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文松潜藏暗处,遥望前方火光四起的宅院,心中暗叹,连这最后落脚之处已然毁去,自己重伤之下,还有何处可去?
“什么人?”前方似有人追来,丁文松不假思索,一掌挥出。
那人低喝道:“丁兄,是我!”
丁文松此刻身受重伤,功力发挥不足三成,掌势似实实虚,那人双掌挥出,“啪啪”两声,轻轻巧巧的接了下来。
丁文松只觉胸口伤处愈加酸麻,心知那箭簇上必涂有剧毒,见得那人面容,心中一紧道:“南宫兄,别来无恙啊!”他虽认得此人,却没什么交情,难保不出卖于他?
来人正是“败家子”南宫逸,他游历天下,曾与丁文松有过数面之缘,亲眼目睹丁文松刺杀梁有德的英雄壮举,心中钦佩,有心相助,追踪至此,方才现身,微笑道:“丁兄,你伤势不轻,不如让小弟瞧瞧,如何?”
南宫逸以医术驰名江湖,丁文松早有耳闻,有其相助,自己去了大半的老命还有得救,可他早年因官场腐败,科举不中,最恨那些世家子弟,再说与这南宫逸又无甚交情,不信他有如此好心,冷冷道:“不敢有劳,丁某自会料理。”
南宫逸知他心思,叹了口气道:“丁兄身中剧痛,若不及早医治,只怕性命难保。”
丁文松仍是不肯道:“多谢丁兄好意,丁某贱命一条,杀了个贪官,早就赚回来了。”
南宫逸好心被丁文松当成驴肝肺,心中火起,当下揖手道:“既是如此,在下便不再勉强丁兄了。”言罢,便欲拂袖而去。
忽然一个女子声音道:“姚大哥,你伤得如此之重,为何不肯让人帮你医治?”
此女自黑暗之中行出,赫然是那姚柳青,她熟知丁文松习惯,闻得讯息,便循迹寻来。眼见丁文松伤势颇重,却将好心相助的南宫逸撵走,当下便出言喝阻。
丁文松冷冷道:“你来干什么?”他虽知姚柳青决计不会谋害自己,但她身为官家小姐,与她掺合在一起,究竟不妥。
姚柳青道:“丁大哥,你伤得如此之重,小妹心挂得很。”她急急行了过来,便欲察看丁文松的伤势。
丁文松将她狠狠推开,大声道:“我不要你管,你是官家小姐,我是朝廷钦犯,你与我在一起,究竟意欲何为?”
姚柳青闻得如此狠话,伤心欲绝,美目噙泪道:“丁大哥,小妹只是帮你治伤,又没有……”
丁文松打断她的话道:“不要你管便不要你管,你给我滚开。”
姚柳青正欲再言,南宫逸瞧不过眼,对丁文松冷笑道:“这位姑娘如此待你,你竟毫不领情,难道你这人便是如此铁石心肠吗?”
“我……”丁文松正欲出言辩驳,姚柳青急急掩住他的嘴,轻声道:“丁大哥,有官差过来了,我们躲一躲。”
丁文松性子再拗,也知道利害,不再反抗,由得姚柳青封了自己胸口数处要穴,藏了起来。
梁有德遇害,太原上下官员虽是拍手称快,但捉拿凶手却是免不了的,免得惹恼了汪直,乱罪陷害,故而此刻太原城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三人所藏之处颇为隐密,那些官差户户搜查,却未发现,过了半晌,待其走远,姚柳青松了口气,方才察觉自己正将丁文松紧紧抱在怀中,情形太过亲密,不由俏脸一红,轻声唤道:“丁大哥,丁大哥。”
丁文松身受重伤,全凭一股毅力支撑,此刻初脱险境,便即昏迷过去。
姚柳青大急,向南宫逸求助道:“这,这位公子,丁大哥昏过去了。”她不知南宫逸大名,只好如此称呼。
南宫逸心中暗叹,情之此物如此难测,为何天下有情人难成眷属,姚柳青如此,自己如此,吴云鹤也是如此。他回过神来,把了把丁文松脉息,道:“姑娘,丁兄只是受伤过重,昏了过去,一时并无大碍,不过他身中剧毒,若不及时解去,只怕……”
姚柳青忙道:“公子,麻烦你帮丁大哥解毒,以后但有差遣,小女子必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南宫逸含笑道:“姑娘言重了,丁兄与在下朋友一场,他受伤,在下自是义不容辞。”心中却想这家伙跟杨飞那小子一般不知好歹,我救他本来也没求什么报答。
姚柳青抱着丁文松,不便施礼,只得轻声道:“谢谢公子,还未请教公子高姓大名?”
南宫逸道:“在下复姓南宫,单字一个逸,不知姑娘芳名。”
姚柳青道:“我叫姚柳青,多谢南宫公子大恩大德,小女子来生定当结草衔环,以报大恩。”
南宫逸忙道:“姚姑娘,不必客气。”顿了一顿,又道:“此处却非久留之地,咱们还是觅个安全隐密之处为丁兄治伤,如何?”
姚柳青点点头,她心中老大一个疑问,终忍不住问出道:“南宫公子,你是大夫吗?”她对江湖之事并不熟悉,自然不知南宫逸的大名。
南宫逸道:“在下对医术略知一二,虽不敢自称名医,但治治丁兄的伤倒是不难的。”自梅兰称他蒙古大夫起,他的脸皮倒是越来越厚。
姚柳青大喜道:“南宫公子,不如到我家里去,我爹是太原总兵,官差想搜也不敢到我家里去搜的。”
南宫逸心中恍然,怪不得方才丁文松说得那般绝情,多半是为了不拖累她!要是她老子知道自己女儿跟朝廷钦犯在一起,还不活活气死?
南宫逸点点头,便负起丁文松随姚柳青小心翼翼的向前行去。
三人行踪诡密,总算未被来来往往的巡城官兵察觉。来到姚府,南宫逸也不走大门,微提姚柳青衣襟,翻墙而入,到了她的闺房,将小娟吓得俏脸苍白,还好姚柳青见机得快,捂住她的小嘴,未让旁人察觉。
丁文松所中之毒虽深,对南宫逸来说却是小菜一碟,只是丁文松伤及肺脏,一时难以痊愈,便开了几个药方,又留了三颗雪乌丹,叮嘱姚柳青如何服用。
想起雪乌丹,南宫逸不觉心中大骂杨飞,若非杨飞找他强索了两瓶,他此刻怎会如此小气,只留三颗?
经过一番折腾,姚柳青见丁文松气息渐和,脸色红润,知情形大好,连忙向南宫逸道谢。
南宫逸客套了一番,方道:“姚姑娘,丁兄的伤已无大碍,在下有事,先行告辞了!”
姚柳青道:“多谢南宫公子,青青送你出去吧!”
南宫逸笑道:“不用了,姚姑娘,如此深更半夜的,若是让人瞧见了,陡生误会。”
姚柳青大是感激道:“南宫公子,珍重了!”
南宫逸思起一事道:“若是丁兄伤势有何反复,姚姑娘可去城南回春堂找我!”言罢,便从窗口掠了出去。
姚柳青目送南宫逸离去,坐到床边,瞧着榻上的丁文松,不觉痴了。
南宫逸施展轻功,一口气掠到河间客栈,探首望去,外面虽然火势冲天,日渐危急,可里面仍战得如火如荼。
※※※
厉方邪一声厉喝,九旋斩在空中划出一道美妙的弧线,与明孤鸿秋水伊人剑连续相击,及得第九下之时明孤鸿吃力不住,飘身退去。
梅云清娇叱一声,手中无形气剑挥出,形成一个小小的气涡,周遭丈许空间好似被一股无形大力相扯,地面青石亦寸寸碎裂,向厉方邪激射而出。
“好剑”厉方邪只觉那股力道似要将自己生生撕裂,难受之极,他少逢如此神奇武功,见猎心喜,不禁出声道好,九旋斩再挥,宛若环套,层层斩影之间,发出足足九层内劲,正是他的成名绝技“斩斩连环”。
第一层内劲发出,梅云清形成的那股吸力宛若碰到一堵石壁,扯之不得。
梅云清正欲变招,第二道内劲袭至,这道内劲与她方才所使有异曲同工之妙,梅云清只觉一股极大吸力传来,差点拿捏不住,被其扯去。
她堪堪稳住身形,第三、四道内劲传来,分别是柔劲和刚劲,梅云清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方始守住,心中暗自叹服,这厉方邪不愧黑道中数一数二之人,自己竭尽全力,也不过挡住其四道内劲。
“喀喇”梅云清脚下青石吃力不住,寸寸龟裂,厉方邪第五、六道内劲一起涌至,梅云清再也抵挡不住,向后退去。
梅云清与钟敏一战,本有旧伤,此刻再战,立时复发,她只觉脑中一阵晕眩,心口一甜,一股鲜血差点喷口而出,还好此时一只大手轻轻抵在她后背,输过一股柔和之极的内力。
此人自然是明孤鸿,他一面帮梅云清疗,一面运功竭力抵挡余下三道内劲,宛若雨中飘萍,苦苦支撑。
南宫逸见识广博,当然听过厉方邪大名,虽知自己武功同他差得甚远,但见梅云清情势危急,哪会袖手旁观,拼得性命不要,大喝一声,揉身攻上。
若是平时,厉方邪自是不惧,可他此刻要应付梅明当世两大绝顶高手,实已竭尽全力,见南宫逸攻来,只得分心他顾,留出两分余力反击而去。
明孤鸿压力稍减,已不似方才般只余招架之功,毫无抵挡之力,心头狂喜,奋起余勇,秋水伊人剑夺鞘而出,如若天外惊鸿,在肉眼几不可见间,飞击厉方邪。
梅云清亦一声娇喝,“天外惊虹”再度出“鞘”,向厉方邪攻去,周遭空间如临寒冬,竟下起雪来。
三人甫合即分,厉方邪遥遥立定,那英俊之极的脸廓掠过一丝艳红,仰首一阵哈哈大笑道:“明庄主好剑法!”他生平最是自负,此番竟不敌明梅二人,心中怒极,连称呼也不大客气了。
明孤鸿脸色亦苍白之极,强凝内息道:“厉兄好武功!”
南宫俊武功最低,自然最惨,厉方邪只用了两层内力对付他,仍使他七窍渗血,脚步虚浮。
厉方邪冷哼一声道:“明庄主,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后会有期!”身形一晃,凭空消逝在众人面前。
明孤鸿心知此次逼退厉方邪已是万幸,哪敢奢求拦他,松了口气,回首向梅云清苦笑道:“梅庄主,你的伤势无甚大碍吧?”
梅云清摇头道:“晚辈的伤经明庄主明水神功调理,好了大半,多谢明庄主。”言及此处,转首向南宫逸问道:“倒是南宫公子,受伤不轻!”
明孤鸿道:“南宫公子,不如明某替你疗伤如何?”
南宫逸知道明孤鸿看起来年纪虽然不大,却是自己父辈人物,闻言忙向明孤鸿揖手恭声道:“多谢明庄主盛情,晚辈自备有疗伤之物。”说着,便取出几颗药丸服下,片刻之间,面色果然红润许多。
明孤鸿笑道:“我倒忘了,南宫公子号称‘不死神龙’,怎会如此下作,要我运功疗伤。”
南宫逸忙道:“明庄主谬赞了!”自怀中取出最后半瓶雪乌丸,递与梅云清道:“云清你受伤不轻,服些疗伤之药吧!”
梅云清不觉望了明孤鸿一眼,见他满是赞许之色,芳心忽一阵羞涩,不好去接,只得轻声道:“明庄主受伤也不轻,你该让他服用才是。”
明孤鸿哈哈笑道:“这点小伤,我运半个时辰功就好了,何必糟蹋这些灵丹妙药。”
南宫逸忙附和道:“是极,是极!若明庄主要服什么药,岂非弱了明水神功的威名?”
梅云清只得伸手接了过来,当面服了两颗,却将瓷瓶递还了回去,方道:“这下该可以了吧。”
此时白向天行了过来,大有深意的瞧了梅云清一眼,揖手道:“多谢三位援手之德,老朽谨代表振威镖局上下谢过了。”
梅云清思起杨飞,芳心一阵难过,不晓得那家伙跑哪去了,莫要一时想不开做出什么傻事来,转念又想,那无赖最是怕死,这种事若发生别人身上还有可能,若是他的话,决计不会,她一念至此,芳心稍安。
南宫逸见梅云清默然不语,心中酸苦,却不得不回礼,向白向天揖手道:“白总镖头太客气了,我和梅庄主身为侠义中人,见得此事,自然义不容辞。”他一口气连梅云清的话都说了。
明孤鸿却道:“白兄,你我之间何须如此客气。”
南宫逸闻言不觉大为奇怪,平时也没听白向天和明孤鸿有什么深交,何出此言。
明孤鸿又道:“梅庄主武功之高,不逊令堂当年,长江后浪推前浪,看来我们这些老家伙也该让这些后辈出出风头了。”
梅云清回过神来,揖手道:“明庄主过奖了。”不觉望了南宫逸一眼,道:“明庄主,白总镖头,我另有要事,先行告退。”言罢,也不待众人回礼,便即腾身掠去,转瞬不见。
“云清!”南宫逸想不到梅云清说走就走,连招呼也不与自己打一个,暗叹一声,对明白二人道:“晚辈也告退了。”
明孤鸿含笑道:“后会有期!”见南宫逸远去之后,面色忽尔凝重,向白向天低声道:“白兄,东西还在吗?”
白向天瞧也不瞧那只木箱,摸摸怀中,轻轻点头。
明孤鸿这才释然,对正在与钟敏激斗的苏花语道:“苏丫头,还不加把劲,厉老怪被我赶跑了。”
苏花语武功与钟敏相若,加之有奇兵剑痕在手,应付自是不成问题,只是她心有贪念,总是分神顾及蝉翼剑,意欲夺剑而去,故意处在下风,闻得此言,知道自己今天这剑只怕是夺不成了,剑痕一挥,将钟敏逼退丈许,娇呼道:“白衣叔叔,侄女武功太差,打不过这个姓钟的家伙,您可否帮我拿下他?”她的如意算盘打得不差,只要明孤鸿来对付钟敏,自己便可抽身退去,让他们两败俱伤,那丐帮长老武功看来也不怎么样,而且与雷洪纠缠一起,以她的武功,其他人都不放在她眼中,瞥势夺剑而去当不是难事。
厉方邪一去,钟敏心中早慌,眼见振威镖局帮手越来越多,自己还傻呼呼的在此为何?找死吗?闻得苏花语挑拔明孤鸿对付自己,忙就势停手,对雷洪道:“雷兄,正主儿都走了,看来今天这仇怕是报不成了,不如就此收手,如何?”
雷洪中了毒,与“酒丐”元天化打起来,吃亏不少,他心中早有此意,却苦于抽身不得,闻言忙道:“识时务者为俊杰,钟兄此言极是!”
元天化嫉恶如仇,冷喝道:“想走吗,只怕没那么容易!”
以雷洪和钟敏的武功,逃走当然不成问题,可他们的这帮手下只怕性命难保,二人若是弃之而去,传扬出去,还有何脸面在江湖上行走,正在欲走不能之时,忽闻白向天道:“元长老,放他们走吧。”
元天化怔了一怔,大喝一声:“住手!”
在场丐帮中人皆停下手来,连他自己也不例外,雷洪和他的那帮手下自是求之不得。
元天化对雷洪厉声道:“今日白总镖头说放你走,算你命大,日后若让元某听到你似你师父那般在江湖上为非作歹,莫怪元某手下无情。”
雷洪哼了一声,也不作声,大手一挥,同钟敏领着那帮黑衣人狼狈不堪的离去,连解药也顾不得要了。
佟青等一干振威镖局中人正抬着那几只木箱置于安全之处,元天化瞧着不觉皱眉道:“白总镖头,你这趟镖可不该接。”
白向天颇为尴尬的笑道:“开镖局的,生意上门,岂有不接之理。”
元天化叹了口气,附和道:“此言极是,老叫化失言了,不过总镖头既接了此镖,天下谁人不觑着这件东西,还是小心为妙。”言下之意却是说你们振威镖局不能总找我们丐帮援手吧?
明孤鸿生恐白向天会意,心中着恼,忙道:“不知白兄今后有何打算?”
白向天沉吟道:“明日清早,我们便起程离开太原。”
明孤鸿道:“要走最好此刻便走,免得夜长梦多。”
白向天同身畔付无忌商议数句,便道:“只好如此了,劳烦丐帮各位朋友送我等出城了。”
元天化道:“白总镖头客气了!”
火势愈大,渐有烧及这河间客栈之势,白向天也不多说,吩咐殷立生、佟青等人收拾好行囊,即刻起程,离开太原。
※※※
“咚咚咚”杨飞连番大战,累得精疲力尽,怀拥双美,正做着与梅云清洞房花烛的美梦,却被一阵敲门声惊醒,自是火冒三丈,恨不能将敲门之人千刀万剐,他拥被而起,怒道:“哪个王八蛋,要死啊,不知道老子在睡觉吗?”
门外那店小二连连赔笑道:“公子,官府来查房,大伙都得起来。”
“哦!”杨飞闻得此言,立时醒了大半,忙道:“马上起来!”心中大叫糟糕,身畔睡着的梅兰可是个通辑犯,若被官府逮住,三个人都脱不了干系。
“杨飞,干吗骂得那么粗鲁。”南宫燕被杨飞那声大喝惊醒,迷迷糊糊间只听到“王八蛋”三字,不觉嗔怒出声。
杨飞心道老子现在急得象热锅里的蚂蚁,没骂更难听的算老子对得起他了,他匆匆自床上爬起穿衣,急急道:“小燕子,快起来同我一起出去应付应付。”
南宫燕“嗯”了一声,不情不愿的在床上寻找自己的衣物,忽尔一声尖叫,当真又响又亮,只怕整个客栈也听到了。
杨飞忙上前将她樱唇捂住,在她耳边轻声道:“又有什么事?”
南宫燕奇道:“怎么床上还有个人啊?”
“嘘”杨飞故作神秘道:“外面都是官差,她是朝廷钦犯,千万莫要让官差听见,让人把她抓住。”
房中光线昏暗,南宫燕瞧不见梅兰面目,只得对杨飞低声道:“她是什么人,怎么会躺在我们床上?”
杨飞寻到她的衣物,一件件帮她穿上,信口胡诌道:“她被官差追查,只好躲到我们床上来了。”
南宫燕初经云雨,最是敏感,杨飞双手轻轻在她娇躯上抚过,已是脚软手软,脑中一阵迷糊,哪还去想杨飞这个傻瓜也不会相信的谎言,玉臂轻舒,搂住杨飞脖子,在杨飞耳边吹气如兰道:“那她不是看到我和你……”后面的话她自然说不出口来。
杨飞被她撩得心中发痒,强摄心神,柔声道:“你不是说你是我老婆吗?又怕什么?”他心中大叹好险好险,幸好此刻梅兰没有醒来,她可不似南宫燕这么好哄,若是瞧得此情此景,依她的性子,还不提剑杀了自己。
其实梅兰早已醒来,听到方才之言,心中一凉,珠泪不禁簌簌而下,自己生性好强,竟落得要与别的女子同床伺夫的下场,难道自己真的如此之贱吗?
好不容易杨飞帮南宫燕穿好衣服,稍作整理,拉着她急急出门而去。
梅兰宛若行尸走肉坐起,点亮油灯,将衣服缓缓一件件穿好,寻到笔墨,呆呆望着案上白纸,泪水不觉又悄然而下,反复良久,伏案写了起来。
※※※
南宫燕衣襟不整,艳光四射,为首捕头瞧得暗咽口水,目光有些色眯眯的道:“她是何人?”南宫燕出身豪门,何曾受过这等眼光,杏目圆瞪,恨不得将此人眼珠挖出来,杨飞见情况不妙,忙道:“官差大哥,她是我妻子。”他此刻倒忘了自己还是个官,跟个小官差称兄道弟起来。
另一名官差道:“你小子艳福不浅嘛!”此言一出,周围之人一阵哄笑。
杨飞心中大怒,却不得不赔笑道:“官差大哥过奖了!”
南宫燕忍不住在杨飞背上狠狠拧了一把,痛得他连泪水差点都掉出来了。
“好了好了,正事要紧。”那捕头向杨飞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哪里人氏?”
杨飞忙不迭将自己那套又搬了出来:“草民姓梅,上云下飞,洛阳人氏。”
南宫静闻言大奇,这家伙明明叫杨飞,什么时候改名叫梅云飞了?但想这名字跟梅云清仅差一字,多半是那么来的,她又暗暗吃起醋来。
“你叫梅云飞?”那捕头哼道:“听说此次随姚大人剿灭吕梁群盗,斩下朱阳首极的大英雄也叫梅云飞。”
杨飞闻得竟连他也听得自己的“英雄事迹”,心中得意之极,道:“我便是那个梅云飞。”
那捕头道:“你就是?就凭你这瘴头鼠脑,畏首畏尾的样子?”又对身后官差道:“他说他就是梅云飞,哈哈!”
一名官差凑趣道:“总捕头,说不定他家是开染坊的,给了三分颜色,就涂大红。”
一干官差笑得前仰后倒,杨飞气得火冒三丈,若非楼上有个梅兰,他早就出手教训教训这几个狗眼看人低的家伙。
那捕头笑了半晌,声音陡寒,大手一挥,道:“将他带走。”
“且慢!”杨飞耐着性子道:“我真是梅云飞,不信你去见你们知府大人,一问便知。”
那捕头哼道:“我们知府大人公务繁忙,哪有闲暇见你们这些顽徒刁民?你到底是走不走,不走再问你一个拒捕之罪。”
杨飞道:“我一不是刁民,你二不是知府,凭什么问我的罪?”
那捕头道:“今晚梁有德梁大人遭刁民袭击,我怀疑你就是刺客,先拿你回去,明日再让知府大人开堂审问,带回去。”
众官差长刀出鞘,齐唰唰的指着杨飞。
南宫燕娇叱一声,正欲出手,却被杨飞紧紧抱住,怒道:“你干什么?让我杀了这些狗官差。”
“反了,反了。”那捕头被名女子当众辱骂,顿时勃然大怒,道:“将这辱骂官差的恶婆娘一起带走。”
杨飞怒火大炽,却赔笑道:“捕头大哥,您大人有大量,就不要跟她过不去了。”
那捕头道:“她是你的同党,不是跟我过不去,是跟朝廷过不去,带走。”
杨飞连使眼色,南宫燕方才老实下来,被人缚住双手,押解而去。
※※※
梅兰早闻楼下动静,知道杨飞是为了自己才束手就擒,一时泪如雨下,犹豫不决,咬牙写好留柬,纸上已满是泪渍,她深深叹了口气,持起飞云剑,恋恋不舍的回首望了房中一眼,开窗掠了出去。
外面官差遍布,不过他们本为搜捕刺客而来,而那刺客是个男子,故而并未留意她,梅兰有惊无险的出了太白居,芳心一阵茫然,天下之大,竟无她容身之地,难道自己今后真的没有去处了吗?
“兰姑娘!”远远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正是那个对梅兰痴情一片的吴云鹤,行得近了,见得梅兰娇靥仍有掩饰不住的泪痕,惊道:“兰姑娘,是谁让你伤心,是不是那个杨飞,我代你去教训教训他。”
梅兰想起自己已然失身于杨飞,心中一酸,垂首幽幽道:“吴少侠,不用了,不关他的事,是小妹自己感伤而已。”顿了一顿,反问道:“这么晚了,又在搜捕刺客,你为何仍在外面,还这么巧碰上了?”
吴云鹤见梅兰语气生份许多,心中一凉,干笑道:“是啊,这么巧!”其实他早在白日偶见梅兰,不好相认,便随她来到太白居,一直候到此刻,见她失神落魄的样子,方才上来打个招呼。
梅兰哪知其中关节,还道真是碰巧,沉默半晌,方道:“吴少侠,你和南宫公子在一起吗?”她找南宫逸当然是为了杨飞身中蛊毒之事。
吴云鹤点头道:“我与他住在一起,不过已有两日未曾见他,不知干什么去了?”
梅兰闻得此言,转念又想自己为何要为那无赖操心,死了活该,便道:“既是如此,那便算了。”
吴云鹤道:“兰姑娘找大哥有事吗?”
梅兰道:“我的一个朋友中了毒,想请南宫公子帮忙医治一下。”
吴云鹤动容道:“既是中毒,那可得赶紧医治,免得后患无穷。”
梅兰道:“我朋友中的是情蛊之毒,一时并无大碍,吴少侠不若帮小妹问问南宫公子,瞧他可有把握解得此毒。”
吴云鹤拍胸保证道:“此事包在我身上,决不令兰姑娘失望。”
梅兰盈盈施了一礼道:“多谢吴少侠的鼎力相助,小妹在此先代我那位朋友谢过了。”顿了一顿,又道:“吴少侠,小妹还有要事,先行告辞。”言罢,未待吴云鹤出声,便即离去。
吴云鹤本欲追去,转念又想自己如此只怕太差于形迹,望着梅兰远去的倩影,轻叹一声,反向缓缓踱去。
※※※
杨飞二人被那捕头押到府衙大牢,许是疑犯甚多,牢中人满为患,那捕头嘿嘿笑道:“今晚优待你们,单独关一间。”
“哐铛”一声,二人被关入死牢,这里果然人少,十分清静,还一人一间,隔邻而居。
杨飞暗道自己莫非在走牢运,上次在临汾被关入死牢,这次也不例外?
牢栏皆是生铁所铸,坚固非常,南宫静运足内力,拉了半天,毫无反应,只好泄气道:“杨飞,都怪你,好生生的冒充什么梅云飞?害人家也被关到这又脏又臭的地方来了,还有,你为何不许人家杀了那个狗官差?”
杨飞嘘了一声,凑了过去,低语道:“我的姑奶奶,你也不看看情况,你忘了我们房里的钦犯,外面都是官差,你杀了那狗官差,我们都没好果子吃。”
“你们?”南宫燕醋劲大起道:“老实交待,你跟那个钦犯是什么关系?”
杨飞支支吾吾道:“不过是普通朋友。”
“普通朋友?”南宫燕亦非蠢人,哼道:“普通朋友怎么跑到咱们床上来了?还是个女的。”
杨飞头皮发麻,饶他巧舌如簧,也不知如何回答。忽然眼睛瞪得老大,颤声道:“小,小燕子,有,有人。”
南宫燕还道他是又在唬自己,不屑一顾道:“什么有人?跟我打马虎眼,休想!”
杨飞低声道:“真的有人,在你背后。”
南宫燕哼了一声,不觉回首望去,果然有个黑影站在那里,不知何时进入牢内,她大骇之下,大叫道:“杨飞,救我。”若非当中隔了个铁栏,她早就躲到杨飞怀里去了。
那黑影嘿嘿冷笑道:“他救不了你,可是我救得了你。”
南宫燕骇道:“你是什么人?你是怎么进来的?”眼见那黑影一步步走近,尖叫一声,色厉内茬道:“你不要走过来,我可是会武功的,你再过来,我会杀了你的。”
杨飞身为她的姘夫,当然要强出头,将铁栏摇得哗哗直响,大声道:“兄台,不要难为小燕子,有什么事冲着我来好了。”
那黑影道:“你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好,我就让你们这对苦命鸳鸯聚在一起。”
突然传来一阵机关之声,那铁栏竟然缓缓缩到地下,南宫燕扑到杨飞怀中,呜呜哭了起来。
杨飞反倒镇定下来,沉声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那黑影道:“我是这里的主人。”
杨飞心想莫非自己又碰上一个以牢为家的疯子?道:“你究竟意欲何为?”
那人却是不答,右手一扬,杨飞只觉一肌劲风袭体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