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芸又道:“这些日子,我一直担心公子遭遇不测,今日得见公子,心中才稍稍安定了些。”
杨飞道:“雷姑娘担惊受怕,在下实在罪该万死。”心中大骂:死妖女,你担心的恐怕不是老子,而是怕老子不兑现诺言,给你蝉翼剑吧。
唐芸又问了些杨飞脱险的经过,杨飞只好信口胡诌,说得惊险无比,听得唐芸连连惊呼,神情动人之极,杨飞对她虽有提防,仍是心神荡漾。
最后,唐芸道:“那些官差甚是可恶,杨公子若不嫌弃,不如在此留宿,待明日我再想法子送公子出城。”
杨飞老脸一红道:“在下留在姑娘闺居,恐怕不妥。”
“这水榭内除了我和婢女杜儿,并无旁人,公子不必担心。”
杨飞心想反正今日老子没有住处,便留下来看你这妖女到底耍什么花样。他佯作推辞两声,便自应了。
唐芸无比欢喜,连忙吩咐婢女准备客房。
吃过宵夜,杨飞沐浴之后,万分舒坦的倒在软榻之上,比起方才如过街老鼠的窘境,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不过他不知唐芸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难免提心吊胆,连睡觉也紧握剑柄,万一有个风吹草动,也好应变。
睡到三更时分,杨飞被一阵女子的低泣声惊醒,好奇之下,循声寻去。
那哭泣女子便住在隔壁,房门未闩,杨飞进入房内,顿时大吃一惊,那哭泣女子竟是唐芸。
唐芸此刻仍未入睡,只是伏在床头,哭得好生可怜。
“唐姑娘,你为何哭泣?”杨飞夜闯千金小姐的闺房,心中自是忐忑,若被人发现,还不将他当淫贼抓起,那时可百口莫辩。
唐芸抬首瞧了他一眼,哭得愈发大声了。
杨飞到底狠不下心拂袖而去,走到床边柔声安慰道:“唐姑娘,凡事皆有解决的法子,你说出来,在下帮你出出主意。”
唐芸止住哭声,仰着泪痕未干的俏脸,反问道:“你真的肯帮我?”
杨飞拍着胸脯道:“只要在下力所能及,自当尽力而为。”
“我爹要我嫁给蜀王世子。”
杨飞问道:“而你却不想嫁给他?”暗忖蜀王世子是什么东西?那个朱寰豪也是什么世子,难道两人是同一货色?
唐芸点头道:“我听说那个世子不过十七岁,却已有了八个老婆,我嫁过去还有什么意思?难保他以后做了蜀王,不会娶更多的女人。”
原来世子跟太子差一样,老子死了以后做王爷!孤陋寡闻的杨飞总算搞清楚世子是何意思,又问:“你爹只你一个女儿,都舍不得将你嫁给你表哥,为何又要将你许给什么世子做小老婆?”
唐芸神色幽怨道:“我们唐门世居蜀川,跟当地官府自有千丝万缕的联系,蜀王求亲,我爹怎敢不允?他老人家也是没办法,才逼我嫁人,若非那个世子有太多女人,我也不会忤逆他老人家的意思。”
“难道你不会逃婚,等风声过了,再回去向你爹求情。”
“这更是万万不能,我有个姑姑,我爹似我一般的疼爱她,可因我姑姑不肯遵命嫁给我舅舅南宫远宏,与情人逃到中原,我爹遣人追杀千里,不但废了我姑姑的武功,还在我姑姑的情人身上下了剧毒,听说那个人没出半年就死了。”
杨飞早闻南宫燕提过此事,此刻听唐芸详加道来,不禁倒吸了口凉气,“你爹也忒狠了点吧。”
唐芸一脸哀愁道:“就算我逃到天涯海角,我爹也会找到我,同对我姑姑那般处置我,所以我是万万不能逃婚的。”
“难道就没有别的法子?”
“本来上次去长安,我爹答应我只要完成任务,他就不会逼我嫁给那个世子,可是……”
杨飞心中咯的一跳,暗道你这妖女总算提到蝉翼剑了,难不成你要老子将蝉翼剑给你拿回去交差?
唐芸又道:“可是我见了你,不知怎的,一再手下留情,事情也半途而废,回去被我爹臭骂一顿,说婚事已定,再无变数。”
你杀了小月,还差点要了老子的老命,也叫手下留情?
杨飞心中大骂,表面却笑嘻嘻道:“那可真是多谢唐姑娘了。”
唐芸叹了口气道:“我此次独留苏州,一则避婚,二则担心你,想打听到你的消息再回去,今日见得官府通缉你的画像,猜到是你,便命人四处寻找,总算苍天不负有心人,让我找到了。”
“劳唐姑娘挂念,在下真是荣幸之至,不过姑娘的事,在下看来帮不上什么忙?夜已深了,唐姑娘好好歇息,在下告辞。”
“不要走!”唐芸忽然将他拉住,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含情脉脉道:“杨公子,其实人家,人家……”
杨飞暗道你可千万别说喜欢老子,打死老子也不信,但是被一个美人这般拉着,他也不好大煞风景,将手甩开。
唐芸羞红着脸,支吾了半天,还是没有道出下文。
杨飞存心糗她道:“唐姑娘既然无话可说,那在下还是告辞了。”
“你欺负人家。”唐芸使出女人的拿手绝活,痛哭起来。
你这妖女,奸计不成,还倒打一耙!杨飞心中一软,倚首坐下,一脸无奈道:“姑娘既然这么说,在下只好暂时留下了。”
唐芸破涕为笑,轻轻道:“上次在慕容宗主府,你让我们躲入密道脱身,自己留在外面独对强敌,以前虽有男子说什么肯为人家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可一碰到危险,就个个吓得逃之夭夭,似你这般的英雄男儿,人家还是第一次碰到。”
杨飞闻得自己的英勇事迹,心中甚是得意,自谦道:“姑娘过奖了,你身陷险境,也是因我之故,在下自该保你周全才是。”
唐芸又道:“后来我听说你身陷地底,生死不明,一直食不知味,直到今日听到你平安无事,方才如释重负。”
杨飞全然不信,瞧着她的俏脸道:“姑娘厚爱,在下实在不知如何报答。”
“公子,你不要总是姑娘前,姑娘后的,显得生分,不如叫人家芸儿。”
杨飞佯作深情,唤道:“芸儿。”
唐芸轻应一声,欲语还羞道:“公子,芸儿可以喊你杨大哥吗?”
“当然可以。”
“杨大哥,当日在长安,芸儿与你为敌,误杀了小月,实在情非得已,杨大哥,你还怪我吗?”
杨飞敷衍道:“不怪,不怪!”心想老子上次羞辱你,小月的仇已报了大半,剩下的一小半以后再作计较。
“真的吗?”唐芸十分欢悦道:“那可真是太好了,多谢杨大哥,杨大哥,芸儿还有一个不情之请,不知杨大哥可否应允。”
“芸儿请讲。”
“再过几日,芸儿便需回唐门,这数日杨大哥可否留在苏州陪陪芸儿?”
杨飞犹豫道:“可在下正被官府通缉,久留于此,恐有不妥。”
“芸儿自有法子让别人难以认出杨大哥来。”
杨飞恍然大悟道:“你是说帮我易容?”心想老子反正这几日无处可去,不如留下来看你这妖女耍什么花样,他一念至此,便点头应了。
回到客房,杨飞左思右想,想不出个所以然,只好作罢。
晨曦初明,朝阳未起,睡得迷迷糊糊的杨飞被婢女杜儿喊醒,同唐芸共用早膳,只见此妖女满脸柔情,笑靥如花,看不出半点虚假之色。
而后,唐芸伴着杨飞游遍宅邸,这宅子占地颇广,布局别具一格,看来是苏州数一数二的豪门大户,不过奇怪的是宅内只有仆婢,并无主人,杨飞询问之下,唐芸只说这里是她一家亲戚的宅子,举家出去探亲,托她照看数日。
杨飞暗暗叹了口气,自己要是有这么大的一间豪宅,也不用愁这愁那,早风风光光的将南宫燕娶进门了。
将各处楼台细细逛过一遍,已是晌午,杨飞累得腰酸背痛,却见唐芸似没事人般,心中暗奇:这妖女昨晚睡得比自己还晚,今日为何还有如此好的精神?
唐芸小睡过后,便将杨飞易容成一个文弱书生,与遍贴城内的画像大相径庭,保保无人认出,只是这个书生胸无点墨,狗屁不通,难免有些扫兴。
二人结伴而行,畅游苏州,果然没人认出杨飞,唐芸一一介绍各处景致,熟得好似自家后院一般,美人如玉,风景如画,杨飞陶醉其中,却愈加迷惑,难道唐芸乃是真情,而非假意?
如此过了三日,二人已是无话不谈,熟得不能再熟,杨飞对唐芸何日生辰,家有几人,七姑八姨,乱熟于胸,巧合的是,二人竟是同月同日出生,只是杨飞较唐芸整整大了一岁。
这日,唐芸显得郁郁寡欢,杨飞再三追问,才知她的那个亲戚明日回来,亦即唐芸不日即将离开苏州,返回唐门。
杨飞与她相处数日,到底有些感情,连幸小月的仇恨也渐渐淡去,颇感不舍,不过也未说些挽留的话来,徒增伤感。
晚膳之时,素不饮酒的唐芸突然来了雅兴,命人取来陈年绍兴,说是饯别,她向杨飞连敬三杯,未过片刻,双颊已然酡红,醉态可掬。
“杨大哥,芸儿再敬你一杯。”唐芸仍不罢休,持着酒壶,替杨飞斟满,又一饮而尽。
杨飞好心劝解道:“芸儿,你不可再饮,否则会醉的。”
“醉?”唐芸摇摇晃晃的站起,娇笑道:“谁说芸儿会醉?”
“芸儿,你真的醉了!”杨飞脑中亦觉昏昏沉沉,用力甩了甩头,暗忖此酒好生厉害,才不过三杯,已生醉意。
“谁说芸儿醉了?”唐芸踮起脚尖,十分优雅的在原地转了几个圈,晚风徐徐,衣袂飘飘,彩带飞扬,直似九天仙女下凡来。
杨飞不禁看直了眼,魂儿早已飞出天外。
“哎约!”唐芸足下一滑,幸好杨飞眼明手快,拦腰将她抱住。
“多谢杨大哥!”唐芸媚眼如丝,反手搂着杨飞的粗脖。
“我送你回房歇息。”杨飞老脸微红,松开唐芸,轻轻搀着美人行向她的闺房。
眼前的景物一变二,二变四,愈变愈多,杨飞看不清路,不觉自嘲道:“看来咱们都喝醉了。”脑中一沉,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次日清晨,杨飞清醒之时,只觉头痛欲裂,钻出被外,却见自己赤身裸体,下体还有斑斑血痕,再看榻上,亦是一般无二。
自己为何会在唐芸的闺房,到底怎么回事?杨飞恍恍惚惚记起昨晚与唐芸饮酒,然后送她回房,之后做过什么,再也不知,不过依此刻这般情形,任何一个正常的男人也会想到发生何事。
“芸儿,芸儿!”杨飞寻到自己的衣物,一一穿好,可见不到唐芸,心中总觉不妥。
“不好了,小姐投水了!”
一阵惊惶失措的声音传来,正在水榭寻找唐芸的杨飞大吃一惊,那个小姐除了唐芸还会是谁?
他夺门而出,循声寻去,只见宅内小湖湖面有个黑影载沉载浮,这内宅不许男仆进入,几个婢女皆不通水性,在那急得不知如何是好。
杨飞不假思索,跳入水中,将人救起。
落水之人果真是唐芸,她溺水已久,小腹鼓起,俏脸惨白,气若游丝,已是出气多,进气少了。
匆匆赶来的杜儿泪流满面道:“公子,你一定要救救小姐。”
杨飞沉声道:“你快去准备姜汤热水,我先逼出她腹中积水。”
众女依言行事,杨飞抚着唐芸胸口,逼出她腹中积水,渡过一丝真气,抱着她回房继续施救。
忙活了大半天,唐芸总算清醒过来,一见杨飞,便扑入他怀中,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杜儿等人知趣的退出房外,杨飞轻责道:“芸儿,你为何要自寻短见?”
唐芸凄然笑道:“杨大哥,大错已然铸成,芸儿实在无颜苟活于人世。”
杨飞惊道:“芸儿,昨晚我们真的已经……”
唐芸含羞点了点头。
杨飞自责道:“都怪大哥,若非我喝多了酒,也不会发生此事。”
唐芸垂首低声道:“此事怎能怪大哥,芸儿也是心甘情愿的。”
杨飞心中一荡,将她搂得更紧:“事情既已发生,你又何苦轻生,不如我随你回去解释清楚,向令尊提亲。”
“此事万万不可!”唐芸神色惶恐道:“若我爹知道我们有了夫妻之实,为免开罪那蜀王世子,我们性命必然不保,否则那蜀王世子若知芸儿已非完璧,不但你我,还会连累我家里人。”
皇室娶亲,若女子失贞,罪在欺君,可至满门抄斩。
杨飞明白此节,皱眉道:“那还有什么法子?”
“如果能够说服我爹,让他老人家替我们隐瞒,不过我爹向来信守承诺,既已应承这桩婚事,岂会反悔,上次长安之行,还是芸儿苦苦哀求,才让他答应若我达成目的,便推掉婚事。”
杨飞松了口气,反问道:“如果我以蝉翼剑为聘礼,你爹会不会心动?”
“这倒也行。”唐芸美目神采一现,又黯了下来,幽幽道:“你不是说那东西并非你的吗?你怎可拿别人的东西作聘礼?”
杨飞笑道:“那东西现在就在我手上,怎会不是我的?”
唐芸颤声道:“杨大哥,你是说真的吗?”
“我岂会骗你,你稍候片刻,我取来给你瞧瞧。”
片刻之后,杨飞回房取来佩剑,递给唐芸道:“这柄就是。”
唐芸拔剑出鞘,仔细看了一遍,又递还给他,幽怨道:“杨大哥,这不过是普普通通一柄长剑,你何苦拿来骗我?”
杨飞得意的道:“此乃剑中藏剑。”揿动剑柄机括,抽出蝉翼剑,运劲轻掷,剑身透入地板,直没入顶。
“这真是蝉翼剑?”唐芸又惊又喜。
“如假包换。”杨飞将如若无物的蝉翼剑再次呈上。
唐芸抚着剑身,目现异采,忽问:“大哥,你参透剑中的秘密了吗?”
杨飞苦笑道:“如果我能参透,岂会是现在这副熊样?你爹武功盖世,或许他有法子参透。”
“这可真是太好了。”唐芸投入他怀中,腻声道:“有了这柄剑,我们就可厮守终身了。”
二人静静拥在一起,柔情蜜意,甜蜜无边。
良久良久,敲门声起,二人梦过神转,唐芸满脸红晕,将蝉翼剑塞还杨飞,略整衣襟,低声道:“剑给你收好。”
杨飞奇道:“你不要吗?”
“难道芸儿还信不过你吗?”
杨飞疑心尽去,哈哈一笑,收好蝉翼剑,开房一瞧,门外正是杜儿。
她探首室内,问道:“公子,小姐好了点吗?”
杨飞点点头,见她欲走还留,反问道:“还有事吗?”
“午膳准备好了,公子和小姐是到厅里去用,还是要奴婢拿到房里来?”
唐芸缓缓走出,微笑道:“我们去厅里用。”顿了一顿,又道:“杜儿,你收拾一下,我们用过膳后,杨公子随我们一起回去。”
杜儿面露讶色,应了声是,施礼而去。
席间,唐芸愁意尽消,欢声笑语,再回水榭,二人目光偶触,皆含笑不语,其中情意,不言而喻。
杨飞忽道:“芸儿,不知是不是今日太高兴了,大哥头有些昏乎乎。”
唐芸一脸关切道:“大哥可能是方才救我,内力虚耗,以致如此,不如让芸儿扶大哥回房歇息一会。”
杨飞犹豫道:“咱们不是说好午后动身,会不会误了行程?”
“反正也不急在一时,迟上一日也不打紧。”
杨飞淫笑道:“如此也好,芸儿就再陪我一宿如何?”
唐芸啐道:“大哥你好坏哟!”
杨飞躺在榻上,任由唐芸替自己脱靴宽衣,能让堂堂唐门千金如此伺候,恐怕天下没有几个。
他很快陷入熟睡,大做美梦:自己成为天下第一人,梅云清、南宫燕、苏花语、唐芸诸女皆成娇妻,一时左搂右抱,享尽齐人之福。
突然,一阵剧痛传来,眨眼一瞧,四周漆黑,不知身处何地。
“芸儿,芸儿!”杨飞大声疾呼,欲待站起,却觉脚踝扯着一件重物,身体再次扑倒,伸手摸去,乃是冰冷的铁镣,运劲一扯,却是纹丝不动,原来他穴道被封,内力一丝半毫也使不出来。
自己怎会变成这般情形?杨飞心中大惊,不禁大声道:“有人在吗?”
喊了半天,只闻一个不耐烦的声音道:“臭小子,吵什么吵?再吵你大爷,小心老子一刀宰了你。”
杨飞小心问道:“请问这位大爷,这里是什么地方?”
那声音大笑道:“小子,你被关入死牢还不自知,真是可笑之极,可笑之极。”
死牢?杨飞哪还不明白是唐芸搞的鬼,肯定是她假装对自己情有独钟,骗得自己信任,得到蝉翼剑之后,便下药迷倒自己,再送交官府,如此诡计,不可谓不毒。可恨自己屡教不改,还是上了这妖女的当。
“唐芸!”杨飞咬牙切齿,捶首顿足,恨不能将唐芸碎尸万段。
那人道:“小子,你也是栽在女人手里吗?”
“关你何事!”
那人似乎怔了一下,冷喝道:“小子,你敢跟老子这般说话,找死吗?”
杨飞哼道:“你也被关在死牢,还不是死路一条?”
“小子,老子跟你可不同。”那人嘿嘿冷笑。
“有何不同?”杨飞暗忖难道这家伙也跟韩先生一般,住在死牢之内,专做死人买卖?
那人却不再语。
“威——武——”
众衙役齐声大喝,堂棍击地,咚声大作,那仗阵可比临汾厉害多了。
苏州知府乃四品大员,这日亲临府衙,审问数月来将苏州城闹得不能安宁的采花淫贼,江洋大盗,当真是八面威风,气势惊人。
那知府一拍惊堂木:“堂下疑犯,报上名来!”
杨飞胡编乱造道:“草民杨云飞,山西太原人氏。”
“因何来到苏州?”
“草民久慕苏杭之繁华,特来游玩。”
“可是花光了银子,便生歹意,入宅抢劫,以致闻色起心,见财起意?”
杨飞高呼道:“大人,冤枉啊!”
那知府皱眉道:“你大喊冤枉,难道是说本官冤枉于你?”
“草民不敢。”
“来人哪,带证人。”
杨飞见到那家升平客栈的掌柜,立时双目喷火,恨不能将他生吞活剥,要不是这家伙,他哪会沦为通缉犯,又哪会碰到唐芸,又哪会落到如此境地?
“小人王老实!”那掌柜磕头之后,指认杨飞道:“大人,他便是四日前到敝店白吃白住,还扬言放火烧我店铺,杀我全家的贼人,后来见了各位差爷,不但拒不认罪,还用剑刺伤差爷,逃之夭夭。”
那知府向堂下一名捕头问:“汪捕头,可有此事。”
那汪捕头道:“大人,王老实所言,句句属实。”
那知府再拍惊堂木,连声冷笑道:“杨云飞,有人为证,你还有何话可说?仅这伤害官差之罪,本官便可判你流放千里。”
杨飞大声道:“大人,这掌柜找人偷了草民的马,还设计陷害,请大人明察。”
“大人,草人名为王老实,经营小店也一向老实,从不欺客,大人若是不信,可遣人找小人左邻右舍详加查问!”
那掌柜王老实老脸涨得通红。
“他胡说。”
王老实针锋相对道:“你才胡说。”
那知府向王老实扬扬手道:“王老实,你先退下吧。”
三拍惊堂木,厉喝道:“杨云飞,证据确凿,你还想抵赖?”
“草民实在冤枉。”
一边师爷进谏曰:“大人,如此刁民,若不用刑恐怕不招。”
那知府点头称是,拿起刑签正欲掷下,杨飞已有前车之鉴,连忙改口道:“草民招认便是。”
那知府得意洋洋道:“算你识相。”
杨飞暗中大骂狗官,一一招认近月“犯”下的累累罪行,然后签字画押。
那知府最后道:“杨云飞,你既已认罪,本官便不对你用刑,你罪恶滔天,理当问斩,待本官上报刑部,秋后再行处决,退堂。”
“多谢大人!”杨飞暗暗高兴,现在才是初夏,到秋后还有半年,这么长的时间慕容世家恐怕早闻得消息,将他救出。
就算慕容世家无人来救,只要自己功力一复,震断铁镣,脱牢而出,还不是轻而易举。
堂上众人见他暗露喜色,皆暗自纳闷:哪有人闻得自己的死气,还如此高兴?
杨飞回到死牢,只闻那人道:“小子,审得如何?”
“苏州城近来所有罪案,我全都招了,秋后处斩。”
那人问:“那你死到临头,为何还这般高兴?”
杨飞反问道:“那你待在此处,为何一点也不担心?”
那人哈哈大笑,却是不答。
杨飞道:“难道前辈有脱困的法子?”
他前倨后恭,那人哼道:“老子凭什么要告诉你?”
杨飞见他没有否认,精神一振道:“只要前辈能助晚辈脱此大牢,晚辈愿做牛做马,报答前辈。”
“老子为何要相信你?”
“晚辈知道一件东西,前辈肯定感兴趣。”
“没兴趣。”
杨飞压低声音道:“不知前辈对蝉翼剑可有兴趣?”如果这家伙真有本事,正好借他脱身夺回蝉翼剑。
“你说什么?”杨飞眼前一花,多出一人。
来人身材魁梧,须发极长,蓬蓬乱乱,将脸面遮住大半,难见真容,只是双目如炬,炯炯有神。
他一把揪起杨飞,喝道:“你说蝉翼剑在何处?”
“落在一个叫唐芸的妖女手上,晚辈也是被她陷害进来的。”
那人松开杨飞,负手来回走了两步,反问道:“你说的唐芸是不是唐门宗主唐无畏的独女?”
杨飞心知自己又碰上一个神通广大之人,连忙大拍马屁道:“前辈真是厉害,在这牢内也知牢外之事。”
那人出手如电,剑指一划,杨飞手脚铁镣立断,被那人提着直直向青石砌成的牢壁撞去。
正当杨飞魂飞魄散,闭上双目,以为要肝脑涂地之时,那厚到数尺的石壁竟然被那人生生撞出一个大洞。
“来人啊,死犯逃狱了!”未过多久,后面立刻传来狱卒呼喊之声不绝于耳。
杨飞哪知他这般光天化日、堂而皇之的破牢而出,否则打死他也不肯随此人脱困了。
那人轻功极高,提着一个大男人连越数堵三丈高墙,气定神闲,连气也不喘一口。
“你说那妖女就住在此地,为何一个人都没有?”杨飞领着那人来到唐芸住过的宅邸,里面却是空空如也,连鬼影也不见一个。
“可能那妖女得剑之后,便离开苏州,回四川去了。”
那人默然不语,在唐芸与杨飞住过的水榭巡视一遍,忽道:“她离开不过半日,追!”
二人有惊无险的出了苏州城,一路飞掠,眨眼已离城百里之遥。
杨飞穴道已解,功力尽复,方能勉强跟上步伐,气喘吁吁道:“前辈,你怎知那妖女逃往这个方向?”
“这条驿道上有与水榭一般无二的香味。”
“前辈真是厉害!”杨飞心中嘀咕:难道这家伙长着一只狗鼻子?
二人又掠得盏茶功夫,那人忽然停下,道:“前面有人打斗。”
前方不远,驿道左侧停着一辆马车,车旁打斗之人一方是八名精壮男子,另一方却是老熟人厉方邪,他以一敌八,仍占尽上风。
厉方邪暗觉有人潜近,身形一晃,脱出圈外,九旋斩挥向马车,那马车砰的一声,四分五裂,自内掠出两条人影,正是杨飞恨之入骨的唐芸主仆,落在八名男子身后。
杨飞压下冲出报仇雪恨的冲动,向那神秘人轻声问道:“那人叫厉方邪,乃黑道第一高手,以前辈的武功,可能胜之?”
那神秘人哼了一声道:“老子会怕他?”
牛皮大王!杨飞心中不信,口中却道:“前辈武功盖世,区区厉方邪,何足道哉。”
唐芸娇叱道:“这位前辈,晚辈与你素未谋面,无冤无仇,您何必苦苦相逼。”
厉方邪道:“古语有云,怀璧其罪,你既然得到那样东西,自该有为之送命的觉悟。”
“前辈逼人太甚。”话犹未毕,玉手轻扬,断魂针无声无息的破空而去。
几乎同时,那八名男子身形忽展,各式各样、数之不尽的暗器铺头盖脸的飞向厉方邪,不过最致命的还是唐芸的断魂针,不论厉方邪从哪个方向脱身,那淬有剧毒的细针总会居前迎上。
厉方邪却不闪不避,任由那些暗器落在身上。
“厉老邪完蛋了!”杨飞又惊又喜,厉方邪若是丧命,只要小心唐门暗器,区区唐芸他还不放在眼中。
那神秘人道:“哪会如此简单?”
就在这时,应被打成马蜂窝的厉方邪蓦地失去踪影,那些暗器如珠玉落盘,钉钉铛铛撞在一起。
唐芸诸人大惊,尚未来得及应变,厉方邪出现数丈之外,大袖一挥,那些暗器忽然激起,向众人卷袭而至。
那些暗器来势又急又快,众人一阵惨叫,悉数中招,立时倒毙当场,唯一例外的是唐芸,因为她的断魂针丝被厉方邪挟于指间,大力传来,一时措手不及,被生生扯入厉方邪怀中。
唐芸又惊又羞,大声道:“老家伙,速速放开……”叫声倏止,原来被厉方邪制住穴道。
厉方邪冷哼道:“二位还不现身?”
哈哈大笑声中,神秘人掠入场内,揖手道:“久闻厉兄大名,今日得见,果然名不虚传。”
“阁下乃何方神圣?”厉方邪知是劲敌,目中精芒暴现,道:“还有一位呢?”
神秘人喝道:“小子,出来吧。”
杨飞硬着头皮走上前去,陪笑道:“厉老前辈,多日不见,别来无恙乎?”
唐芸见得是他,咿咿呀呀,却发不出声音,不知何意。
厉方邪斜瞟身着囚衣的杨飞,微一错愕,随即大笑道:“好小子,怪不得厉某找不到你,原来你藏在大牢之中。”
杨飞望着他手中拎着的唐芸,心中涌起滔天恨意,哼道:“并非晚辈故意躲着厉老前辈,而是托了唐大小姐的鸿福。”
厉方邪道:“如此说来,我若将这女娃儿交与你,你便肯说出蝉翼剑的下落,只身退走?”
“厉老前辈若肯如此,在下自当遵办,走得愈远愈好,不干涉二位前辈夺剑之事。”
“好,好,好!”厉方邪仰天大笑,他手中唐芸俏脸突现痛苦之色,强大的气劲爆发开来,威势惊人。
神秘人喝道:“还不快退。”语犹未毕,杨飞一声惨哼,与厉方邪硬对一掌,直震得七窍渗血,面容恐怖,远远跌去,撞上一株大树方才落下。
上次在太湖厉方邪过于托大,以一对二,吃了大亏,是以一出手就将不堪一击的杨飞打得无再战之能。
劲风狂扫,败叶纷飞,两条淡淡的身形如鬼魅般东闪西晃,霹雳叭啦打得不亦乐乎,道侧树木顿时遭殃,一株株被震得拔根而起,四分五裂。
杨飞暗恨厉方邪偷袭之举,咬紧牙关,一边运功疗伤,一边关注场中战事。
蓦地,二人齐声大喝,乍合即分,遥遥相对,厉方邪原来极白的老脸愈发苍白,那神秘人也好不到哪去,而且须发冲冠,煞是骇人。
厉方邪忽道:“以阁下之武功,当是宗主之流,为何隐姓埋名,匿藏武功?”
神秘人笑而不答,道:“黑道第一高手果然名不虚传,厉兄剧斗在前,单手与在下相搏仍不落下风,区区自愧不如,厉兄请便。”
“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兄台后会有期!”厉方邪哼了一声,飞身掠去。
杨飞欲行追去,奈何技不如人,只好强忍恨意,对神秘人道:“前辈为何不留住厉老邪?”
“你还好意思说,若非你一击即败,此刻便能将他拿下。”脸色一变,低喝道:“有武林中人来了。”
果然不久,马蹄声远远传至,神秘人一把抓起杨飞,远远掠向苏州城。
杨飞脑袋朝下,隐隐看见数十骠骑疾驰而至,为首之人正是数日不见的慕容萍,他欲待呼喊,却被神秘人拂中黑甜穴,顿时昏迷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