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沈钺拉着行李箱,在余晚晚送别的目光下离开了自己的房子。人是小丰来接的,在小丰的第三次提醒下,沈钺才拉着自己的行李箱离开。
关上房门的前一秒,他又辗转回来,手扒着房门,姿势帅气可余晚晚却觉有些滑稽:“晚晚,你好好照顾自己,遇到什么困难就打电话跟我说。我如果在忙,那么就打给你小丰叔叔,他会给你解决的。”
年仅二十六的小丰被冠上了一个叔叔的名号,明明他比沈钺这个哥哥小两岁,却莫名辈分高了一档。
余晚晚点头答应,笑着将沈钺往外推,她的余光看到一脸惊诧的小丰,那张常用的笑颜此时确出现了龟裂的痕迹。
她了然地扬起嘴角,对上小丰哀怨的目光时,克制地压下笑意向他眨了眨眼睛。对方勉强地回以她一个笑容,心中依旧翻滚。
没想到自己年纪轻轻就要被一个十八九的少女喊叔叔,更没想到这是从沈钺的嘴里说出来的。
沈钺心中到底将余晚晚划分到了什么年龄段,才能毫无阻碍地说出这样的认知。
“哥哥你安心去吧,我不是小孩,可以照顾好自己的。”她自然地接受着沈钺对她表现出来的所有情绪。
担忧也好,不安也罢,只要是对她,那么就是专属和特殊,都能让她感到被对方重视。无法得以回报的暗恋的太辛苦,她只能在这条艰辛的长途中找些甜分来慰藉自己干涸苦涩的心灵,这样能让她坚持地再久一点、走得再远一些。
沈钺的离开,余晚晚第一时间并没有感受到不适。直到第二日清晨,桌上没了热腾腾的早餐,余晚晚这才真正意识和正视沈钺的离开。
午餐阿姨依旧来做,以往也是她一人吃午餐,可今日她却感到格外的冷清,桌上色香俱全的菜肴她也只能堪堪吃下一碗米饭。
阿姨收拾好厨房卫生就离开了,门锁扣上,房中彻彻底底就只剩她一个人。唯一的烟火人气也被隔绝在外,房中冷冷清清,没开空调的六月却还透着丝丝冷意。
从来不屑于使用毛毯的余晚晚,今天回房拿了沈钺给自己准备的粉色毛毯盖在身上,电视机上播放着时装秀。
悦耳轻快的音乐回荡在空寂的客厅,冷清的气氛蔓延开来。一件件华丽的服装走了过去,她沉默地看着,眼神慢慢涣散开来,思绪发散飘远。
哥哥现在会在做什么呢,吃午饭了吗,还是说没来得及解决自己的午餐,还在忙呢。
沈钺不在,这座城市对于她而言,也失去了吸引。坐在阳台的椅子上晒着太阳,她目光略过面前的小花丛投在远处的高楼之上,她看到了自己的未来四年,却看不清自己和沈钺的未来会是怎么样的走向。
所以说,人呐就要有一个惦记着的念头,否则一旦停下来后便会胡思乱想。就像在深夜中做了无数次预演的告白,喜悦的、悲伤的、遗憾的……每一种结果都被预想了一遍,决定第二天便要践行。
可一觉醒来后,在黑夜中涌现出来的勇气顿时消失全无,一切都回归到了起始点。
她在深夜中无数次鼓足勇气,却在清晨醒来时,忘了那份无可抵挡的炽热和决心。她没办法在清醒的状态下,看着沈钺,向他吐露藏了六年的心思。
金光破开云层照射在她的脸颊,暖暖地带着些许炽热。她舒适地闭起双眼,享受着这片刻的安然,郁结心口的浊气顺着呼吸道慢慢排出体外。
破开云层的阳光是否在预示着,这一切终会拨开云雾见青天,苦尽甘来,得偿所愿。
这样的一个好兆头让她唇角情不自禁地勾起一抹笑意,懒懒地窝在躺椅上,缓缓进入了梦乡中。
阳光正好,洒在人的身上带着暖意,粉色毯子半盖在腿,清风徐徐,带着沁人心脾的花草味,扫去无用的燥热,温凉舒适。
调制好的遮阳伞刚好挡住少女娇艳的面庞,阴影下的那张面庞安然美好,远处是开得娇艳的鲜花,侧身浅眠的少女勾起的一抹笑意昭示着好梦的降临,人宛若花中仙子。
千里之外的沈钺打开监控看到的便是这么一幅画面,画质很模糊,但却不影响他观赏面前这样的景色。
阳台的小花园是他房子里唯一有生气和活力的地方。以前阳台只有两张桌子,分别摆放着四张椅子,很商务也很枯燥,他几乎都不会用到阳台这个地方,于是后来将桌椅也撤了,唯留空空荡荡的一片空间。
一个人的居住环境可以看出这人如今正处于的工作的状态以及性格。他如他的房子一样,一成不变的商务格调,简洁毫无生气。
画面中的少女将这一切都打破了,她就如这格格不入却又极度融和的阳台画面一般,让他枯燥乏味的生活多了其他的色彩,让黑白的房间多了其他色彩和芳香。
简单的公寓房,在此时却像极了童话故事里的城堡,身处其中的公主娇气可爱。
他眸色渐浅,流露出工作之外轻松的神色。那双精明锐利的桃花眼盯着屏幕时褪去了一切的警惕和算计,目光触及粉色的小毯子,眼神犹如冰山瞬间化成了水般柔和了下来。
好在不笨,还知道给自己盖个毯子,但怎么光是盖腿,万一着凉了怎么办。
扣扣——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
他关闭了手中的画面,正色沉声:“请进。”
“沈组长订得午餐到了,您要在办公室吃吗。”
“不了,我不习惯在办公室进餐,我出去跟大家一起。”沈钺锁住了自己的电脑,起身接过对方手里的餐盒,轻声说了声“谢谢”。
这次出差只有几个人跟随,事情进展地比想象中还要顺利一些,不出意外的话可以提前一两天回去,沈钺端着饭盒,简单地对手下人进行询问。
他的年纪其实和他们的年纪差不多,甚至比其中一两位还要小上几岁,这么短时间就到了如今这个位置难免会有人心生不满。而里面几乎都不是和自己一个部门的,打点和相处起来难免有些麻烦。
或是在意料之外,但又在情理之中,如今他还未见沈束,对方似乎也并不乐意见到他。明明在一栋楼里,但是却没见上一面。
这样也好至少避免了一些尴尬的场合。
进行必要的社交后,沈钺回到自己的临时办公室中,低头抬头一瞬间,天边已经换上霞衣。
霞红的颜料如被打破一般洒在天的边际,金黄色的云彩状如一缕缕撕破抽出的棉花缓慢地在天边移动着。整片天空中,用云进行点缀地方很少,放眼望去,浅蓝色之后便是一大片被金黄和丹红漂染的天际。
几只麻雀低行飞过,顺带着一阵凉风侵袭而来,撩过脸颊的时候痒痒地。
公寓阳台上,余晚晚抬手拍下这样一幅画面发给沈钺,深深吸了一口新鲜的空气。手中发起震动,沈钺回了同样一张他坐在办公室拍着窗外晚霞的照片,他问余晚晚吃晚饭了吗?
“没呢,阿姨正在煮。哥哥,你呢,什么时候下班?”
“阿姨今天煮了什么。快了。”
手机先后震动了两次。余晚晚回到房内才看到消息,她几步走到桌前,“咔咔”两声拍下每个菜的特写以及一个大汇总照片给对方发了过去。
几分钟过去,阿姨的汤做好了,手机里头也没个动静。直到阿姨临走时叫她吃饭,余晚晚才从聊天界面退出来。
坐在椅子上,看着三菜一汤,她的肚子已经开始咕咕地响了。进餐前她先喝了一口梨汁,味蕾被调动起来后,她才开动。
阿姨的手艺很好,红烧排骨软而不腻,小葱拌豆腐软嫩清甜,西红柿炒蛋酸酸甜甜,鱼汤很鲜美,桌上的三菜被一扫而空,吃完时她已经有些撑了,原本平坦的小腹鼓起了一个小山丘。
她靠在椅子上,静静地躺着,望向桌上,杯中还有一半的梨汁。余晚晚看着眉间一蹙,呼吸愈加艰难,看着透明的淡黄色梨汁,胃中的菜肴正在翻滚,她的眼神开始发散。
她的胃已经塞不下任何一口,果汁还有半杯。
今天怎么会这么撑呢,明明这个菜量没变,难道是她的胃口变小了?
还能有这样的好事!
这样的认知让余晚晚十分喜悦,她躺着手机上刷了十几分钟的手机,饱腹感才得以缓解几分,她决定要缩减晚餐的分量。
半个小时后,她已经缓了过来,拿起剩下的半杯梨汁咕噜咕噜灌了下去,将空杯放回桌面上,她开始收拾残局。
余晚晚用一个袋子将残留下来的菜渣倒进去,一个个地将盘子放进洗碗机中放好。最后一个盘子倒完干净后,她将垃圾袋系了一个死扣将沉甸甸的潲水放在厨房已经处理干净的垃圾桶里,同时间下她关上洗碗机的盖子,按下启动。
专门倒果汁的杯子没办法放进洗碗机中,她将袖子往上抽了抽,走到水槽前,打开水流,用流水冲了冲杯子,同时将用来装梨汁的玻璃水壶拿来冲干净。
她将杯子和水壶拿起来,走到碗柜前,看到一个同款的墨绿色杯子旁边空了一个位置,她将自己的浅绿色杯子倒扣放上去,两个杯子放在一处,像同款色系的情侣杯。她将水壶放在旁边,后退几步,看着面前一幕,满意地点了点头。
赏心悦目。
余晚晚眉眼微微弯曲,一尘不染的桌面上简单地放着两个杯子,整洁干净让人一眼望去就感觉很舒适,绿色系类的一对杯子是黑白色调厨房中的唯一色彩。
因为个人独居又不常下厨的缘由,厨房里的调料其实并不多,碗柜里的碗筷也是只有三四个人的份,东西少得可怜,在大片空置的空间里,叠起来放着,一眼望去便是空旷舒适的感觉。
手边的洗碗机还在工作着,完事的余晚晚决定将刚刚处理出来的垃圾拿下楼去丢。将打了死结的垃圾袋提起来,在玄关处换上自己的鞋子。
之前沈钺醉酒那次就将她的指纹录了进去,现在出门已经不需要带着钥匙了,进入电梯中,铁门分别从左右两边缓缓合上。
将垃圾丢进垃圾桶里,她抬眼向前看。
夜晚的小区中稀稀拉拉的有着十几个人,热闹算不上,可也不冷清。一眼望去,大多是都是与沈钺同龄的有为青年,可见这个小区的业主都挺年轻化的。
远远看去几乎每个人周围都散发着睿智的气质,她目光简单地扫了扫,目光停在了一道身影上。
夜灯很暗,一束白炽灯光照在那人的背影上。余晚晚看清了对方的搭配,青色的衬衫静静地垂落了下来,搭配着黑色西装裤,脚上是一双白色平底鞋,脊柱挺拔。
她恍惚了片刻,几乎就要将远处的那个人认作沈钺。
片刻,她就回过神来,哪怕背影和身姿再怎么相似,可她不会认错。这个念头一出来,远处的那个人就往前走了几步,他身后的光暗了下来,刚刚那一瞬间的相似,此时全然消失了。
深深呼出一口气,她抬眼看了看夜空,天是墨蓝色的。它的颜色很深很深,几乎让人以为便是黑色的,可你仔细辨认便会发现,那是墨蓝色的,没有云层的天空里点缀着几颗小星星,一闪一闪的,像深海中发出的银光。
刚刚那道身影闪现在眼前,她低下头,眼睛有些酸涩。
她想沈钺了。
明明几年都没见过面的那段时间都挨过来了,可现在思念却侵袭了她的内心,不知缘故地格外想念。
莫名复杂地情绪涌上心头,她眼眶酸了酸,泪水不自控地涌了出来,好在理智回归,让她克制住了自己外泄的情绪。
深深叹了几口气后,情绪才稍显平复。当下的思念翻涌,她拨打了沈钺的电话。
现在她就像听到对方的声音。
拨通的声音响了很久,久到余晚晚觉得自己是被挂断了。
可能对方正在忙吧。
她又等了十几秒,在她挂断之前,电话接通了。她还没来得及说话,那边传来了一个女声。
“您好,机主现在不方便,请问您有什么事吗?”
她的心停了片刻:“您好……请问哥……沈钺在干嘛。”
对方停顿了几秒后反问:“请问您是他的家人吗,他现在出事故在医院里,如果您有空的话麻烦来一趟X市人民医院。我们联系不到他的家人。”
话音未落,余晚晚心口几乎骤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