努凯里亚的北原有着连绵不绝的巍峨山峦,极寒和冰雪让这高耸的群山化作静止的白色浪潮。在黑夜的月光下,如同暗夜中发光的夜明珠,而在这明珠外围的雪松林之中,一拨狼狈又喜悦的人正踩着雪向山里跋涉。
“我们要去哪儿?难道不等安东他回来吗?”
残余的几个角斗士中,薇娅妮走了出来,开口询问领路的奥瑞利安,她的眉毛蹙在一起,有些担忧,但嘴角却掩不住地欣喜,满是对得到自由的喜悦,在洞窟里和角斗士兄弟们开玩笑时的豪迈全然不见,看上去格外怪异。
此时的奥瑞利安正参照着北原雪峰峰顶和天上指引星的光芒辨识方向,这是他死去已久的老爹教给他的荒野生存技巧,天空上悬挂的固定恒星发出的光芒足以指引迷路的荒野客找到人群聚集点。
不多时,他确定了方向,松了口气,然后弯腰捧起一把雪,把脸埋在雪里。积雪冰凉刺骨,但他却感受到了别样的滋味儿,——是鲜活的生气。
他听到了薇娅妮的声音,转过身看向她,开口回答,
“我们得尽快找到一个隐蔽而安全的位置,作为我们暂居的地方,在这里等待安东风险不小,有随时被捕奴队和银藤卫队发现的可能,不能逗留太久。”
“可是……”
薇娅妮还想说什么,可奥瑞利安打断了她的话。
“没什么可是,薇娅妮,我们应该先隐蔽起来,大家现在身上基本上都有些伤势,没有什么作战的力气了,当务之急是尽快找到可供休息的地方,至于安东,我在通道里给他留了记号,他会跟上来的。”
“好吧……”
薇娅妮沉默了,尽管很担心那个大男孩儿,但她也明白大家现在的处境并不算很乐观,于是没再开口。
看她没了动静,奥瑞利安又看向一旁的李真和安格朗。
“两位大人,我们现在将要去北原群山里找一处安全的驻扎点,你们要和我们一起吗?”
他的眼神满怀崇敬和期盼,不过主要是对着安格朗。
“这个……李真,你怎么看?”
被奥瑞利安的崇敬眼神盯住,感到有些手足无措的安格朗转述了他的话,把皮球踢给了从出通道起一直就在发呆的李真。
“嗯?我站着……,哦,是问我们去不去啊?”
“安,你去吧。”
李真从恍惚中清醒,思索了一下回复道。
“唉?我去?你不去吗?”
安格朗的浅绿色眼睛瞪大了看着李真,有些疑惑。
李真看了一眼四下的雪地,跟奥瑞利安招呼一声,带着安找了个无人的地方停下。
看着安格朗星光下的眼睛泛着微光的眼睛,他沉默了一会儿,从衣兜里取出一些自己搜集到的防身物品,还有一些在黑星工社用自己获得的贡献值兑换的药品,一股脑全交给眼神有些奇怪的安格朗。
“安,拿好这些东西,听我说,这一堆瓶子是一种触发式爆炸物,可以用来消灭敌人,用时直接扔到敌人身上就行。”
他指着一堆小巧的瓶子给安格朗介绍着用法,然后又指向另外一堆药品,
“这些是万用药,大多数疾病和伤势都能用它医治,但我希望你不会有用到它们的时候,还有……”
“你要离开了吗?李真……”
安格朗突兀地开口,打断了李真刚到嘴边的话。
“嗯……,安,我得离开了。”
脸上挤出一丝为难,勉强笑着回答男孩的问题。
他看到安格朗的眼睛慢慢暗淡下来,有些心疼,但回归的悸动自那个名叫妮赛雅的声音和他谈话过后便逐渐强烈起来,他有预感,回归的时刻即将来临,他不得不离开了。
“这么快就要离开了吗?你…还会回来吗?李真?”
男孩的声音有些哽咽,他感到了区别于之前感受的任何一种情绪,那是一种名为“离愁”的哀伤情绪。
他很不喜欢这种情绪。
“我不知道……,很抱歉,安,我实际上并不是这个地方,或者说这个星球,甚至是这个世界的人,我是被一种神秘的力量传送到这里的,而现在,我预感到我将会回去我原来的地方了,但我并不知道我还能不能再回来……”
李真犹豫着,本想编一个善意的谎言给安格朗,但他犹豫再三,最终还是选择坦诚相待,如果真要永远离开,再不能相见,那为何还要欺瞒这个孩子,让他怀抱着期盼在一天天中被消磨热情,最终在心灵上留下一道伤疤呢?
他不愿这孩子在虚无缥缈的承诺中等待。
安格朗沉默了一会儿,天赋使他感受到了眼前的这个男人的犹豫和不舍,相同的情绪在一大一小的心灵之间架起了一道桥。
在沉默一会儿后,他忽然笑了,天真地、毫无保留地对着李真露出大大的笑脸,
“那你……,李真,你要好好地看着我,要是你真的不能再回来,我希望你能永远记得我,就像我也会永远记住你一样!”
“呵……”
仔细端详着安格朗的脸,李真表情有些为难的脸上逐渐恢复平静,沉默了一会儿,轻轻呼出一口气,接着大大的微笑在他有些哀愁的脸上突然绽放开来,像是要和安格朗较劲儿似的,他用力地笑着。
“那就比比谁笑得大声,哈哈~”
“哈哈哈~”
“哈哈哈~”
……
一大一小孩子气地开始比起谁笑的更好看,一时间笑声在凄冷的雪松林中响了起来,惊起一群飞鸟扑棱着翅膀和引来角斗士们懵逼的视线,凄清的环境像被两个人的欢笑唤起了生气,热闹起来。
“哈哈哈,李真,是我笑得更大声!”
安格朗笑得眼皮子都紧紧闭上,笑声充斥了整个颅脑,彻底地掩盖住了李真的声音,肯定是他的笑声更大!
空山幽寂,万籁无声,唯有幽幽的高山冷风自山峰间吹拂下来。
“哈哈,哈……”
安格朗的笑声逐渐微弱下来,直到惊起的飞鸟都回了巢。清冷的星光洒在雪地上,像铺上一层厚厚的盐。他于是睁开了紧闭的眼睛,空落落的雪地里仅有几颗披着厚厚积雪的雪松树挺立着。
原来,斯人已去。
“李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