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杨飞老早前往刑部,如愿见到姚昭武。
刑部大牢关的多是一些落罪官员,故而倒也算得上干净,每人皆单囚一室,比杨飞住过的死牢条件好多了。
这名原来英姿勃发的儒将此刻精神萎靡,周身伤痕累累,只余双目露出坚贞不屈的神色,看来在南北镇抚司吃了不少苦头。
“姚大人,您吃苦了。”杨飞曲膝跪倒,泪光闪动,姚昭武于己有知遇之恩,可自己不但兵败连累他,还有失重托,让青青惨遭横祸。
姚昭武隔着牢栏将杨飞托起,见左右没有狱卒,压低声音道:“原来你就是杨飞,小飞,你何必冒险前来见我。”
“大人有恩于我,我怎可贪生怕死?小飞正在四处周旋,想法子救大人出来。”
姚昭武摇头道:“没用的,老夫的案子乃皇上御批,皇上金口一开,断无反复的道理,何况老夫确有罪责。”
“就算去找皇帝老儿,小飞也不会放弃救大人出来。”
姚昭武脸色一变,喝道:“不可对皇上无礼。”
杨飞连忙改变语气道:“小飞此来京城,只为了救出大人,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姚昭武叹了口气,问道:“青青近来如何?”
杨飞最惧他问起姚柳青,可又不得不如实以告,欲言又止道:“青青她……”
“立志那逆子就不提了,老夫最放不下心的就是青青,她外柔内刚,决定的事谁也无法劝阻,两个月前她偷偷来见我……”
“两个月前?大人,你说什么?”杨飞大吃一惊,姚柳青早在去年便已自尽而亡,怎会在两个月前前来探望父亲?
姚昭武绝无认错女儿的道理,莫非是姚柳青的鬼魂?
这也太荒诞了吧?
姚昭武反问道:“难道青青未曾跟你提起?怪不得我问起她你的情况她也是言词闪烁,不肯详说。”
杨飞点头道:“青青从未提及,她说了些什么?”
“青青跟你说的一样,为了救我这老朽之躯,就算潜入皇宫,也在所不惜。”又问了一句:“青青近日可在你身边?”
杨飞信口胡诌道:“近些日子青青神秘兮兮的,我也不知她在干些什么?这几日更是不见踪迹,莫非……”
“这孩子定是偷偷潜入皇宫了。”
“大人,你肯定两月前来探视的的确是青青吗?”
姚昭武点头道:“当然错不了,老夫怎会认错自己的女儿?”
杨飞心中欢喜,握紧双拳,无比坚定道:“我定会寻到青青,再也不会让她做傻事。”
姚昭武一脸欣慰道:“有你这句话,老夫心中足矣。”
杨飞又问:“大人在京可有旧识?小飞找他们试试,向皇上求情。”
“该找的青青都找过了,罢了,罢了。”
“小飞堂堂男儿,说起话来也较有分量,试试也无妨。”
“好吧!”姚昭武念了一些官职人名。
杨飞默念数遍,牢牢记下,方道:“大人,那小飞先行告辞了。”
“你寻到青青后,如果事不可为,便不要再为我这老朽之躯费事了。”
杨飞点点头,环顾四周无人,自袖中取出一个小纸包,以些微可闻的声音道:“大人,万一大难难逃,提前服下此药,便可少却许多痛苦。”
其实此药乃他花重金所购,一旦服下,立即昏厥,脉停气止,似重病猝死,不过在十二个时辰后,便会死后复生,那时只要做做手脚,就能救出姚昭武。
杨飞虽未明说,姚昭武亦猜知其中必有蹊跷,也未多问,偷偷藏好,若无其事道:“以后不要再来看老夫了。”
杨飞点头道:“大人多多保重。”作了一揖,步出牢外。
得知姚柳青死而复生,杨飞亡妻之痛稍减,心中打定主意,无论如何,也要寻到姚柳青,以免终生抱憾。
出了刑部,午门大开,正是散朝之时,大小官员鱼贯而出,杨飞耳力极佳,遥望紫禁城,远远便闻一些官员感慨:“皇上今日又未临朝。”
杨飞心中一动,侧身待龙永年经过,高声道:“龙大人。”
龙永年老远便看见他,却故意避开,闻言不得不驻足道:“你有何事?”
杨飞陪着笑脸道:“龙大人,你日前让晚生去找首辅刘大人,不知哪位大人才是?”
龙永年指指不远正与几名官员私语的老者道:“那位便是。”“多谢龙大人。”
龙永年哼了一声,拂袖而去。
此时首辅刘吉登上官轿,正欲离去。
杨飞整整衣襟,快步追上,拜伏在地,拦轿喊冤。
一名鸣锣开道的官差厉声大喝道:“何方刁民,竟敢拦首辅大人的官轿?”
杨飞装腔作势道:“大人,草民实有天大的冤情。”
那官差道:“你若再不让开,交由顺天府尹查办。”
“且慢,停轿!”刘吉掀开轿帘,招招手道:“你起来。”
“多谢大人。”杨飞慌忙爬起,恭恭敬敬的呈上状纸。
刘吉命人接过,略略瞧了一眼,道:“姚昭武跟你是何干系?”
“是草民的表叔。”
“你要申冤,该去大理寺或都察院。”刘吉道:“刚刚本官见你与刑部龙侍郎搭讪,莫非是他的指点?”
杨飞连忙否认道:“是草民自己的主意,大人乃百官之首,素来公正廉明,为人称道,与家叔又是旧识,草民不找大人应找何人?”
“本官承蒙圣眷,忝为内阁首辅,只备顾问,岂可越职管此刑名之事?”
杨飞又道:“如此可否请大人呈上奏折,为家叔陈冤?”
刘吉为难道:“这几日皇上并未临朝,奏折已堆积如山,再呈一折,恐怕也无济于事。”
“如果皇上临朝的话,可否烦请大人呈上一折?”
刘吉满口允了。
杨飞心知他只是敷衍了事,心中虽然大骂,仍佯作欢喜的连声称谢。
他肃立道旁,目送刘吉官轿离去,回望巍峨屹立的紫禁城,心想难道自己真要学姚柳青般混入宫内?
回到客栈,已是晌午,梅云清二人迟迟未归,杨飞虽闻姚柳青生还的喜讯,心中仍觉苦闷,喝了几杯闷酒,找南宫远志支了一万两银子,备了十来份厚礼,准备送给姚昭武的那些旧识,尤以刘吉府上的那份最重。
等到晚膳之后,仍不见梅云清回转,杨飞茶饭不思,暗暗骂了南宫逸两声,一一登门向那些官员求助。
结果可想而知,这些贪员墨吏礼虽收了,一个个却是互相推诿,杨飞见完一个骂一个,骂得口干舌燥,依旧毫无结果。
姚昭武托付寻找姚柳青之事,也是极为难办,这顺天府数百万口,找出一个人来,谈何容易。
难道自己真的一事无成?杨飞狠了狠心,决意潜入宫内,就算揪住皇帝老儿的胡子,亦要办成此事。
他匆匆赶回客栈,换上夜行衣,犹豫一下,将蝉翼剑藏入袖中,便欲溜出窗外。
孰知梅云清恰好回来,见他如此打扮,问道:“你这是准备去哪?”
杨飞支支吾吾道:“这个……”眼珠一转,有些酸溜溜的反问道:“你跟我小舅子现在才回来?”
梅云清白了他一眼,道:“谁说的,人家白日出门之后,便与南宫大哥分手了。”
“你劳累一日,定然乏了,好好休息,我出去办些事情,去去就回。”
“不行。”梅云清道:“以你现在的情形,岂可出去冒险,要去我也要陪你一起。”
杨飞心中一甜,皱眉道:“那个地方凶险无比,而且也不是你们女儿家能去之地。”
梅云清上上下下将他打量了一番,哼道:“莫非你又想去青楼?”
杨飞怎料引起她的误会,苦笑道:“有你在此,我岂会去那种地方?”
梅云清似笑非笑道:“若人家不在这里,那你便去了,对不对?”
杨飞又是摇头,又是摆手道:“不是,不是。”
“还不从实招来?”
杨飞老老实实道:“我要去皇宫找皇帝为姚大人申冤。”
梅云清神色一变,哼道:“那我更不能让你去了,不行,你今晚要留下来陪我。”忽觉自己最后一句话太过暧昧,俏脸微红。
若是往常,杨飞肯定打蛇随棍上,缠着梅云清问如何陪法?可此刻他满脑子便是去见皇帝为姚昭武申冤的念头,就算梅云清也阻止不了。
杨飞虽然没有说话,可那坚定的神情,已让梅云清知道自己的劝阻不过是白费功夫。
梅云清改变主意道:“要去可以,不过我要跟你一起去。”以她的武功,夜入皇宫,自保当然绰绰有余。
杨飞哪知她会生出这种念头,急急道:“不行,夜闯皇宫,惊扰圣驾乃灭族大罪,救姚大人是我的事,怎可连累于你?”
梅云清望着他,轻声道:“你我夫妻一体,又何分彼此?”
“你说什么?”杨飞呆若木鸡,回过神来,顿时欣喜若狂,将心中人紧紧搂入怀中,涎着脸道:“可不可以再说一遍让为夫听听?”
梅云清靠在他胸口,声若蚊蚋道:“虽然你尚未娶我,可是在我的心中,早已视你为夫。”
“真的?”杨飞迎上梅云清笃定的眼神,垂首向那娇艳欲滴的红唇吻去。
良久唇分,杨飞深情款款道:“云清,我一定会终身守候在你身畔,誓不分离。”
“咳咳!”门口传来南宫逸不凑趣的声音:“云清,我可以进来吗?”
梅云清红晕满脸,挣开杨飞,娇声道:“当然可以。”
“看来为兄来的不是时候。”南宫逸含笑望着杨飞。
杨飞不待梅云清说话,便道:“你来得当然不是时候。”
右手还示威似的搂住梅云清的纤腰。
南宫逸毫不动怒,正色道:“为兄走访了太医院,京城大小上百家药铺、医馆,未曾打听到许子吟的下落。”
梅云清推开杨飞的色手,道:“多谢大哥,看来那许子吟并未来京城。”
南宫逸道:“也不尽然,说不得许子吟乔装易容,此刻正在宫中为万贵妃诊治。”
梅云清沉吟道:“也有可能,小妹和杨飞正要夜探皇宫。”
南宫逸拧起剑眉道:“以你的武功,当可去得,为何要带上他这么一个拖油瓶?”
“拖油瓶?”杨飞气冲冲道:“你说谁呢?”
南宫逸笑而不答,揖手道:“为兄困了,要去就寝,祝你们一路平安。”
杨飞咬牙咧嘴,冲他的背影直挥老拳,余怒未消道:“一觉睡死,别再起来了。”
梅云清笑道:“人都走了,你还嚷什么?”
杨飞反问道:“云清,你真的要去?”
“当然,刚好我也去皇宫找许子吟。”
“不过为夫有些担心。”
“以我的武功,你担心什么?”
杨飞愁眉苦脸道:“万一那皇帝老儿瞧见你这如花似玉的美人,色性大发,非要将你娶进宫去,那可该当如何是好?”
梅云清啐道:“狗嘴吐不出象牙,还以为你转性了,原来仍然死性不改。”
杨飞哈哈一笑,道:“那你总该似我这般装扮装扮,做贼也得有个做贼的样子。”
梅云清媚眼一横,道:“就依了你吧。”
杨飞连骨头都酥了半截,就差没有提议在旁观瞻观瞻。
天黑风高潜入夜。
梅云清一身黑衣,面蒙黑巾,果然颇有女飞贼的风采,不过那身劲装衬着她玲珑曼妙的美好身材,反而更加令人血脉偾张,就是背上负的那把古剑有些大煞风景。
杨飞捏着心上人软绵绵的小手,心儿扑扑直跳,自南宫燕死后,他还未曾如此兴奋。
宫墙高达十数丈,墙下不时还有锦衣卫巡视,宫城之上亦有锦衣卫把守,守卫之严密,别说两个大活人,就算一只苍蝇亦难飞渡。
梅云清瞪了魂不守舍的杨飞一眼,低问道:“以你的轻功,可有法子进去?”
杨飞魂回魄转,豪气万丈道:“咱们今晚夜入皇宫,若连门都难入,岂非辱没了为夫的名头。”
你有什么名头?梅云清含笑不语,心想你这家伙体内无半丝内力,本庄主便看你如何吹此牛皮。
杨飞深深吸了口气,装腔作势一番,周遭突然升起无数黑雾,将二人淹没其中,托着他们徐徐腾空。
现在这般情形,莫说四周漆黑一片,就算皓月当空,近身三尺,旁人肉眼恐也难见。
梅云清大讶不已,心想这还叫武功吗?难不成杨飞习武不成,改练茅山巫术?
杨飞得意之极,自湖边蜕变,他就发现自己体内真气虽然消失,却可随意操控吸发周身数十丈之内的天地之气,飘浮于天地之间,这隐身之术乃从李梦柔那偷学而来,至于这黑雾,却是他画蛇添足,故弄玄虚,存心卖弄而已。
杨飞借机将心上人紧紧抱住,无惊无险的穿过宫墙,当真是神不知,鬼不觉。
避过宫内的侍卫,二人隐藏在一处屋角阴暗之处,杨飞有些喘气道:“咱们这不是进来了?”
“算你本事!”梅云清白了他一眼,奇道:“你这武功从何学来?”
杨飞在心上人面前露了一脸,当然要大大吹嘘一番道:“此非武功,而是仙术,为夫苦坐半月,焉能无功?实不相瞒,那时为夫神游太虚,直达天庭,有幸得太上老君指引,已然修成地仙,什么浮空之术,隐身之法,皆不在话下。”
梅云清啐了一声,自然不信这般鬼话,不过心中对杨飞这种武功亦是佩服之极,以她的武功,要浮空片刻尚能勉强办到,但要潜踪匿形,却是万万不能,至于那些黑雾,肯定是这家伙使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
杨飞见梅云清满脸不屑,大觉丧气,语归正题道:“听说这皇宫房间有千万之数,不知皇帝老儿藏在何处?”
梅云清悠然道:“你不是说你是半仙吗?何不施术找出皇帝,让人家见识见识?”
杨飞哪里施得出来,嘿嘿笑了两声,搔搔头皮,急中生智道:“为夫只是半仙,法力不足,一天只能施一次法,否则有伤仙体。”
梅云清噗哧一笑,道:“照你的意思,现在就要靠我一个人了?”
“正是,正是!”杨飞头如蒜捣。
“要找皇帝,倒也不难,法子多的是。”
“还不快说。”
梅云清微笑不语,凝视前方一条走廊,等了半晌,只见一名太监端着托盘匆匆行过,玉指一曲,那太监闷哼一声,软软倒地,杨飞心领神会,眼明手快,将托盘接在手中。
二人将那太监拖到暗处,梅云清点了他几处穴道,将之拍醒。
那太监陡见两个黑衣蒙面人,顿时大骇,想要喊叫,张大嘴巴,却发现半点声音亦难发出。
杨飞一拳轰出,太监身旁出现一个大坑,他恶狠狠道:“你若敢喊叫,小心老子这般一拳将你轰成肉泥,埋在地下做花肥。”
那太监脸都吓白了,连连点头。
梅云清解了他的哑穴,以嘶哑的声音喝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太监乖乖道:“小人叫宋德顺,别人都叫我小顺子。”
“小顺子!”梅云清默念两声,又问道:“那你现在要去什么地方?”
“去安喜宫给万娘娘送汤药。”
杨飞心想这么巧,忙道:“你说的万娘娘是不是皇上最宠爱的万贵妃?”
宋德顺点头应是。
梅云清道:“安喜宫在什么地方?”
宋德顺朝左方一座灯火通明的华丽宫殿努努嘴道:“就是那里。”
梅云清道:“你若敢骗我们,小心你的小命。”
宋德顺忙道:“小人决计不敢。”
梅云清一指点了他的昏穴。
杨飞忍不住问:“云清,你为何不问他皇帝老儿现在何处?”
梅云清没好气道:“为防刺客,宫内除非近侍,谁会知道皇帝待在何处?若连这小太监都知皇帝的位置,那他早死一百遍了。”
杨飞一想也对,问道:“那该如何是好?”
“皇帝既宠万贵妃,想来每日必至她的寝宫探视病情,咱们守株待兔,必能相见,再说许子吟若是入宫为万贵妃诊病,万贵妃病情一日不愈,许子吟定然不会离开,咱们此去安喜宫,不是正好一箭双雕。”
杨飞心中叹服,大拍马屁道:“云清,你冰雪聪明,天下无人能及,为夫虽为半仙,也自愧不如。”
梅云清轻哼一声,道:“这小太监既是去安喜宫给万贵妃送汤药,那里的宫女太监久候不至,必然生疑,咱们又势必不能放了这小顺子,为免打草惊蛇,所以要劳你的驾,将汤药送去。”
“要我送?”杨飞望着梅云清窃笑的神情,恍然大悟道:“你要我假扮太监?”
梅云清赞许道:“孺子可教也,你去的话,还能打探一下情况。”
“你要为夫扮什么都行,就是不能扮太监,万一弄假成真,连那玩意都没有了,为夫如何助你传宗接代?”
梅云清闻此污言秽语,顿时羞得俏脸通红,幸好面蒙黑巾,瞧之不见!她娇哼道:“你去是不去?”
杨飞举手投降道:“去,去。”心想自己衙役、和尚、强盗、采花贼、鞑靼兵都假扮过,独缺太监一职,看来今日只好试上一试了。
“事不宜迟,快换衣服。”
杨飞更衣,梅云清并不避忌,还伸手相助,剥下宋德顺身上的太监服,帮杨飞换好之后,将宋德顺拖入花木之中藏好,就算有人经过,若非细察,亦难瞧见。
杨飞端起托盘,打了一诺,憋起嗓门尖声道:“云清,你看为夫扮相如何?”宋德顺与他身材相仿,这太监服穿在身上倒也十分妥贴。
梅云清听得毛骨悚然,仔细打量一番,捺着性子道:“你矮下身子。”
杨飞乖乖起身。
忽然,唰的一声,梅云清古剑出鞘,横在杨飞面前。
杨飞吓了一跳,连退数步,一手托盘,一手捂住下体,骇然道:“云清,你想干什么?”心想难不成梅云清因爱生恨,看他这假太监不顺眼,要将他变真太监?
他快梅云清更快,剑光一闪再闪,杨飞只觉身上一凉,心中大叫完了。
梅云清吹吹留在剑上的短毛,面无异色道:“好了。”
杨飞惊魂未定,摸摸那里,还好,弟尚安在。
他哭笑不得道:“云清,你要帮我剃须,何不早说,害我以为……”
梅云清又是羞涩,又是好笑道:“你以为我想干什么?你多久没刮胡子了,浓髯满脸,别人一看便知是个假太监。”“多谢云清!”杨飞打了个哈哈道:“那为夫这就去安喜宫了。”“这德顺被我点了昏穴,十二个时辰后方会醒转,你一定要在此之前打探到许子吟和皇帝的下落。”
杨飞反问道:“云清,你呢?”
“我会悄悄跟在你身后,见机行事。”
“那你小心一点,万一有变,自个逃出宫去,不用管我。”
梅云清柔声道:“你也要小心,记得随机应变。”言罢,跃上屋顶,瞬即不见。
杨飞定定心神,学着那宋德顺的样子,规规矩矩的双手托盘,朝安喜宫行去。
一路碰到两名宫女,杨飞强作镇定,倒也有惊无险。
来到安喜宫前,早有一名宫女候在那里,焦躁不安的走来走去,远远瞧见有人,气呼呼道:“小顺子,为何这么晚?误了娘娘的病情,小心你的狗命。”
杨飞含含糊糊应了一声,硬着头皮步上前去。
待杨飞行得近了,那宫女一看不是宋德顺,愕然道:“你是谁?宋德顺呢?”
杨飞细声细气,胡编乱造道:“小人叫宋飞,小顺子晚膳吃坏了肚子,正在茅厕出恭,他不敢怠慢了贵妃娘娘的汤药,便托小人送来,这位姐姐,你叫什么名字?”他来京城混了数日,一口京腔倒也学得马马虎虎。
那宫女二十来岁,闻杨飞喊自己姐姐,顿时眉开眼笑,疑心尽去,道:“姐姐名唤彩霞,小飞子,你的嘴可比小顺子嘴甜多了,站着干什么,快随姐姐端药进去。”
杨飞未想这彩霞如此轻易相信自己的屁话,暗喜之下连她喊自己小飞子也未放在心上。
这万贵妃本是当朝董太后宫中的宫女,较皇帝朱见深大了十多岁,朱见深还是太子时每日到母后宫中请安,便与她勾搭成奸,后来做了皇帝更是将她封为贵妃,只是碍于万贵妃出身寒微,兼有太后反对,始终不能封为皇后。
朱见深对这万贵妃可谓一往情深,二十年来始终宠爱有加,为她不但废了最初的吴皇后,连后来立的王皇后也是不理不睬,万贵妃虽为贵妃,日常用度,舆车礼仪亦与皇后无异,朱见深近年还专门为万贵妃建了一座华丽的宫殿,便是这座安喜宫。
此宫规模宏大,在皇宫亦是数一数二,殿内的那根主梁乃终南山中的千年古木,仅此一项,耗资巨万,宫内金碧辉煌,处处雕龙画凤,展示着皇室的威严气度。
穿过重重宫门,杨飞随彩霞来到如雷贯耳的万贵妃寝殿,在那张奢华已极的巨榻之上,侧躺着一个女人,杨飞离得且远,又不敢抬头,难以看清她长得如何天香国色,倾国倾城。
彩霞接过汤药,先用银匙试了一口,这才换过用具,娇声道:“娘娘,药来了。”
一个慵慵懒懒的声音道:“又要喝药?”
“皇上叮嘱过,一定要侍候娘娘按时服药,奴婢不敢抗旨。”
“别拿皇上的圣旨来压我。”
趁着彩霞等数名宫女服侍万贵妃喝药之际,杨飞透过帘缝,偷眼瞧去。
那万贵妃生了一双丹凤眼,圆圆的脸蛋,虽说卧病不起,仍然风情万种,娇媚动人,乍眼看去不过三十许人,若非眼角有些鱼尾纹,恐怕谁也猜不到她已过五旬。
杨飞只觉这万贵妃虽是尤物,倒也并非如何艳绝人寰,不禁老大瞧不起皇帝来,心中自鸣得意:“我的云清可比这老婆娘好看得多。”
许是感应到他的鄙夷目光,万贵妃咦了一声,问道:“这个奴才从何而来,本宫为何从未见过?”
杨飞呆了一下,才想她是在问自己,心中一骇,慌忙跪在地上,伏首道:“奴才名宋飞,是……”暗忖这万贵妃说话中气十足,看来并不似染上重病,为何外间传得沸沸扬扬,惹得皇帝大动干戈。
彩霞抢先说道:“他跟先前送药的小顺子一样,都是梁公公的下属,今日小顺子生病,便让他来了。”
“你过来。”万贵妃朝他招了招手。
杨飞狐疑不定,见彩霞朝自己连使眼色,只好爬了起来,弓腰小心翼翼的步到榻边,同时蓄势运劲,万一不对,也好冲杀出去。
万贵妃玉手探出,娇声道:“扶本宫起来。”
“是,娘娘!”杨飞心知万贵妃必是从自己身上看出破绽,否则她堂堂一个贵妃,为何对自己这么一个小太监感兴趣。
万贵妃手上肌肤嫩滑如玉,不见丝毫松弛之感,哪似五旬妇人,杨飞不禁又暗暗骂了声老妖女。
蓦地,杨飞忽觉一股若有若无的阴柔内力透入掌背,心中顿时大奇:“难道这久居深宫的老妖女还会武功?”他犹豫一下,立时哎哟一声,倒在地上,手臂抖个不停。
彩霞惊道:“娘娘,您受惊了?”好似吃亏不是杨飞,而是万贵妃。
万贵妃挥了挥手,若无其事道:“没事,本宫要休息了,都退下吧。”
一干宫女齐声道:“是,娘娘!”
彩霞搀起杨飞,快步行出殿外,这才问道:“你没事吧?”
杨飞苦笑摇头道:“没事,没事。”
“到我屋里,我帮你看看你的手臂怎么样了。”
杨飞吓了一跳,忙道:“不用,不用。”他里面尚穿着夜行衣,若是如此岂不露馅?
彩霞哼道:“人家一番好心,你还不领情。”
杨飞挥挥手臂,赔笑道:“彩霞姐姐,你看我真的没事。”
这倒是实情,万贵妃那股内力虽然阴毒,倒也奈何不了他。
“那你肚子饿不饿,姐姐屋里有糕点,去吃一点吧。”
杨飞与她不过初次见面,不知她为何对自己如此热心,也不好拂了她的美意,点头道:“多谢姐姐。”
彩霞乃万贵妃贴身宫女,住处在安喜宫一隅,侧殿角落的一间小屋内,设有两张木榻,除一张梳妆台,另外还有一个木柜。
彩霞点燃油灯,唤着杨飞坐下,自柜内取了几碟糕点,递到杨飞面前。
那些糕点精致之极,以彩霞的身份,万万享用不起,杨飞吃了两口,疑惑道:“彩霞姐姐,你这些糕点是哪来的?”
“当然是我偷偷藏起来的,你放心好了,吃了不会有问题的。”
杨飞也不客气,大口吃了起来,他今日四处拜会大官,连晚膳都忘了吃。
彩霞坐到他身畔,笑咪咪的看着他。
杨飞佯作无心问道:“皇上这些日子常来探望娘娘吗?”
“是啊!”彩霞反问道:“你问这干什么?小飞子,在宫里不该知道的事就不要多问。”
杨飞哦了一声,道:“小弟入宫大半年了,还从未见过皇上,不知有没有这个福分。”
“自娘娘生病,皇上每日早晚必来探望,最短的时候也要待半个时辰,你以后多来送药,定能见到,对了,你进宫才大半年,不是自幼净身入的宫吗?”
“当然不是。”
彩霞垂下首去,低声问道:“那你净身之前有没有同女人好过?”
杨飞哪知她会问出这般大胆露骨的话来,顿时目瞪口呆,连连摇头道:“没有,没有。”后面加了一句:“才怪!”
彩霞幽幽叹了口气,将头倚到他肩上。
宫装本就较寻常女衣来得宽大,杨飞目光斜视,自彩霞雪白的胸口瞧去,力透纱衣,直视她尖拔挺直的乳峰,心中欲火大盛,恨不能伸出手去抚摸一番。
似彩霞这些宫女十二三岁入宫,除非得到皇帝宠幸,飞上枝头变凤凰外,就只有等到人老珠黄方可出宫嫁人,其中的二十载青春虚耗,寂寞之时,难免要与宫内的太监们干一些假凤虚凰的事来,宫内太监宫女头头对此向来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彩霞曾见皇帝和万贵妃翻云覆雨,人事早解,春心寂寞,今日见杨飞样貌虽非英俊,却给人一种少年老成,历尽沧桑之感,较之宫中原来那些尖嘴猴腮的太监来得顺眼多了,更何况这小子一口一个姐姐喊得她舒坦之极,待见杨飞眼睛尽瞟自己胸口,不但不避,反而一挺酥胸,似想让这家伙看得更清楚一些。
杨飞老脸一红,避开目光,心想熬到明日早上见到皇帝再说,至于许子吟,若曾进宫为万贵妃治病,彩霞一定见过,就是不知要寻个什么借口查问。
“小飞子!”彩霞忽然反手紧紧抱住杨飞,一下子将他扑倒在床。
“姐姐,不要这样!”杨飞许久未近女色,怀拥彩霞丰腴的玉体,只觉口干舌燥,他奋力挣扎,又不能显露武功,哪敌得过如狼似虎的彩霞?心想怪事年年有,就属今天多,自己堂堂一个大男人,假扮太监,竟然会被一个年轻貌美的宫女强奸,说出去鬼都不信。
“嗤!”的一声,杨飞太监服被彩霞扯破一个口子,心中大叫完了。
突然,油灯一闪,一道劲风掠来,击在彩霞背上,彩霞闷哼一声,软倒在杨飞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