南宫家来讲,无疑是一大重创。
杨飞听完南宫逸的话,有些不可置信地说道:“怎么会这样?连你们南宫家都遭受如此重创。”
“我之前听花语说,长白派的人马遇上你大哥,还以为长白派会被修理得很惨呢!想不到天绝大阵竟然被破了这梅兰到底是学会了什么可怕的用毒手法?”
“这种毒功我从来没见过,中毒者之血液与内脏会迅速败坏,但表面上却不易察觉,每个人中毒后所受到的伤害程度,也是因人而异,至今我还没有整理出个头绪。”
“欸?不对啊,你不是一直都在宫中?怎么会知道的这么详细?”杨飞听着听着,又开始起了疑心,总觉得南宫逸有些不诚恳,殊不知人家南宫逸可是毫不保留地说着真话,杨飞这么想,实在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我大哥遭逢这一劫后,捎了封信给我,信中提到,此毒无色无味,防不甚防,这些都是天绝大阵里精通医术的万先生发现的,所幸他无恙。”
“原来如此”杨飞摸着下巴,心里还在刻意思索着,想要找出南宫逸言语之间的破绽来。
“我还有更惊人的发现,王可卿一案,你应该是被梅兰陷害的吧!”南宫逸又说道。
“你怎么知道?”
除了苏花语之外,杨飞根本也没机会,把自己在王府见到梅兰的事告诉第三个人,而南宫逸却在此时做出这种判断,着实令杨飞讶异。
“顺天府的仵作说,王可卿所中之毒十分怪异,所以请求宫中御医来协助判验”
“所以你就去协助他们了,然后发现王可卿所中之毒,与梅兰所用的完全一样?”半天没搭腔的苏花语,这时开口问道。
“不错。”南宫逸点头道。
杨飞恶叹一声,说道:“当天晚上,的确是梅兰陷害我的,我还和她对了几招现在想想,她的武功好像真的变得有些凌厉!”
苏花语又问南宫逸道:“就你方才所说的,云清姑娘他们真的到了太原?”
南宫逸说道:“不错,他们如今正在太原。”
“我就说吧!云清一定会去太原的。”杨飞难得料到梅云清的想法,只觉得自己和她一定有着很深的默契,不禁得意起来。
“现在整个梅家犹如风中残烛,势单力薄,如果你能前去助之,那是最好不过,总比你待在这里躲避厂卫的追捕强。”南宫逸说道。
“这不用你说,我本来就打定主意,要去太原帮助云清了!”
“以你现在的身份处境,要离开京城,太费力了,我有个省事又省力的方法,保你出得京城,畅行无阻。”
说着,南宫逸便把朝廷要员及眷属出入京城的细节,向杨飞和苏花语交代了一遍,并且说出要以“南宫燕”的名义离开京城的计划。
“这个方法不错,我赞成。”苏花语肯定道。
“小燕子!”杨飞一听到“南宫燕”这三个字,不禁有些黯然。
然而,接下来南宫逸所说的话,却让杨飞一扫抑郁,转变为一肚子怒火,还倍感窝囊。
“我刻意用妹妹的名义来进行这个计划,就是要好好的提醒你,以后不要再肆无忌惮地拈花惹草了!”
“梅兰之所以如此恶毒行事、王可卿冤死、窝藏朱玲芷之欺君大罪、连累姚家,这么多的事情会发生,都是因为你自己不好!”
“什么跟什么嘛!真是气死人了,那个败家子有什么了不起,他自己还不是一天到晚想抢人老婆,还敢这样教训我!”
假扮成老头子的杨飞,一边驾着马车,一边骂道。
苏花语哼了一声,语气有些责备意味地说道:“少说两句吧你,人家南宫逸可是费尽心力地帮助咱们的,你想想,当初你和他一起帮着朱佑樘对抗万贵妃,朱佑樘会不知道他和你的关系吗?”
“如今南宫御医想要皇上恩准这面令牌,皇上难道不会怀疑,这是他在暗中帮助你吗?这里面困难重重啊,可以想像南宫逸如今在朝廷里的艰难。”
“算了吧,我看他这个御医当得还挺惬意的,哪有什么艰难的?再说了,如果真的这么艰难,那他为什么不就辞官好了?为什么不跟咱们一起到太原去呢?”
杨飞还是一脸不屑的样子。
苏花语摇了摇头,说道:“只怕他要是真的跟我们一起,你又要说他是想来跟你抢云清姑娘了。”
杨飞一听这话,倒也笑了出来,登时挺直了身体,一脸老气横秋的样子,说道:“哈哈,没错!花语你还真了解我!反正我就是看这个败家子不顺眼,在我眼里,他不管做什么都一样,我都不会感激他的!”
这话说的还真是老实,苏花语连连摇头,苦笑道:“你还真不是普通的厚颜啊!得了得了,你别腰挺得那么直,哪有老人家像你这个样子的?当心露馅啊!”
杨飞一听,也警觉了起来,随即弓起身子,恢复成佝偻老翁的样子,然后又左右瞄了几眼,看四下无人,才松了口气。
“你坐在外头,可得谨慎点啊,我看现在天色也晚了,我们还是找间野店过夜吧。”苏花语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