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离看着并肩的两个人，温顺的笑容出现了片刻僵硬，但她还是很快整理好了自己的情绪。亲和的目光不动声色地望向余晚晚，浅笑：“这位是？”
“晚晚。”沈钺回应着莫离的发问，顺道用空着的那只手将余晚晚圈住，像护着小孩一样地将余晚晚先引入病房内，然后看向莫离。
等两位女生进入后，他才在最后进入了病房，关上门。
余晚晚自然地在沙发坐了下来，跟在其后的莫离看着病房里的环境，有些急促，站在了沙发旁边。
“姐姐你坐吧。”她将倒好的温水放在自己右边桌面上，又倒了一杯放在自己的对面。
“好。”
沈钺进来将满当当的水果和保温盒放在桌上。“你来是干什么？”说着他转身将靠窗椅子上的毯子拿了过来，递给余晚晚，“房间凉，披上点。”
“哦好。”她将毯子展开，没有披着，只是盖住了自己腿部露在外面的皮肤，“哥哥，你病房开这么低的空调，也不怕生病。”
“男生体表温度普遍高一些，我开着觉得正好，对于你来说就有些低了。”
沈钺将对着病床的椅子转过来，将其挪了几步，在余晚晚的对面坐了下来。他打开保温盒，将第一二层拿下来，第三层是山药炖鸡。鸡汤的味道很浓郁，打开的那一瞬间就铺满了整个病房。
“哥哥，你快尝尝。”
“怎么是你做的？”
“你别管嘛，快尝一尝。”
“行。”
带着无奈和宠溺，沈钺拿出勺子先舀了一口奶白表层飘着黄油的汤，入口那一瞬，他瞳孔微缩，眼神柔和下来，他将勺中的汤慢慢喝完了。
“好喝吗？”
余晚晚急切地问他，这是沈束下厨给沈钺亲自做的，不知道沈钺有没有喝出来。
“好喝。”
沈钺抬头看着余晚晚，眼里满是温情。他将勺子在米饭层里，拿出空的那一小层放在自己的面前，将桶里的鸡汤倒出来一碗，拿起放在余晚晚面前。
第三方的莫离看着面前两人如若无人的互动，心沉了沉。她不记得沈钺还有一个妹妹，而且在沈钺心里的地位还不低。
“你来干什么。”沈钺将话重复了一遍，被忽视已久的莫离显然没有意识到对方会主动跟她搭话。
她愣了一瞬，然后立刻回过神来，“三天前谢谢你。如果不是你，我可能在ICU。”
“都是顺手的事，其他人我也会这样做。”对于三天前的事故，沈钺已经想不出什么细节了，受伤对于他来说就是家常便饭。进入大学之前，他隔一段日子便会受伤。
当时他还没从黑道那条路彻底退干净出来，隔一段时间就要去处理未清除干净的后事，那个时候每次回来都会受伤。混入其中的那段日子，更重的伤他都受过。
现在的伤于他而言，算是小伤，若不是余晚晚强硬坚持，他在第二天就会办理出院手续，而莫离也没法在这个时候逮到他。
“可，这件事终究还是要谢谢你。”莫离的目光再次投向低头喝汤的余晚晚，余晚晚有所感应的转头，目光正与她对上，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容，“你什么时候有妹妹了，也没听叔叔阿姨提起过。”
“我父亲好友的女儿，以前你们见过一面。”
见过？
莫离的记忆中并没有余晚晚的身影，可看向沈钺时，对方也没有再继续给她解释的打索性便只能露出勉强的笑容，表示自己知晓。
“哥哥，我见过这个姐姐吗？”
其实莫离的长相并没有发生多大的变化，可以说是等比例长大的，无非就是在妆容等的装扮下有了一些细微的变化。因此，沈钺在看到她的第一眼就认出来了，出于情谊、也出于两家的关系，他救下了莫离。
但余晚晚小时候只见过那么一面，再见到莫离的时候自然认不出来。
“她是莫离姐。”他说完，余晚晚如他所料，眼里依旧疑惑，“你还记得你小学时候我带你去的那个有刘景奕哥哥的饭局吗。局上的唯一的那个女生就是你莫离姐。”
余晚晚记忆匹配暂时断了一下，还是没能想起来面前这个人是谁，只觉得很熟悉，但一时间是真的没想起来。
虽然没想起来，但他的第六感告诉她，这个人的身份很特殊，至于特殊在哪个地方，她说不上来。
“算了，记不得就算了，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她是那天跟着你那个小妹妹吗？”
真是无心插柳柳成荫，沈钺的话没能让余晚晚记起人来，而却阴差阳错之下让一旁的莫离知道了余晚晚的身份。
“嗯。”
“没想到她都长这么大了，之前见到她时，还是那么小的一个，没想到一转眼就长成漂亮的小姑娘了。”
“你和她只见过一面，当然觉得快。”
沈钺注意力未从面前移开，他回答的声音对比前面对余晚晚解释的语气明显冷淡了下来，清冽的嗓音里透着疏离。
他们之间的话题，余晚晚难以融入，她将喝完的空碗放在桌上，不自在地喝了一口凉白开，双手安安静静地放在双膝上，微垂着头，思绪发散。
一颗黄灿灿的橘子被推到她的面前，回神的她顺其看去，对上沈钺平和的眼眸。橘子旁边的手指轻轻敲了敲桌面，余晚晚注意力拉回，她看着橘子被修长食指往前再次推了几公分。
她除了草莓，最爱吃的便是橘子。可能沈钺是在担心，她会被忽略，选择了这样的方式对她进行安慰。
余晚晚将其接了过来，她觉得这应该是一颗清香甜蜜的橘子——橙子圆乎乎的，色泽金黄，凑近些还能闻到淡淡的橘香。
她并没立刻就打算吃，冰凉的橘子被她拿在手里，双手捧着，慢慢把玩。沈钺本想让余晚晚吃橘子来打发时间，却不想对方居然拿着橘子玩耍了起来。
真是小孩。
“你还有其他事吗？”沈钺下了变相的逐客令。
莫离知道自己不被待见，只是多年未见，让她淡忘了当年沈钺冷淡的态度。更何况对方还在危急的时刻救下了自己，可能是出于某种隐秘的情感，她想跟沈钺交好，而面前这个人似乎并不是这么想了。
面前两人的互动她都看在眼里，他们如若无人，亲密无间，周围气氛是第三方没法融入和插足的。可能是她曾经有这样的机会得到，如今亲睹这一幕时，心里还是不免酸涩。
“没事了，就是想来看望看望你。”莫离顿了顿，“那年的事，对不起。”
这话让余晚晚心一下就提起来了，混沌的目光一下变得清明，聚焦到了两人身上。
那年的事，怎么这两人之间还有故事？
难不成他们之间有过一段，这是白月光、初恋吗？
她并未特意去询问过沈钺的感情史，自从她和沈钺认识，她就没有沈钺谈恋爱的消息，有时候她旁敲侧击地询问，沈钺也会肯定地告诉她没有嫂子。
可是莫离的话却让她不得不警惕和怀疑，这是发生在她与沈钺认识之间的故事。
“那是你自己的决定，你对自己的人生能够负责就行。不存在对不起我这件事，而且傅言对我积怨已久，你不过算是牺牲品，所以不要在跟我说什么对不起，没必要。”
傅言的名字一出来，余晚晚便打了一个激灵，她对傅言的印象很深。因为傅言这个人总是给沈钺使绊子，她一直都很讨厌这个人。
结合之前沈钺跟她说的种种，她总算是记起来莫离是何人物。
不就是那个跟沈钺订着娃娃亲，但是高考之前跟他兄弟跑了的漂亮姐姐吗。看这样不会是要吃回头草吧。
余晚晚心头一紧，原本淡定的她肢体一下就紧张了起来，下意识去寻求沈钺本人的反应。可久居上位者的沈钺，他的情绪并不轻易外泄，像余晚晚涉世未深的小生是没办法参破沈钺心情的喜忧。
这是她少有地能够见到沈钺在外的形象，与她想象中的反差很大，可有觉得本该就是如此。
仔细看，记忆中的俊颜清逸的少年五官线条变得更加硬朗，薄唇是淡淡的粉色，高挺的鼻梁上支撑着眼镜，柔顺的刘海耷拉下来，乖顺又年轻。
五官其实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可他静静地坐在那，优雅地进食，神态自若周身却散发着淡淡的疏离感，无形之中拉远了与他之间的距离，令人让人心口一滞。
并不可怕，可让人觉得很陌生。
让她有难以触及的距离感，刚刚升起的危机感如水般被冰冻那般停滞在了空中，各种情绪像水珠坠落湖中，安静地落回了地上。
由内而外发出的沉静，她安静了下来，心如止水看着面前之景。
“如果你没有其它的事，那就离开吧，我想休息了。”
理由很蹩脚，却给足了女生面子。
多次的驱逐意味已经很明显，莫离再怎么样都不好在过多再次逗留。她脸色僵硬地有些难看，许是没想到记忆中翩翩公子会说出这样不留情面。
“那我就先回去了，今天打扰了。”
她仍旧不死心地观察沈钺，而对方礼貌地抬眼，朝她点点头，眸中毫无波澜，泛着点点精睿的暗光，看久了会让人有种发凉，发寒。
余晚晚看着面前的人脸色突变，她似乎想起了什么可怕的事情，说了一句连余晚晚都听不清的话就急忙迈着虚浮的步伐离开了病房。
“她怎么了。”余晚晚不解。
“可能是想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沈钺放下手里的碗，“我吃好了。”说完，他利索地收拾好，等余晚晚反应过来的时候，保温盒恢复了原状。
“哥哥，你跟她是怎么在联系起来的。”
沈钺将收拾好的保温盒放在桌子下，听到余晚晚提起莫离，神情也没有任何变化，他清清明的眸中闪过一丝思考，他在回忆前几日的场景。
“前几日，你是怎么受伤的。”
前几日，沈钺的眼里闪过迷惑，他有些记不清了。
那天是什么情况呢，好像是他下班后驾车来到了那家咖啡店，想要买一杯咖啡提提神。他下车时，身边的环境很嘈杂，所有人的神情都十分恐慌。
在人群中，他一眼就看到了那个神色情急的男人，男人右臂微曲，步伐凌乱，棕色的瞳色里充斥着恐惧、紧张和急促。沈钺很了解这样的眼神和举动，是一个人在高度紧张的情况下对环境的警惕和戒备，以及一种孤注一掷的绝望。
无框的镜片在阳光下反射耀光，明锐的双眸在此时暗了暗，那人袖口被几滴血珠染上了，估计是个逃犯。
他站在车边淡然地看着躁动和人群，看着那人朝着雅致的咖啡馆冲去，转动的旋转门里走出了一个女生，那就是刚买完咖啡走出来的莫离。
沈钺的直觉告诉他这个人很熟悉，脑子约莫停顿了十几秒后，他眸色暗沉。看着两个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了，他心下沉，看着百米后是紧跟其后的蓝色制服。
将手里抽了半口的烟掐灭，他还是冲了过去将人护了下来，那个逃犯被他踹了半米远，场面原本稳定了下来，却不想在他转身的那一刻，他看到了一人举着一旁的石板往莫离头上敲去。
出于本能反应，他抱着人，调换两人的位置，人没来得出手就被他打远。可天有不测风云，躲过了这些，一个花盆从天而降直直地砸到了他的后脑勺。
他就是以这样的方式进了医院，并且在医院躺了接近一天才苏醒。
“也不是什么好事，你就不要知道了。”
好歹自己也是哥哥，要是知道是以这样的方式进的医院，多少还是有些丢面子。可这话 落入余晚晚的耳中却变了一个意。
她认为期间有某些故事，而沈钺不想说与她听，或者说她不能知道这里面发生的细节。
“嗯。”
她也没有什么理由，让沈钺将期间的细节告知她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