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飞生平尚是次拿着如此多银两,不觉将包袱紧紧抱在怀中,走得又急又快,生似会在镖局内遇到强盗一般。
他刚转过一个拱门,迎面而来的赫然是白玉霜,见得他此样,抿嘴笑道:“飞扬,你抱的什么东西,这么宝贝?”
“没什么?”杨飞反问道:“峻哥怎么了?”
“他啊,这么大人了,还像个孩子,了通脾气,便上床睡了。”白玉霜言及此处,俏脸泛起一丝淡淡的红晕,显然付峻曾对她手脚不规矩过。她仍对杨飞手中包袱较有兴趣,又问了一遍道:“你抱的包袱里面到底是什么,沉甸甸的。”说着,玉手一扬,杨飞看都没看清,怀中包袱已被她一把抢了过去。
杨飞只好苦笑道:“没什么,只是一百五十两银子而已。”
“怎么会有这么多?”白玉霜大奇道:“你不是只有五十两银子的分红么?怎么会有一百五十两?”
杨飞如实道:“我要办一件要紧事,急需两百两,就找师兄们借了一百两,还差五十两。”说到这里,忽然想起白玉霜是总镖头的独女,平时甚少见她花钱,积蓄的的私房钱想必不少,何不找她借借,可又思及自己虽和她熟识,究竟是个大男人,找女人借钱,若传将出去,还不给师兄们笑话,尤其是付峻,只怕早笑掉大牙了。
白玉霜瞧他神情,便知他心中所思,微微笑道:“你是不是要找我借钱?”
既然不用自己先开口,杨飞当然忙不迭点头,连声应是。
白玉霜肃容道:“要我借银子给你可以,不过你得先告诉我为何要如此多的银子,要不我不但不借你,这些银两也没收了,我先代你保管,以后再还你。”
杨飞闻言心中大急,语带央求道:“玉霜姐。”
白玉霜问道:“是不是为了女人?”
杨飞不由点点头,可见得白玉霜俏脸一寒,连连挥手道:“玉霜姐,你不要误会,不是你心中想的那种事情,待我将此事来龙去脉说给你听,不过你可不能告诉表哥,说我借了你的钱,要不我会被他笑一年的。”说到最后一句时,声音不觉小了许多。
白玉霜伸手重重的在他脑门爆了一记响栗,笑骂道:“你们表兄弟都是一个德性,你表哥也借过我几次钱,也不许我跟你说,这下好,你们两个扯平了,谁也不许笑谁。”顿了一顿,哼了一声又道:“难道我们女人便不是人,跟我们借钱就这么没面子么?”
自二人长大有了男女之防以来,白玉霜还从未有如此亲昵举动,杨飞想起自己刚来振威镖局之时,白玉霜只有小蝶般大小,如今却长成一个婷婷玉立的大姑娘了,望着她高耸的胸脯,忽尔思起梅云清来。
白玉霜见他被打了却一言不,却怔怔的盯着自己胸脯不放,虽说十分无礼,芳心却不恼他,反微有甜蜜之意,啐骂道:“小色鬼,跟你表哥也是一般的。”
杨飞闻得白玉霜之言,方回过神来,想起自己刚才行为,恨不能找个地洞钻去,白玉霜俨然是表哥付峻的未婚妻,也就是自己的嫂嫂,怎可如此无礼,心中不觉只骂自己该死。
白玉霜颇是亲热的拉起杨飞右手道:“这里说话不方便,你先到我房里去,再将你的秘密一五一十说给我听。”
杨飞握着她柔软的小手,心中忍不住浮想连篇,身不由己的被她拉了去。
白玉霜的闺房在振威镖局东南角一处颇为僻静之处,本来还有一个叫小丝的贴身婢女,今晚中秋,便回家团圆去了,故而房中此刻静无一人。
这里原是白向天所居之处,白玉霜十五岁那年她母亲病逝,白向天心中感伤,便搬离此处,让与了白玉霜居住。
白玉霜点亮油灯,杨飞忍不住四处打量,客厅、内室、书房一应俱全,他记得此前最后一次到这里还是四年前,虽然不记得那时房中情形,可感觉已大不一样。白玉霜特地将油灯挑到最亮,招呼他坐下,这方才道:“现在四下无人,你可说出你的秘密了吧。”说着,她的俏脸已满是笑意。
杨飞略一思索,便将小蝶之事一一道出,当然有些地方要微加改动,比如本是付峻带他去软香居,说成是自己无意中逛到那里被强拉了进去,至于梅兰那一段,自是略过不提,这样也少了许多香艳情节。
白玉霜听完俏脸居然有些红,笑骂道:“定是付峻那色鬼带你去的,要不飞扬这么老实的人怎会一个人去那种地方,看我以后不好好修理他。”
杨飞大急,要是付峻晓得是白玉霜从他嘴里知道二人去逛妓院的事,那他以后还有好日子过,只得低声哀求道:“玉霜姐,你可千万别提这事,要不峻哥还不得骂死我。”
白玉霜嗯了一声,也不知听没听进,望着杨飞道:“还是飞扬好,去那种地方不但不去欺辱那些可怜女子,还要去救她们出火海。”
杨飞听她话中大有情意,大惊失色,心道玉霜姐莫不是喜欢上自己了吧。
白玉霜转身回到内室,过了半晌方才出来,手中拿着一张银票,交与杨飞道:“这里有二百两,你先拿去,若是多了,便将你欠师兄们的钱还了,等你以后有钱了再还我。”
杨飞料不到白玉霜如此慷慨大方,本欲婉拒,但一想说不得那软香居的鸨母耍什么花样,何况二百两只是秋月说的,万一少了又要来借,还是先拿着以备不时之需,他心中既有此念,道了一声“谢谢玉霜姐!”也就老实不客气的将银票收入怀中。
白玉霜看了看窗外道:“现在正是卯时,想必那些青楼妓院尚未关门,飞扬你明日一早就要起程,现在去把事情办了,若是那小蝶没处去,便带到我这里来,以后再安顿她。”杨飞根本未想得如此周全,他只知赎出小蝶,至于救出小蝶后如何安置她压根没想那么远,他自己也不过一个半大孩子,做事自然冲动,从不思前顾后,此刻闻得白玉霜之言,这种念头一闪而过,也未多想,便向白玉霜道谢告辞,从后门又悄悄溜了出来。
天上皓月高悬,东苑花街之上却人声鼎沸,软香居前车水马龙,热闹非凡,杨飞在门口张望半晌,思起此来目的,只得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大堂之内人满为患,那老鸨更是忙得连招呼都没功夫向杨飞打,只有一旁闲坐的老熟人春花眼尖,一眼瞥见杨飞,心道终于有生意上门了,急急凑到杨飞身畔,娇声道:“哎哟,杨公子,一会不见,又来了,你一定是来找秋月妹子吧,那可真不巧了,秋月妹子生病了,病得可不轻哟,不如今晚就让奴家陪公子吧。”她自是瞧见杨飞负在背上的包袱,沉甸甸的一看便知是银两,心想老娘今晚把你这个毛头小子侍侯得舒舒服服的,那些银子还不都是老娘的,她心中如此想,不觉越看杨飞越是顺眼,越看越是喜欢,将身体软绵绵的靠在杨飞身上,那灼人眼神直勾勾的盯着那包银子,就差没一口将杨飞吞下去肚了。
杨飞对她却没什么胃口,好不容易听得她将话说完,脸色一变道:“秋月姑娘白天还不是好好的么,怎的晚上就病了?得的什么病?”
春花酸溜溜的道:“谁知是什么病,兴许是相思病吧。”
杨飞懒得理她,他识得秋月房间所在,径直向楼上走去。
秋月房门紧闭,亦未亮灯,杨飞敲得数下,却毫无声息,忍不住高声喊道:“秋月姑娘,秋月姑娘。”
方中立时有了声响,过了片刻,房门“吱呀”一声打开,现出秋月惨白的俏脸,看起来她是当真病了,只见得她衣襟凌乱,显是刚从床上爬起,见到杨飞,面现喜色道:“原来真是杨公子,快进来。”杨飞见她如此光景,不愿打扰,本欲离去,可一想此来之事,不由问道:“小蝶姑娘呢?”
秋月奇道:“一个时辰前,杨公子你不是托人将她赎出去了么?”
杨飞心中不知是该高兴还是该失望,高兴的是可以省下这笔银子,失望的是终让梅云清抢先一步,自己这个人情欠定了,不觉问道:“是不是个梅姓女子来赎出去的?”
秋月摇头道:“是个姓孙的中年人,不过他说是受你所托,梅庄主让他来的。”
杨飞知道那人必是孙掌柜,这才放下心来道:“这就对了。”
秋月反道:“小蝶是不是到你哪儿去了?”
杨飞苦笑道:“没有,我还不知道这消息呢,我只是托他们赎小蝶,可不知她们有没来办,这不我带了银两来么。”
秋月将油灯点亮,拉他回房招呼他坐下,勿勿梳理了一下零乱的秀,便道:“我去弄些酒菜来。”
杨飞忙起身拉住她道:“不用了,既然小蝶都赎出去了,我坐坐就走。”
秋月反手将门关上,轻声道:“公子今晚不在这留宿么?”
杨飞闻言不觉老脸通红,连声道:“不用了。”偷偷瞧了秋月一眼,却见她泪流满面,不觉问道:“秋月姑娘,你……”
秋月低声抽泣道:“公子,你还是嫌弃秋月。”
杨飞连连摆手道:“没有,没有,我哪有那个意思,秋月姑娘你别乱想。”
秋月忽尔扑到他怀中,轻声道:“那你为何又…?”
杨飞本欲推开,可如何下得了手,只好作罢,苦笑道:“不怕秋月姑娘笑话,我先前来这只是一时好奇,绝无半分涂渎之意,何况我还是个…”他大感不好意思,一时说不出口,只得支吾以对。秋月仰瞧着他,犹自挂着泪痕的俏脸露出一丝笑意道:“还是什么?”
杨飞支吾半晌方道:“还是个处男。”
秋月闻言忍不住“扑嗤”一笑,可杨飞接下来之言却让她黯然神伤:“不过我已经有心爱之人了,而且他答应嫁给我。”
杨飞本说得眉飞色舞,可一瞧秋月神色,方知不妙,连忙住口。
秋月缓缓松开他,转身拭去泪痕,方回过头强作笑脸道:“那秋月去弄些酒菜,陪公子喝点酒,让公子高兴高兴。”
杨飞瞧她那付模样,心中亦不觉一痛,右手忽尔用力一拉,将她紧紧搂在怀中,低头亲吻着那娇艳欲滴的樱唇。
良久,杨飞方才松开秋月,她那原来苍白的俏脸满是红晕,有些喘息的将螓紧紧靠在杨飞怀中。
杨飞心中忽泛起一个念头,轻声道:“我把你赎出去好不好?”
秋月仰起俏脸紧紧瞧着他,颤声道:“是真的么?”
杨飞微笑道:“横竖我带了银子来,既然小蝶赎出去了,轮也该轮到你了。”
秋月心中大喜道:“你带了多少银两了。”
杨飞老老实实道:“三百五十两。”
秋月微蹙柳眉道:“可能还差点,不过我存了点私房钱,这就拿来给你。”
杨飞呐呐道:“这怎么行?”
秋月道:“你是赎我出去,难道我不能出点力。”
杨飞含笑看着她自衣柜的一隐密处取出一个小包,里面除了一些珠宝饰外还有几张银票。
秋月道:“这些银票有一百八十两,早知道的话还可以将这些珠宝饰先拿去当了,公子不如你明天再来吧。”
杨飞摇头道:“我明天一早有事要离开长安,可能要很长时间才能回来。”
秋月略加思索道:“五百两银子,兴许够了。”
杨飞兴冲冲道:“那我这就去找你们这的鸨母。”
秋月一把拉住他道:“还是让我去吧,我毕竟跟了她两年,什么事都好商量,我先问个底,你再跟她还价,要是你去问,说不得给你开个天价。”
杨飞只得点点头。
秋月一古碌将小包塞在他手中道:“你暂且收下,若是银两不够的话再拿这些饰出来作抵押。”
杨飞“嗯”了一声,秋月略整衣襟,行了出去。
过了许久,秋月方领着那鸨母走了进来,杨飞正欲出声,那鸨母已然先说道:“哟,杨公子,听说你要赎我女儿秋月出去是吗?”
杨飞点点头,笑道:“你瞧,我连银子都带来了。”
鸨母眼睛一亮道:“有银子就好说,就怕公子银子不够。”
她话中颇有瞧不起杨飞之意,杨飞出身寒微,最讨厌听此言语,哼了一声道:“要多少银两,你就开个口吧?”
鸨母伸出十指都戴满宝石戒指的双手在杨飞面前比划道:“八百两。”
杨飞见她狮子大开口,不觉心中满是怒气,却见秋月向他轻轻摇了摇头,只得生生忍下,赔笑道:“您老的价也太开高了吧,降一降如何?”
鸨母道:“既然公子是秋月的老主顾了,看在秋月的面上,七百两吧。”
杨飞心道还是不够,只得仍是赔笑道:“再降一降。”
鸨母盘算了一下,叹了口气道:“既然公子这么说,那就六百两吧。”
杨飞仍不满意道:“再降一降。”
鸨母面色微变,哼了一声道:“公子是不是不想帮秋月赎身了。”
杨飞满脸堆笑道:“不是不想,而是我现在只带了五百两来。”
鸨母寒着脸道:“公子既然没钱,就不要来充阔客,等公子带够了钱再说。”
杨飞再也按捺不住,正欲火,秋月已一把掩住他的嘴道:“妈妈,女儿都跟您好几年了,没功劳也有苦劳吧,既然杨公子只带了五百两来,给女儿一个面子,就五百两吧。”
鸨母冷哼道:“这可不行,当初我买你就花了五百两,如果五百两卖了,岂不是白养了你两年。”
秋月笑道:“可是我问过帐房的金先生,当初那个老东西是五十两卖我进来的。”
鸨母岂料有人已经泄了她的底,只得尴尬的笑道:“好吧,五百两就五百两了,杨公子,我可是看在秋月的面上才这么便宜的,想想秋月现在可以这软香居的红人啊,她走了我们这软香居还可怎么做生意啊?”
杨飞不待她唠叨完,连银票带元宝,数了五百两交给她,冷冷道:“够了吧。”
鸨母数了数白花花的银子,眉开眼笑道:“不多不少,五百两。”
杨飞气冲冲道:“那我可以带秋月走了吧。”见鸨母点点头,便欲拉着秋月离开,他早就不想呆在这乌烟瘴气的地方了。秋月对他连使眼色,杨飞颇是不解,皱眉道:“你还有什么事么?”
秋月只得凑到他耳边轻声道:“我的卖身契你忘了拿。”
杨飞哪晓得这么多名堂,颇为难堪的笑了笑,对正欲离去的鸨母道:“你好象忘了给一件东西。”
鸨母心中正自得意,只要有了那张卖身契,秋月还是这里的人,闻得杨飞之言,故作不知道:“我拿钱,你走人,还有什么东西啊?”
杨飞有求于她,只得赔笑道:“秋月的卖身契你忘了给我。”
鸨母故作刚刚记起道:“公子,你不说,老身我倒忘了,你等一下,我这就去拿。”言罢,便勿勿离去。
杨飞对秋月道:“她不会玩什么花样吧?”
秋月笑道:“干我们这一行也要讲信誉的,她收了你的银子,你不要卖身契是你的事,如果她不给可以到官府去告她啊。”
杨飞想想也对,要怪只能怪自己太粗心大意了。
那鸨母来得倒挺快,银子没了,手中倒多了一张黄纸,杨飞一把接了过来,递过秋月道:“你看看是不是这张?”
鸨母笑道:“老身怎会骗公子呢?”
秋月细细瞧了瞧,方点头道:“正是这张。”言罢,又递还给杨飞。
杨飞接过二话不说便撕了个粉碎,看得鸨母直是肉疼。
杨飞这方才对秋月笑道:“从今天起你便是自由之身了。”
秋月满怀感激道:“多谢公子。”
鸨母叹了口气道:“秋月,你收拾一下,便跟杨公子走吧,女大不中留啊,妈妈想留也留不住。”
秋月点点头,极快的收拾了一个小包袱,便同杨飞离开了这个她住了两年之处。
到了大厅,一干闲着没客人的妓女都围了上来,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大多说些秋月运气真好,遇到贵人什么的羡慕之言。
大闲人春花却凑到杨飞身边,媚笑道:“杨公子,既然把秋月妹子都带走了,怎么不带我这个姐姐走,真是太不公平了吧。”
杨飞懒得理她,将她轻轻推开。
春花却仍不死心道:“我这个姐姐可比秋月妹子的功夫好得多,保证能让公子更加舒服,公子若是带我回去,奴家保证和秋月妹子侍侯得公子舒舒服服,妥妥当当。”
杨飞见她越说越猥狎,哼了一声,正欲火,忽闻一男子声音道:“快,再拿酒来,本公子今天不醉不归。”
这声音杨飞再熟悉不过,正是情敌南宫逸,当真是吓得魂飞魄散,心道若是让他现自己,而且还是在这种地方,还不一刀将自己宰了,当下顾不得和春花吵嘴,冲入人群中拉着秋月便走。
没走得几步,迎头撞上一人,正是吴云鹤,杨飞暗道糟糕,低头故作不见,连秋月都忘了拉了,勿勿从他身边走过。
吴云鹤“咦”了一声倒并未阻拦。
杨飞出了软香居门口,自是大喜,跑得更快,一口气奔了几条街方才停下,回头一望,南宫逸并未追来,这才放下心来。
不过为何南宫逸也会在今晚来喝花酒,而且无巧不巧也选软香居,不会是特意来找自己麻烦的吧,杨飞心中一惊,又觉自己太过多疑,要是特意来找自己麻烦为何喝花酒喝忘了。
这时秋月方才气喘吁吁的追了上来,上气不接下气道:“公子,你干嘛跑这么快,象见到鬼一样。”
杨飞见她俏脸满是汗珠,心中爱怜,正欲打趣两句,忽闻身后传来南宫逸的声音道:“他不是见到鬼了,他是怕见到我。”
杨飞骇得连转身的勇气也没有,只觉手心冰凉,紧紧拉着秋月的小手,方感到一丝暖意,颤声道:“南宫公子你想怎么样?”
南宫逸冷哼道:“云清答应嫁给你是你几辈子修来的福气,你还要来这种地方花天酒地,跟这种不三不四的女人鬼混,今日我便代云清一掌劈死你。”
杨飞缓缓转过身,见南宫逸站在自己身前不到一丈之处,远远的屋檐上还站吴云鹤作壁上观,在这两大武林高手环顾下,自己会飞也飞不了。
南宫逸满身醉意,晃晃悠悠的走到杨飞身畔,举起右掌便欲一掌劈下。
杨飞心道我若接你一掌,哪还有命在,他最是胆小,怎会站着等死,一把拉过秋月,转身便跑。
方奔出十余丈,杨飞只觉一股极大的力道狠狠的击在后背之上,他只觉五脏方腑似欲翻转过来一般,再也支持不住昏厥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杨飞方才醒转了过来,现自己正躺在地上,而秋月正一瞬不瞬的瞧着他,他不知为何南宫逸会放过他这条小命,只得问秋月道:“刚才生什么事了?”
秋月道:“刚才那个公子打了你一掌,公子你就晕过去了,那个公子的酒方才清醒了一些,后来又来了一个持剑的公子,二人争吵了起来,好象是为了该不该杀公子你,再后来开始要杀你的那个公子扔下一瓶药,便气冲冲的同后来那公子走了。”
杨飞闻得她公子前公子后,直听得头晕脑涨,还好秋月说得十分清楚,他一听便知其意,不觉问道:“什么药?”
秋月摸出一个绿色瓷瓶,递给杨飞,瓷瓶里面尚剩了几颗雪白药丸,正是先前南宫俊受伤时,南宫逸给他服的那种,这药对治内伤颇有奇效,想不到竟会赠与自己,怪不得受了那么重的一掌此刻自己便似没事人一般,这瓶药可是好东西,当下便塞入怀中放好。
秋月微笑道:“我便是照他说的将这种药给你服了两颗,想不到公子你一会就醒了。”
杨飞忍不住道:“不要再喊什么公子了,以后大家都是朋友,秋月姑娘你叫我小飞,飞扬都行,别人都是这么叫我的。”
秋月忙道:“这怎么行,以后秋月是公子的人了,不敢说什么公子的朋友。”
杨飞自地上爬了起来,拍拍身上的尘土,对秋月笑道:“我也出身寒微,跟你身份一般,你已是自由之身,以后找到一户好人家便嫁了,以后大家互相照应。”
秋月眼圈一红道:“这么说公子以后不要秋月了。”
杨飞见她说得楚楚可怜,忍不住在她嫩滑的脸蛋上捏了一把,轻笑道:“我怎会不要你。”
秋月大喜道:“这么说秋月以后可以服侍公子了。”
杨飞无奈点点头。
秋月又道:“刚才那个打了一掌公子的公子离去之前离下一句话说…”
杨飞听公子听得头都大了,便道:“那家伙叫南宫逸。”南宫逸既对他不客气,杨飞对他语气中亦不会客气。
秋月连连点头道:“那家伙说以后若是公子负了云清,他便是寻到天涯海角,也要杀了公子。”
杨飞心中暗叹,看来自己的仇敌越来越多了,个个武功都比自己高,自己以后还怎么活啊,想及此处,不觉唉声叹气起来。
秋月见他愁眉苦脸,也不便多说,陪着他默默向前行去。
直走了半个长安城,秋月忍不住问道:“公子,你准备带秋月去哪啊?”
杨飞呆了一呆,他下意识间走向回镖局的路,难道也要把秋月带回去,虽有些不妥,却也只有如此,先将秋月安顿在白玉霜那儿住下再说,便道:“回我居住之处。”
秋月俏脸并无欣悦之情,反有一股淡淡的哀愁道:“公子家住何处?”
杨飞道:“城北的振威镖局你听过没,那的付镖头是我叔叔。”接着又将振威镖局的情形略略说了一遍,又道:“我便是将你安顿在我那玉霜姐那里。”
秋月忽道:“公子,这恐怕不妥。”
杨飞大奇道:“怎么不妥?”
秋月道:“我原本是个风尘女子,若是跟白小姐住在一起,岂非对她清誉有损。”
杨飞一想也对,皱眉道:“那应该如何是好?”他毫无这方面的经验,出了问题也想不出办法。
还是秋月久经风尘,经验丰富,只听她笑道:“秋月先找家客栈住一晚,明日再去租间小屋,再找些事做,赚了钱秋月可以自己养活自己,不用公子费神,以后公子若是闷了,累了,便可来找秋月,说说话解解闷,公子,你说好不好?”
杨飞心道这岂不是金屋藏娇,不过这确是个好主意,连连点头道:“好是好,不过我明天就要离开长安,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你一个人能行么?”
秋月嫣然笑道:“秋月在风月场中呆了两年,什么场面没见过,难道连自己都照顾不了么?”
杨飞一起也是,便道:“眼下我们便去帮你找间客栈投宿。”
秋月忽尔又道:“公子,求您件事。”
杨飞笑道:“你这么乖,别说一件,一百件也成。”
秋月轻垂螓,低声道:“秋月想改回本名幸小月,以后公子就叫我小月吧,不要再叫秋月姑娘了。”
杨飞知她想忘去过去那段痛苦回忆,亦代她高兴道:“是,小月。”
幸小月(秋月)这方才抬起头来,满怀深情的望着杨飞道:“谢谢公子。”
杨飞就近找了一间河洛客栈,此处离振威镖局不远不近,主要是怕太近的话给镖局的人知道了反而不妙。
杨飞将那剩下的三十两银子和将些本属幸小月的珠宝饰都交与她,并嘱她一定好好照看自己,方才安心离去。
又来到镖局后门,杨飞暗笑自己这两天都快成走后门的专家了,伸手一推,那铁门竟未上锁,连翻墙都免了。
推开门,蹑手蹑脚走了进去,正欲锁上门,忽觉身后站了一人,杨飞不觉吓了一跳,回过头来一瞧,竟是白向天。
杨飞一时吓得不知如何是好,走也不是,不走更不是。
还好白向天一脸和色道:“小飞你这么晚才回来么?”
杨飞呐呐道:“总镖头,我,我…”他一时不知如何回答,只得支吾以对。
白向天道:“我并无责怪你之意,你不必紧张。”
杨飞方舒了口气,忍不住问道:“总镖头,你在这干什么?”他此言出口,方觉后悔,自己实在不该多问,白向天都不问自己去哪了,为何自己还傻傻的去问他在这干什么,不是讨骂是什么。
出乎他意料之外,白向天并无不悦之色,反微笑道:“我在这等你回来。”
杨飞大是吃惊的咽了一口口水方道:“总镖头等我回来?”心道这也太离谱了吧。
白向天点点头道:“小飞,以后若是无人之时便称我师伯,叫总镖头显得太生份了一些。”
杨飞点头道:“师伯找我有什么事?”他倒见机得快,要是没事干嘛干巴巴的在这等他一个无名小卒。
白向天见他脑筋转得挺快,颇是嘉许道:“你跟我到我房里来一趟,我有些话要问你。”
杨飞心中念头急转,想起必是跟梅云清有关,便点了点头。
以前杨飞倒从未来过白向天所住之处,他房中布局与白玉霜那间大致相似,却少了一份脂粉之气,多了一种阳刚之感。
白向天自妻死后,并未续弦,故房间虽大,却只有他一人居住,连侍婢仆人都没一个,待杨飞进房后,白向天便将门窗紧闭,不知所为何事。
白向天一向待要杨飞比他叔叔付无忌待他更好,虽然心知肚明白向天不会做什么对他不利不事,可到底心中害怕,心儿不觉扑扑直跳,恭恭敬敬的站在房中一动不动。
白向天负着手,在房中来回跺着方步,忽然叹了口气道:“跟峻儿相比,我一向看好你,你人比他聪明,又不似峻儿那般做事不留余地,虽然你生性懦弱,说得不好听就是胆小怕事…”
杨飞听到这里,虽不知白向天所言何事,亦不禁老脸一红,被人说成胆小鬼毕竟不是一件很光彩之事,他静下心神,又闻得白向天道:“但这个缺点可以通过后天的努力改正,而且你行事较峻儿稳重,懂得收敛,不那么锋芒毕露。”
白向天一一道来,杨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那么多优点,不觉听得心旷神怡,心中大是得意,不过他当然不敢形诸于色,脸上仍是一脸肃然。
白向天又道:“我本来想将霜儿许配给你。”
杨飞闻得此言宛若晴天霹雳,连连摆手道:“这怎么成,玉霜姐和峻哥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情深意重,郎才女貌,相敬如宾,我插在里面不大好吧。”
白向天闻得他乱套成语,亦不觉微露笑意道:“我还没说完,你急什么?”
杨飞连声道:“是,是,师伯,小飞听着呢。”
白问天又道:“后来你叔叔跟我说了好几次峻儿跟霜儿的事,霜儿也应允了,这事就这么定下了。”
杨飞方松了口气道:“他们才是真正的一对。”
白向天瞧着他微笑道:“我知道你别有心上人,是不是梅花山庄的梅云清啊。”
杨飞大窘道:“师伯你怎知此事?”
白向天道:“我是过来之人,这难道也看不出。只不过那梅庄主条件实在太好,你和她恐怕不大合适。”
杨飞忍不住轻声道:“她已经答应嫁给我了。”
饶是白向天如此稳重之人,闻得此言亦不禁呆了一呆,失声道:“什么?”
杨飞心道为何每个人听到此事都是这般反应,白向天已经算好的了,要是付峻还不知道是什么表情。他又道:“不过她提出一个条件,要我做到一件事方能嫁给我。”
白向天不觉大感兴趣道:“什么事?”
杨飞硬着头皮说了出来:“要我五年之内成为天下第一人。”
白向天反而没有刚才那种惊异之色,点点头道:“难道她会答应你,这跟没答应有什么区别?”
杨飞见连白向天也不看好自己,不觉垂头丧气道:“我也知道近乎不可能,可是如果不答应,连一点机会都没有了。”
白向天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头,安慰道:“有志者事竟成,说不定哪天你能达成你的心愿。”
白向天尚是第一个没说他丧气话之人,杨飞大是感激道:“谢谢师伯的鼓励,小飞一定尽力而为。”
白向天又问道:“昨天晚上梅庄主是不是来找过你?”
杨飞见话入正题,老老实实回答道:“她昨晚来还带我去见了一个人的尸。”
白向天道:“是不是在一个破庙内,那人耳坠下有个黄豆大的痣?”
杨飞奇道:“师伯你为何知道?”
白向天不答反问道:“梅庄主她又问了你些什么?”
杨飞道:“她问我有没有在镖局见过那人?”
白向天又问道:“你如何回答?”
杨飞道:“我说见过,师伯,你怎么了?”
白向天闻得杨飞之言,身形一颤,容颜竟似突然苍老了十载,摇了摇头方道:“我没事,你不必担心。”
杨飞见他不愿多言,心知自己必是泄露一个很重要之事方至如此,可是若是问自己那人是梅云清的话,他两边取舍,说不得仍会泄密。
白向天怔立半晌,忽沈声道:“小飞,你想不想学上乘武学?”
杨飞心道我想得要命,要不然如何去做天下第一人,故闻得白向天之言,便连连点头。
白向天忽行往里间,过了片刻手中拿了一个红绸包走了出来,递与杨飞,方道:“这里有一本武功秘笈,你回去依法勤加修练,以你的资质,三年可有大成。”
杨飞正欲打开瞧一瞧,白向天又道:“等你回去再看吧,如果里面你有何不明白之处,你可以去问霜儿,她会告诉你的。”
杨飞点了点头,将红绸包塞入怀中,恭恭敬敬的道:“谢谢师伯。”
白向天道:“你切记不可将此事告诉你叔叔,尤其是峻儿,知道吗?”他道出此言时声音虽极柔和,却有一种无比威严,使得杨飞不由自主点了点头。
白向天柔声道:“时候不早了,快点回去歇息吧,明早还要赶路。”
杨飞本欲询问为何不可将此事言及付峻,可见他不说,只得恭恭敬敬施了一礼,缓缓退出房去。
他步出房外,堪堪反手关上门,白向天便蓦地熄灯,屋内立时一片漆黑。
杨飞忍不住摸出怀中那红绸包,打了开来,里面有薄薄一本书,借着月光,方才看清封面上书了龙飞凤舞的四个大字----紫气东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