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场艺术展,是余晚晚特别喜欢的一位艺术家办的,以大部分都是色彩堆砌冗杂而成的油画。
细看会觉得杂乱无章,可当你从远处看就会发现那一整幅画的色调融合,搭配在一起将颜色之间的撞击运用到了一定的高度。
与其说是画技,不如说是这个人对色彩的敏感度,可以通过色彩之间的碰撞传递出人类之间的的情感。
余晚晚此行目的便是为了学习这颜色之间的搭配,一场展她足足看了三个小时。
记录完最后一幅的时候,她疲倦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将本子放进自己的小背包中。
抬头看,天已经有些阴了,滚滚雷声在乌云中响起,宣告着大雨的来临。
她没有带伞要早点离开这个地方,正打算抬脚离开的她,包里的手机响了。
她边往站台走,边掏出手机接听:“喂?”
沈钺温润的声音传来:“你现在还在艺术展那里吗?”
“嗯,对。怎么了?”
“你在艺术展外面的站台等我,我还有一两分钟就到了。”
听到沈钺的话,余晚晚有那么一瞬间地犹豫和怀疑,直到沈钺反问她,她才说自己知道了。
天边的雷声又打了一道,大雨将至。她也不知道沈钺具体到哪里呢,可两分钟就是两分钟,她信沈钺。
等她走到站台时,一辆黑色的车停在了她的面前,车窗下摇,熟悉的面孔露了出来。
这前后不到一分钟,余晚晚这才知道沈钺所谓的一两分钟对他而言是最坏的结果。
“上车吧。”
余晚晚坐上驾驶座,车缓缓启动,行驶出去几百米后,大雨降临。
雨珠无情地敲打地车窗,很快光洁的车窗就只留下了一阵又一阵的雨水波,模糊了人的视线。
前方的挂雨刷在不停地工作着,但下一秒又会被雨水模糊了。
还好沈钺来接自己,要不然一定要被浇成落汤鸡的。
“哥哥,你特地来接我的?”
沈钺目光看着前方,语气柔和:“我问张姨,她说你还没回家,想着你应该还在展会。顺道就过来了。”
特地过来的。
余晚晚心口升起一股股名为甜蜜的情感,她嗔怒道:“你怎么不早点给我打电话,万一我走了呢,那你不是白跑一趟。”
闻言,沈钺只是笑了笑:“你这不是还没走吗?”
走了,那就算了,一趟路的事,十几分钟他也就到家了。
“那万一走了呢?”余晚晚不依不饶。
沈钺无奈地顺着她:“但,你这不是没走吗,纠结这个做什么。现在我接到你不就好了。”
余晚晚说不上自己为什么会觉得有些生气,可沈钺说得又没有毛病。
只能狠狠看了一眼后,转头不理这个人。
红灯期间,沈钺才转过头看到余晚晚气鼓鼓的双腮,全身上下都写着我很不开心这五个字。
他噗嗤一声笑出声:“你多大人了,还闹小孩子脾气。”
将第一日余晚晚送给他的画还了回去。
话音一落,他看到余晚晚的身子一僵,一副憋屈样,要气不气的样子。
沈钺还担心余晚晚会被气坏呢,却看见面前这个人的火气居然一点点褪了下去。
这算是歪打正着吧。
伴随着雨叶和车鸣的声音,他们在六点回到了家里。从车上下来的时候,余晚晚踏着小白鞋,走到电梯前等沈钺。
沈钺锁上车,将钥匙放进兜底,几步就走了过来。余晚晚先一步进了电梯,沈钺跟在她的身后。
面前的金属门合上后,一个礼盒递到了沈钺的面前。他目光暗了暗,接着就听到了小姑娘的声音:“这是艺术展的售卖的周边,我觉得挺好看的就买了一个下来送你。”
冰凉的指尖在余晚晚皮肤划过,礼盒就被人提了过去。
她听到了语调上扬的一句“谢谢”。
她忍不住侧目望去,看到沈钺的嘴角停在了恰到好处的位置,电梯里的灯光发在他的侧颜上,整个人散发着柔和的气息,宛若冬日的暖阳般。
他今日穿了一身棕色西装,绅士风格,温文尔雅。
正如她第一次叫他般,灼目却柔和地如水一般。
“到了。”沈钺轻声提醒,将余晚晚的思绪拉回了正轨,她收回目光,跟在沈钺后面出了电梯。
等沈钺为她拉开家门后,位置又变成了她在前,沈钺在后。
大雨过后,外面已经有些微凉,而家里却包着一股股暖意,驱去他们身上的寒气。
余晚晚不由在心中深深叹了一口气,暖暖地,好舒服。
沈钺看着她的背影,同样叹了一口气,将她的鞋子摆好,然后才换上自己的拖鞋。
身上的包被余晚晚丢在沙发上,整个人往沙发上一躺,放空脑袋。
沈钺走进来将礼盒放下,看着她疲劳的样子,笑着摇了摇头。他解开自己衣扣,将外衣脱下,将袖子捞上去,去热菜。
听着厨房里传来叮叮咚咚的动静,余晚晚费力地转了个身,让自己的目光可以看到沈钺。
她侧身趴在沙发上,眼神随着沈钺而移动,用此时面前的美色来抚慰自己此时疲倦的精神。
她的眼神亮了一下,此时她才发现沈钺的身材还挺不错的。
穿着西装的时候,很难看出来,总觉得沈钺是一个文文弱弱的白净小生。而此时脱下西装,她认真一看才发现,沈钺身材是经典的倒三角。
肩宽窄腰,他白皙的皮肤和斯文的面孔容易让人忽略他的健硕的身材。用黑色皮带围着的腰间远远看去,柔弱地好似无力,可余晚晚却知道,沈钺瞬间爆发的力量很强大,他绝不是小白兔。
小学时,那双狠厉又暴戾的眼神她迟迟不忘,像狼一样的冒着寒光,让她惧怕却又深深地被这种气质给吸引。
她一直都知道,沈钺是一匹狼,并且是群狼中的狼王,狠厉又决绝。
她被这样的他吸引着,同样对方散发的温柔也让她沉醉其中。
集强大、温柔、专一、俊雅为一体的沈钺,就是一个完美无缺的伴侣。
这样的人,她怎么可能不心动呢。
从八年前的第一眼一直被对方吸引到现在,心底那份浓厚的情感已经要倾泻而出。
可……
她垂下眸,懒懒地趴在手上,目光依旧停在沈钺的身上,耳边响起自己沉重的心跳声。
这样的人,又怎么会选择她呢……
她有时候挺讨厌的沈钺的,讨厌对方高尚的品格,讨厌对方无微不至的照顾,讨厌对方总是哄着她……
如果沈钺没有这么高的道德感和责任感,他们之间的建议早就断了,又怎么会延续到现在。
目光从下往上看到厨房中忙碌的人影,对方察觉到她的眼神,抬眸望来。
两道目光撞在一起,余晚晚从对方毫无变化的面庞上,感受到了柔和的笑意。
可是每当见到沈钺,她心中便觉得什么都值得,不管是一意孤行来到G市住进来,亦或是……
“哥哥,你说我能顺利成为你的学妹吗?”
三年苦读只为能走过他曾走过的路。
人们说,暗恋很苦,她却觉得暗恋很甜。
苦涩在于爱而不得,而当她看到沈钺或者听到沈钺的声音时,那一阵子的开心和甜蜜可以持续一阵子。
夜灯之下,长椅上,他说得那句喜欢,余晚晚一直一直都记得。
哪怕这个喜欢,无关情爱。
“会的。”语气笃定带着自信,还带着丝丝揶揄。
他相信余晚晚就像相信自己一样。
余晚晚闭上双眼,鼻腔涌上酸涩,她哼哼两声,轻声回道:“我也觉得会的。”
现在、当下似乎也很不错。
耳边哐当声宛如催眠曲,原本就已经疲倦不已的余晚晚,恍惚间就睡了过去,身上不知什么时候被人披上了毯子。
等她醒来的时候,身上盖着毯子,手下吊着沈钺的西装外套,一道深色的水渍留在了上面。
“你醒了就来吃饭吧。”沈钺戴着围裙从厨房里走出来。
余晚晚连忙把西装拿起来,笑呵呵地看着他,心下却想着怎么才能毁尸灭迹。
“怎么了?”沈钺脱下围裙,放在椅子上,疑惑地看着她。
余晚晚忙将西装往毯子里一塞,忙道没什么,然后立刻跑过去:“哎呀,好饿好饿,哥哥我们赶紧开饭吧。”
沈钺看了毯子一眼,回了一句好。一心干饭的余晚晚一下就将西装的事抛之脑后了。
今天阿姨还做了自己最爱的红烧排骨,幸福!
她夹起一块放入嘴中。
这味道……
“哥哥,这排骨是你做的?”余晚晚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这个猜测。
被点到名的人,抬起头来看她,并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怎么了?”
“阿姨做得红烧排骨好像不是这个味道。”余晚晚心里更加没底。
“不好吃吗?”沈钺问。
余晚晚摇了摇头:“倒不是不好吃,就是和之前的味道不一样了。”
“不是不好吃那不就行了。”
好像也是这样的。
余晚晚点点头,将第二块排骨放进嘴里咀嚼,她迟钝的反射弧此时反应过来了:“哥哥,这个排骨就是你做的对不对!”
嘴里还留着排骨,她口齿不清,可沈钺却准确地接收到了这句话。
他目光暗了暗,没回,只是将余晚晚手边的水递了过去:“喝点水,别噎着了。”
余晚晚将这块排骨处理干净后,眉眼弯弯地看着沈钺:“哥哥,这是你第一次给我做饭哎。而且你怎么知道我爱吃红烧排骨的啊?”
沈钺似乎不是很想跟她谈论这个话题,夹了一块排骨放在她的碗里,模棱两可地回:“你自己说过的。快吃饭吧,今天早点休息,明天带你去玩。”
带她去玩?!
“哥哥,你说真的吗?”余晚晚兴奋地凑近沈钺,“可是你不是还要上班吗?”
沈钺用指尖将她的身子推往后,“请假了”,他低声笑了笑,“你来G市,我总要带你去玩一玩吧。可惜只能请到一天的假。”
“哥哥,你对我真好!”余晚晚像一只小猫一样地,蹭了蹭沈钺的手心。
软腻的皮肤在他粗糙的手心划过,他好似闻到了一道奶香,炽热的触感让他猛得缩回自己的手。
心口开始不正常的跳动,他黑眸暗了了几分:“好好吃饭。”
手心的温热迟迟未褪,宛若豆腐一般质感的触感似乎在停留在他的手心,他托着碗的那只手僵硬地几乎已经麻木。
余晚晚还在叽叽喳喳地讨论着明天的行程。他混沌的脑袋,一句话都没有听进去,只是机械式地回应着余晚晚地问题。
片刻,他才恢复了以往的清明,此时已经进行到了晚餐的最后阶段。
他忽然想到有事还没和小丰交代,起身去找自己的西装。
早就吃完的余晚晚,吃着饭后水果,看了一眼起身的沈钺,问他干什么。
“拿手机。”
余晚晚点点头,吃着水果,目光随着沈钺而移动,结果当她发现沈钺朝着沙发去的时候。
整个人宛若被针扎了一样,猛然起身,快速离开自己的位置,在沈钺快要掀起毯子的时候,立刻按住了他的手。
听到动静的沈钺甚至来不及反应一点,自己的动作就被人制止了。
他抬眸疑惑地看向面前的人:“怎么了?”
“我,我来帮你拿!”说着余晚晚迅速将手往毯子下一掏,然后把沈钺的手机拿给他。
沈钺奇怪地看着她,但也没说什么,拿起手机给小丰打了一个电话。
余晚晚看着沈钺离开的背影,心里暗自松了一口气,掀开毯子的一个小角,将那块有水渍的地方往沙发最下面塞了塞。
“你在干什么。”沈钺的声音如鬼魅一般从身后传来,吓得余晚晚僵住了身子。
这个时机,沈钺掀开了毯子,只看到自己的西装。他将自己的西装外套提起来,没什么什么东西。
“你这么紧张,我还以为怎么了。”说罢沈钺就放下,转身去收拾残羹剩饭了。
余晚晚看他转身后才将西装拿过来,反反复复看,发现上面的口水渍已经干了。
这可真算是,毁尸灭迹了。
当沈钺来拿西装上楼时,余晚晚还是没有勇气将这件丢人的事告诉沈钺。
她想沈钺这件西装,明天就会拿去洗吧!只要洗了就干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