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博压下滔天怒火,揖手道:“只要三位放了舍妹,南宫世家上下铭感五内,定当重重酬谢。”
雷洪温玉满怀,志满意得,踏前一步,嘿嘿笑道:“少宗主这句话怕是当不得真,只要我们一放了令妹,这天绝大阵发动起来,恐怕连天皇老子也挡不住。”
南宫博道:“南宫世家决计不会追究此事,方才之言若有虚假,叫我南宫博五雷轰顶,死无葬身之地。”以他堂堂南宫世家少宗主的身份立此毒誓,跟杨飞比起来份量自然大大不同。
梅兰巧笑倩兮,笑语嫣然道:“少宗主,咱们打个天窗说亮话,只要你为我们办一件事,我们立即放了令妹,若有反悔,教我们三个肠穿肚烂,不得好死。”她此誓倒较南宫博更毒一筹。
雷洪望向钟敏,见他并无责怪梅兰擅作主张之意,也只好默允。
南宫博想也未想道:“只要此事不伤天害理,我便答应你。”
“此事既不伤天,也不害理。”梅兰笑意更盛,道:“少宗主君子一言,快马一鞭。”
南宫博道:“夫人请讲。”
梅兰道:“说起来简单得很,你们拿蝉翼剑来换令妹的宝贝性命。”
南宫博面色骤变道:“此事怕是有些困难。”
梅兰笑道:“若是容易,还需少宗主出马吗?”
南宫博沉默半晌,方才毅然道:“好,我答应你们,请三位先放了舍妹。”
雷洪冷冷道:“放了她,怕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南宫博道:“区区在下虽然不才,在江湖中总算薄有微名,我南宫博愿以声名作保,定当拿蝉翼剑交与你们。”
雷洪冷哼一声,显是不信,转首望向梅兰,钟敏少有吱声,他几乎已经淡忘了钟敏的存在。
却听梅兰娇声道:“雷大哥,放了南宫燕。”
雷洪呆了一呆,反问道:“嫂夫人,你真的信他的鬼话?”
梅兰含笑道:“雷大哥,你信不信我?”
雷洪向钟敏道:“钟兄的意思呢?”
钟敏之言果不出他意料之外:“我与小兰夫妻一体,她的话就是我的话。”
解开南宫燕的穴道,雷洪怀中一空,令他不禁稍感失落。
南宫燕气血刚活,回手便给了雷洪一记耳光,美目泪如泉涌:“你这个大坏蛋,叫你占我的便宜。”
雷洪怔立当场,尴尬至极的呐呐道:“南宫小姐,雷某并非故意无礼。”南宫燕乃是梅兰推给他的,他总不能将她置于雪地之上吧?
南宫博喝道:“燕儿,别耍小性子,给我回来。”
南宫燕乖乖回到南宫博身后,蓦地回身指着梅兰,尖声道:“大哥,给我杀了这个恶毒的女人。”她心中已然雪亮:梅兰是故意让她尴尬,坏她名节。
南宫博低吼道:“燕儿,少胡闹。”他是一个极重名声之人,虽然南宫燕救回来了,也不能立刻翻脸。
梅兰笑靥依旧道:“少宗主,妾身差点忘了告诉你一件事。”
“什么事?夫人请讲!”南宫博彬彬有礼,心中却忐忑不安起来。
梅兰笑得天真无邪:“妾身刚刚想起,先前一不小心将毒药洒在令妹身上,恰好此毒天人无人能解,听说你们家里有个自称名医的败家子,医术马马虎虎,少宗主若是不信,不妨让他试试,不过令妹若是有个好歹,可别怪妾身没有有言在先。”败家子是杨飞给南宫逸取的外号,一直不敢对人明言,未想到是梅兰堂而遑之的对南宫博直呼而出。
南宫燕低声道:“大哥,你别受这个女人的要胁,我叫杨飞教训她。”
南宫博思及其中深意,心知梅兰跟杨飞必有干系,神色一变再变,最后沉声道:“夫人这是不相信区区在下了。”此女必跟南宫逸有隙,故而对他极尽冷嘲热讽之能。
“妾身都说了是不小心,只要少宗主拿东西来,妾身自然不着痕迹的让令妹身中之毒消失得无影无踪。”梅兰说话之时,娇靥满是无辜之色,令人不由相信她确是无意之失。
谁也没有注意到,闻得此言的钟敏目中掠过一丝无奈苦涩的眼神。
南宫博愁眉忽展,朗声笑道:“在下既然答应三位,不管舍妹中毒与否,定会言而有信,将事情办成。”
雷洪哈哈笑道:“少宗主快言快语,那我们就不再打扰少宗主兄妹相聚了。”他也不禁有些暗暗佩服梅兰的手段来。
“在下拿到东西自然会找夫人为舍妹解毒。”南宫博抱拳道:“后会有期。”
临去之际,梅兰忽的回首,嫣然笑道:“少宗主,别忘了,你只有一月之期,过时不候。”
※※※
夕阳斜下,寒气大起,李万剑神目如电,望向远方,冷恨李梦柔静立在他身后,不敢打扰。
不知过了多久,霞光遍撒大地,映得诸人身上一片鲜红,李万剑忽然哈哈大笑道:“有趣,真的很有趣!”
李梦柔莫名其妙的向冷恨问道:“师兄,什么事那么有趣?”冷恨还未道出,李万剑却是如何知道有趣?
未待冷恨回答,李万剑微笑道:“柔儿,想不到有人跟你打同样的主意。”
李梦柔俏脸一红,避开李万剑的目光,娇嗔道:“师父,徒儿何时打过什么主意?”
李万剑语气一变道:“妒忌是很容易让人失去理智的,此乃习武人的大忌,切记切记。”
李梦柔见李万剑看出端倪,哪敢吭声,不善言语的冷恨自然也不会多语。
李万剑又道:“恨儿说的那个有趣的女子就是因为妒忌做出一些会令她遗憾终身的事,不过这个女人颇有心机,为师倒想会会她。”
李梦柔试探地问道:“师父,您和大师兄说的女子是谁,徒儿认不认识?”
李万剑微微一笑,悠然道:“他们正往这条路上走,柔儿,你马上就可以见到她。”
一直默不作声的冷恨忽然道:“师父为何动了杀机?”
李万剑道:“因为里面有一个为师早就想杀的人。”
※※※
三人结伴而行,向前走去,连梅兰自己也不知自己要将三人带往何方,这几个月来,她一直就是这么走过来的。
钟敏身体一震,陡的停下,他本被明孤鸿废去武功,可在数月前,偶遇江湖中赫赫有名的‘鬼眼郎中’许子吟,得他之助,恢复了五成功力,这才敢出来行走。
梅兰皱眉道:“怎么了?”雷洪自然也瞧着钟敏,满脸质疑之色。
钟敏支吾道:“那边好像有危险,不如咱们往那边走如何?”言罢,用手指指南面,正是三人刚刚走过的方向。
“那不是又走回去了吗?”梅兰哼道:“有什么危险?我为何没有感觉出来?”
雷洪见梅兰对钟敏呼呼喝喝,毫无对丈夫的尊重之礼,心知有些不妥。
这时李万剑高大修长的身影出现在三人面前,给了梅兰一个回答。
梅兰高声道:“你是何人?为何挡住我们的去路?”在李万剑身上,她感觉不到一丝一毫武学高手的气息。
李万剑大失身份的咧嘴一笑:“山贼都是这么说的: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过此路,留下买路财。”加上他身上那套粗布麻衣,任谁见了,只怕也认不出他是李万剑,不过跟那些凶神恶煞的山贼比起来,亦差了十万八千里。
梅兰冷哼道:“原来是一个要钱不要命的乡巴佬。”
李万剑谈笑自若道:“这位小娘子你错了,我既不是乡下人,也不老实巴交,更不老。”
梅兰不禁莞尔,笑道:“原来你不仅是个乡巴佬,还是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乡巴佬。钟敏,给我杀了他。”
“若连李万剑都是乡巴佬的话,那恐怕连皇帝老子都是乡巴佬了。”钟敏首次不听她的话,向李万剑揖手道:“李伯伯,小敏向您请安了。”
梅兰雷洪齐皆色变,能劳动鼎鼎大名的李万剑拦路打劫,他们面子也算大到极点,有面子得恐怕传出去都没有人相信,不过还好李万剑跟钟敏好象有些交情,照理不会难为他们。
李万剑和颜悦色道:“小敏,没想到数十年没见,你都长这么大了,玉石道兄在天之灵看到你一表人才的样子,一定很欣慰。”面色未变,语气陡寒道:“可你曾想过玉石道兄被你活活气死时的模样吗?”
梅雷二人明白过来,原来李万剑不是和钟敏有交情,而是跟钟敏的师父玉石道人有交情,如此一来,他们非但跟李万剑没有交情,反而还有旧恨。
李万剑不动如岳,气势凌空而发,向钟敏迫来,使得他不由自主向后连退十步。
钟敏如临大敌,抽出玉萧,勉强抵抗着李万剑发出的无形劲气。
雷洪犹豫再三,最后还是决定不要掺和到二人的打斗中,说到底,他与钟敏只是利益的结合,毫无友情可言,犯不着为钟敏惹上李万剑。
李万剑一掌拍向钟敏,不疾不徐道:“我与玉石道兄深交一场,虽想杀你,却不想费神四处搜寻,可你偏偏自己撞上来,这叫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闯进来,既是你命数使然,就别怪我这做长辈的不客气了。”
钟敏自叹倒霉,对着李万剑看似平淡的一掌,神色凝重,右手玉萧划了一个小小圆圈,虚空中出现一个飘浮不定的白色光影,和李万剑那掌对个正着。
“篷”的一声巨响,光影散尽,钟敏倒飞开去,在雪地上滑出老远,俊俏邪异的老脸之上已然毫无生气,嘴角血丝汩汩,显然李万剑这一掌将他打成重伤,不死也只剩半条命了。
雷梅二人面色再变,传闻中的李万剑已厉害非常,没想到动起手来更厉害,堂堂的玉石神功传人竟然顶不住他一掌。
雷洪怕惹祸上身,心生逃走之意,本欲拉梅兰一起走,转念一想,带着这个女人,反而麻烦,趁着李万剑对付钟敏“夫妇”,展开轻功,向外掠去。
堪堪行得百丈,面前一花,冷恨伟岸的身形出现在眼前,他的声音更加冰冷:“雷兄,相请不如偶遇,想不到咱们这么快又见面了,不如咱们再续未尽之战。”
梅兰心念电转,一副楚楚可怜的神情道:“李老前辈,外子虽有过失,怎么说也是您的晚辈,您为何将他打伤了,万一他有个三长两短,您让我这个做妻子下半辈子如何是好?”
李万剑淡然道:“你没了他,真的活不下去吗?”
梅兰凄凄一笑,回首望了丈夫钟敏一眼,俏目含泪道:“不瞒李前辈,其实小女子也是被这坏蛋欺负过的可怜女子,只因怀上了他的骨肉,这才跟着这恶贼,看着他为非作歹,却又无能为力,李前辈若是一剑杀了他,为天下女子除害,小女子自是拍手称快,可将来这孩子没了父亲,天下岂非又多了一个孤苦无依之人。”
李万剑想杀钟敏,只是一时兴之所致,欲为老友报仇,闻得此言,细观梅兰腹部,果似怀有身孕,他颇感犹豫,杀钟敏的信念亦动摇起来。
梅兰见李万剑神色,添油加醋道:“看在这恶贼是小女子腹中骨肉的份上,李老前辈暂时放过他,小女子定会劝他弃恶从善,他日若是李老前辈闻得他的恶行,不劳李老前辈动手,小女子拼了性命,亦会大义灭亲,为人间除害。”
李万剑轻轻叹了口气,望着萎靡不振的钟敏,思起他幼时随玉石道人来南海时的天真可爱,思虑再三,挥了挥手。
冷恨一剑将左支右拙的雷洪劈开,退到李万剑身后,一脸冷然。
雷洪喘着大气,不敢走远,厚着脸皮回到梅兰身旁。
梅兰大喜,扶起钟敏,向李万剑深施一礼,喜不自禁道:“还不快多谢李伯伯不杀之恩。”
钟敏刚受重伤,气机不顺,声音嘶哑道:“小敏多谢李伯伯不杀之恩。”
李万剑哼道:“望你以后好自为之,莫要再让我听到你的恶行。”
钟敏唯唯诺诺,在梅兰的搀扶下正欲离去,忽闻一个娇柔动听的声音道:“师父,只怕你上了这个女人的当了。”
梅兰向李万剑身畔望去,却见一名绝色少女盈步行来,她略一思忖,便知此女必是李梦柔,眼中掠过一丝难以为人察觉的忌恨之意,犹自挂着泪痕的俏脸绽满笑容道:“姐姐此话怎讲?”
李梦柔冷冷道:“光看你对付南宫燕的手段便知你心思歹毒,方才那番话恐怕只能去骗三岁孩童。”梅兰对付南宫燕之事,她已听冷恨详说,自然清楚。
李万剑冷哼一声道:“柔儿,你看为师象三岁孩童吗?”
李梦柔未想自己信口之言将师父都骂了进去,神色一慌,解释道:“师父,你明知徒儿不是这个意思。”
梅兰面色未变,心中大惊,她怎会想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自己做的恶事被李万剑等人看得一清二楚。
李万剑哈哈笑道:“你这么一说,倒让为师想起钟夫人也不是贤妻良母,还请钟夫人将解药拿出来。”
梅兰无奈的自怀中取出一个小纸包,递了过去,她身旁的钟敏见了,眼中陡现异芒。
李梦柔接过,小心翼翼的打开,里面是灰色的药粉,入鼻皆是辛辣之气,她好奇的问道:“这真是那天下无人能解之毒的解药?”
梅兰轻笑道:“要不要找个人试给姐姐看?”
“不用了,我信你便是!”李梦柔怎肯为南宫燕解毒,不管此药是真是假,拿来要胁南宫世家倒是不错。
梅兰又问:“李老前辈,还有何事要我们效劳?”
李万剑大手一扬,寒光袭来,三人闪避不及,胸口一凉,一股骚痒之意缓缓传开,周身都不自在起来。
梅兰微现惊色道:“李老前辈,你这是为何?”李万剑誉满江湖,如此行径,实在大失身份。
李万剑微笑道:“你们是否觉得有骚痒之感,我已在你们身上下了一种天下无人能解的剧毒,名曰‘恶痒’,顾名思意,只要你们为恶,便会痒彻全身,抠心挖肺兀自不觉,教人生不如死,你们若是不信,可以做件坏事试试看。”
梅兰忙道:“晚辈谨记李老前辈教诲,一生行善积德,决计不敢为恶。”其他两人也只好不情不愿的照着说了。
李万剑道:“你们可以走了。”
三人松了口气,狼狈不堪的相携而去。
李梦柔等他们行远,这才敢问道:“师父,一做坏事就会发作,天下真有这么神奇的毒药吗?徒儿以前怎么从未听师父提起过?”
连一向漠然的冷恨亦竖起双耳,想听个究竟:毒药是死的,怎会知道人在行善还是在作恶?
李万剑哑然失笑道:“柔儿,这种骗三岁小孩的话你也信?”
李梦柔俏脸一红,嗔道:“师父。”师父怎变得如此小气,嘲弄自己?
李万剑见她女儿家的娇媚之态,哈哈大笑起来,半晌方道:“为师只是学那厉方邪,在他们身上施了一种截脉之法,只要他们运起半数功力,此法便会发作,全身奇痒无比。”
李梦柔吐吐舌头道:“原来师父也会骗人,却不知他们信也不信。”
李万剑道:“本来是不信的,可他们都是习武之人,一做坏事,难免要用武功,只要运功过半,截脉之法便会发作,再加上被我李万剑的名头一吓,不信也信了,不过此法半月之后便会失效,他们夹着尾巴做半个月好人,只盼从此改邪归正。”
李梦柔道:“除恶勿尽,师父何不将他们杀了倒干净省事。”
李万剑苦笑道:“那个女子怀有身孕,难道为师真的要一尸两命,杀了她吗?”
李梦柔呆了一呆,支吾道:“这……”
李万剑徐徐向前走去,忽然道:“柔儿,你替为师办一件事。”
李梦柔忙道:“师父有何事尽管吩咐徒儿。”
李万剑道:“你拿着那包解药往南走十里,可以找到南宫世家的南宫博,把解药交给他,再给为师传句话:冤冤相报何时了,只要南宫世家不再寻恤,南海幻剑派和南宫世家愿意一笑泯恩仇。”
李梦柔愕然道:“师父,那师兄的仇……”
“去吧!”李万剑挥了挥手,李梦柔亦不敢多问,施礼而去。
※※※
三人行出老远,在李万剑便是有顺风耳,也听之不到的地方,雷洪方敢道:“这老家伙真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被他这么一闹,咱们岂非白忙活一场?”
被梅兰扶着的钟敏忽然剧烈的咳嗽起来,梅兰轻轻抚着他的后背,柔声道:“你的伤重不重?”
钟敏惨笑道:“我原来的伤还没好,此次再伤,一年半载亦难痊愈。”
雷洪见无人答理,大感没趣,闻得此言,坏水顿起,佯作关切道:“钟兄,小弟这里有本派秘制的千年参丸,对钟兄的内伤颇有奇效,钟兄服上两粒如何?”言罢,笑眯眯的从怀中取出一个瓷瓶,跟上次被南宫燕强要的那瓶一模一样。
“多谢雷大哥!”梅兰大喜,倒跟南宫燕一般,似接实抢了过来,倒了两粒喂钟敏服下,也不还给雷洪,旁若无人的将钟敏轻轻拥住,深情款款道:“敏哥,你觉得如何?”
雷洪站在二人身后,功聚双掌,他打的如意算盘是趁钟敏重伤难以自保,梅兰给钟敏服药,毫无防备之机将二人拿下,既可一报先前被梅兰羞辱之仇,又能逼钟敏教他名扬天下的玉石神功,实乃一举两得,一箭双雕的好计。
雷洪心中狞笑,见梅兰目不转睛的瞧着钟敏,再未犹豫,双掌向她背心齐齐推去。
其实梅兰早已察觉雷洪心怀不诡,表面佯对钟敏亲密,内里却暗加提防,雷洪掌风未至,她已无声无息的避到钟敏身后,雷洪那两掌若是劈实,被梅兰当成肉盾的钟敏重伤之下,不死恐怕也只剩半条命了。
“啊”惨叫出声不是钟敏,而是出手的雷洪,他掌力未吐,心头却如针刺一般,痛楚之后是一股骚痒之意,倾刻之间,扩散全身。
雷洪叹紧牙关,努力不使自己失去一派掌门的风范,可是愈忍愈痒,功行全身,却无半分效果,他忍得半晌,终忍悛不住,呻吟出声,雷洪此刻心中只泛起一个念头:难道天下真有如李万剑所言的恶痒奇毒吗?
梅兰笑破肚皮,快步行到盘膝跌坐雪地的雷洪身畔,佯作关切的问道:“雷大哥,你怎么了?难道你也受伤了吗?”
雷洪勉强出声道:“我身上好痒,嫂夫人,你可有什么止痒之法?”
“痒?”梅兰妙目一转,露出一丝笑意道:“雷大哥,那李万剑曾说在咱们三人身上下了恶痒之毒,一做坏事便会痒不可耐,情形同你现在一般无二,小妹向来循规蹈矩,不知何为坏事,此毒自然不会发作,若李万剑所言不虚,难道雷大哥刚刚想做什么坏事来着?”
钟敏怒道:“这家伙刚刚想对我们下手,小兰,快快一掌杀了他,省得咱们总得提心吊胆,防备身后有人暗算。”他对梅兰拿自己当盾一事亦不无介怀,不过此刻当然不会露出丝毫不满之色。
“不可!”雷洪吓得出了身冷汗,连那股痒意都忘了大半,老脸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道:“钟兄及嫂夫人一向是小弟最敬重之人,小弟怎会心怀叵测,对你们不利,若是小弟方才真有坏心,教我雷洪天打雷劈,不得好死。”他哪管此誓会不会应验,先逃过此劫再说。
钟敏冷哼一声,显是不信,梅兰却道:“雷大哥发此毒誓,小妹当然相信,敏哥你何必多疑?咱们现在势孤力单,为图大计,自当同舟共济。”
雷洪连连赔笑道:“嫂夫人所言极是,小弟以后唯嫂夫人马首是瞻,嫂夫人叫小弟向东,小弟决计不敢往西,不知嫂夫人有何打算?还是要打那蝉翼剑的主意吗?”他借着雪地寒意祛痒,颇有成效,说话之时,已感无甚大碍,不过他经此一吓,连坏念头都不大敢起了。
梅兰笑而不答道:“小妹前些日子听到一个消息:江湖秘闻‘剑神’赵独行的武功就是从蝉翼剑中得来,不知是真是假。”
“此话当真?”雷洪固是脸现贪色,钟敏这些日子跟梅兰形影不离,夜间亦是同榻而眠,何曾听此传闻,心中只信了一小半。
梅兰不悦道:“雷大哥,难道你还信不过小妹吗?”
雷洪忙道:“当然不是,蝉翼剑已在江湖上流传百载,在下尚是首次听说它跟剑神有关,实在有些匪夷所思。”
梅兰笑吟吟道:“小妹本来也有些疑惑,只是听说连一向自命清高的正道七大门派也成立了一个七派联盟,追查蝉翼剑之事,小妹这才信以为真。”
雷洪色变道:“当真连七大门派也掺和进来了?”长白派地处塞外,对于中原消息一向闭塞,加之此次为报仇而来,未曾打探江湖中事,对七派联手之事亦是首次闻得。
正道七大门派指的是少林、武当、华山、昆仑、峨嵋、青城、崆峒,这些门派个个源远流长,根基稳固,势力绝非诸如南海幻剑及梅花、明水两大山庄等江湖新贵可及,此番联袂出击,实在非同小可。
梅兰奇道:“雷大哥连这个也不知吗?”
雷洪勉强笑道:“听是听过,却不知跟蝉翼剑有关。”他若是承认,岂非显得自己孤陋寡闻。
梅兰道:“不止跟蝉翼剑有关,还听说他们一旦夺剑,悟透其中奥妙,便会共研武功,重振七派声威。”
雷洪痒意渐消,站了起来,搓搓冻得发麻的双手,愤愤道:“那李万剑当真可恨之极,若我雷洪学得蝉翼剑剑中武学,不报此仇,誓不为人。”
梅兰笑道:“咱们只须趁各方势力斗得不亦乐乎之时,混水摸鱼,来个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这个愿望并不遥远,到那时只盼雷大哥莫要忘了小妹和敏哥。”
雷洪忙道:“嫂夫人这是说的哪里话,小弟以你和钟兄为首,该说到时别忘了关照小弟才对。”
三人相视一望,齐皆哈哈大笑起来,钟敏的笑意却有些勉强。
三人貌合神离,各怀鬼胎,若非梅兰心思缜密,居中掺合,恐怕早已斗个你死我活了。
“要不是李万剑那老家伙搞鬼,有南宫世家相助,只怕此事便容易多了。”雷洪笑了半晌,蓦地变色,一掌劈在旁边一株数人合围的古树之上,打得它拦腰而折。
梅兰拍掌笑道:“雷大哥,好厉害的武功。”
孰知雷洪脸色突变道:“难道打倒一棵大树也算坏事吗?”他痒意再起,好在有了经验,静立不动,运起阴劲祛痒,不到片刻,痒意便即消去。
梅兰关心的问道:“雷大哥的毒又发了?”她冰雪聪明,雷洪两次“毒”发,她稍稍一想,便知他们中的只是一种运功便会发作的奇毒。
雷洪点点头,苦笑道:“嫂夫人,咱们现在身中奇毒,一干坏事全身便奇痒无比,如何去抢那蝉翼剑?嫂夫人可有何解毒妙法?”
梅兰暗暗好笑,也不道破道:“难道雷大哥不会将此事想成好事,那样毒势便不会复发了。”
雷洪恍然道:“嫂夫人此法有些道理。”
梅兰为防他起疑,又道:“天下没有解不了的毒药,小妹和敏哥识得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鬼眼郎中’许子吟,他现在方圆百里之内,不如咱们现在就去寻他,为咱们解毒。”
雷洪早就痒怕了,闻言大喜道:“嫂夫人何不早说?小弟只盼那鬼眼郎中名副其实,可解这恶痒之毒,事不宜迟,咱们这就起程吧。”
梅兰道:“雷大哥有命,小妹怎敢不从。”回头又对钟敏媚笑道:“敏哥,好不好?”
钟敏的眼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惧色:“小兰决定的事当然好。”
※※※
南宫世家诸人心情沉重,缓缓向石家庄行去,南宫燕忽然停下,俯身呕吐起来。
南宫博抚着她的香背,关心道;“燕儿,你感觉如何?”还好只是妊娠之兆,不是毒发。
南宫燕气呼呼道:“感觉真难受,大哥,人家不想生孩子了,你可有解决之法?”
南宫博失声道:“你想打胎?要是杨飞知道……”
南宫燕打断道:“杨飞知道了又敢拿我怎么样?他没生过孩子,当然不知道其中辛苦。”
南宫博哑然失笑道:“生儿育女是每个女子的天职,燕儿,你不想生孩子怕是大大不对。”
南宫燕娇哼道:“什么不对?为何生孩子的都是女人,不是男人?”
被她这么一闹,众人心情渐感轻松,南宫博虽对小妹中毒之事忧心忡忡,仍被她逗得大笑起来,对着这个打小给家人带来许多欢声笑语的宝贝妹妹,更是暗下决心,无论如何也要保得她周全。
南宫博忽道:“燕儿,回石家庄后,大哥便命人护送你回白云山庄。”
南宫燕陡的一惊,大声道:“大哥,你为何要押我回去。”要她回家,那是万万不行,只因她此次一走,以后想见那个没良心的杨飞怕是难上加难。
南宫博苦口婆心道:“怎么能说是押,你二哥不是精通医术吗?你中了毒,大哥送你回去,让你二哥瞧瞧可有解救之法。”
南宫燕不耐烦道:“那个恶女人都说二哥解不了毒了,还瞧什么?”
“那总得试试!何况你二哥成亲不久,你还未去见过你二嫂?”南宫博刚刚劝得两句,眼前一花,李梦柔俏立面前,娇笑道:“不用试了,没看人家给小燕子妹妹送解药来了吗?”
南宫博跟她“仇深似海”,神色大变道:“妖女,你来干什么?”
天绝大阵诸人自不用多说,各展身形,如临大敌的将李梦柔围了起来。
李梦柔俏脸不见丝毫怒意,笑容依然道:“人家远道为送解药而来,你们反而将人家当成生死大敌,少宗主,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吗?”
南宫博上次败于李梦柔之手,仿若一下从天之骄子变成街头乞丐,幸好他很快重新振作,未再颓废下去,以江湖人来看,此仇此恨足以生死相搏。
好在南宫博已不像原来那般心高气傲,压下滔天恨意,冷冷问道:“李姑娘怎知舍妹中毒之事?”
李梦柔笑意盈盈,瞧着抚胸蹲地呕吐不止的南宫燕道:“家师神通广大,岂是你们这些凡夫俗子所能揣测,他老人家大发善心,赐给你们解药,这个给你们。”玉手一扬,那个纸包宛若被一只无形大手托住,缓缓向南宫博飞去。
南宫博面色阴晴不定,钢牙一咬,凝神蕴劲探手向纸包接去,李梦柔并未做什么手脚下,他轻轻巧巧的接过,小心翼翼的打了开来,忽然问道:“这真是解药吗?”俗话说得好,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李梦柔面现不悦道:“我李梦柔吃饱撑的,大老远骗你们,你们不信大可扔掉。”
南宫博犹豫一下,将解药包好,纳入怀中,揖手道:“劳烦李姑娘代在下多谢尊师赐药之德。”
李梦柔又道:“家师还有句话要本姑娘转告:冤冤相报何时了,只要你们不再找本派的麻烦,本派愿和南宫世家一笑泯恩仇,告辞!”
南宫博大感愕然,待要问话之时,李梦柔已飞掠去。
只有南宫燕对空大声道:“喂,杨飞那家伙现在何处?”
远远传来李梦柔微带醋意的声音:“他现在在一个女人极多的地方,莺莺燕燕,大概正左拥右抱,不亦乐乎。”
“你骗人!”南宫燕虽说不信,却气得一顿玉足,珠泪如雨而下。
南宫博连忙安慰道:“燕儿,那李梦柔是故意气你,杨飞朝不保歹,哪有心情玩乐?”
南宫燕玉容大变,抓住南宫博衣襟急急道:“大哥,你说什么?杨飞他怎么朝不保歹?”
南宫博叹了口气道:“厉方邪在杨飞身上下了一种透髓剔脑的独门禁制,他现在跟你一样,只有一月之命。”其实是十日,只是他为安慰南宫燕,故意说谎。
南宫燕俏脸苍白如纸,“哇”的一声,又呕吐出来,此次却非秽物,而是鲜血。
那些鲜血滴落雪上,“嗤”的一声轻响,将厚厚的积雪融出一个大洞,及得实地,已成灰褐之色。
南宫世家诸人神色皆变,谁都看得出南宫燕血中毒性之烈,天下罕有,她中毒才不过半个时辰,毒性已然如此厉害,真的还有一月性命吗?
南宫燕喃喃道:“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会这样?”中了这么深的毒,她竟连一点感觉都没有。
天绝大阵中万其瑞精通医术,连南宫逸亦曾师从于他,他略探南宫燕脉息,神色凝重道:“三小姐毒势已遍及全身血脉,只是此毒奇怪得很,仅潜伏脉血,并无再次扩散之兆。”
南宫博沉吟道:“万老师可有缓解之法?”这天绝大阵十七人皆是南宫世家的长辈,于他们后辈多有授艺之德,他以堂堂少宗主的身份尊称万其瑞老师并无不妥之处。
万其瑞苦笑道:“此毒似是蒙人的混毒之法,属下无能,让少宗主失望了。”
南宫博长长叹了口气,缓缓取出那包解药,又道:“还请万老师瞧瞧这可真是燕儿所中之毒的解药。”
万其瑞接过解药,对南宫燕道:“三小姐可否借血一用。”
南宫燕却似未曾听他之言,俏脸忽嗔忽怒,许是在胡思乱想。
南宫博暗叹一声,一指点在她昏穴之上,抱在怀中,对万其瑞道:“万老师,请动手吧。”
万其瑞应了一声,将解药收好,自囊中取出一套工具,一个小小的银盘及几根细长银针,银针内空,尾端尖利,大概是取血之物。
万其瑞出手如电,已在南宫燕颈中扎了一下,将针内鲜血滴入银盘,那褐色血滴作沸腾状,在盘中不断翻涌,天寒地冻,却不凝固,间中情形,怪异之极。
万其瑞又用针尖小心翼翼的挑了些许解药洒在血滴之内,不到片刻功夫,那血滴色转鲜红,终于平静,凝固下来。
万其瑞仍不放心,又用指尖取了些血渍尝了尝,闭上双目,过得小半个时辰,忽的睁开,脸见喜色道:“少宗主,这真是解药。”
南宫博大喜道:“速速让燕儿服下。”解药是真就好,至于南海幻剑派究竟有何图谋,一时片刻哪管得了许多。
万其瑞将解药和水化开,南宫博这才解开南宫燕穴道,喂她服下解药,过得半晌,她原来红得有些诡异的俏脸亦渐渐正常起来。
南宫博虽不通医术,但也知南宫燕情形大好,向她问道:“燕儿,你现在觉得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