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后的相山县如一幅浓墨重彩的泼墨画，远山在蒙蒙的雾气中若隐若现。
船只机械而厚重的嗡鸣、火车嘶哑又响亮的鸣笛声互相应和着，穿过层层青砖瓦房，回荡在老城的上方。
“哞~”
张耀祖和孟玉玲头上各戴着一顶草帽，阳光穿过缝隙，在两人脸上洒下星星点点的光。
黄牛边走边低头吃路边的野草，野草上挂着清透的水珠，一面印着暖阳，一面印着烟火。
“昨天刚下过雨，这猛地一出太阳，温度竟然比昨天还高，这才早上就这么热。”
听着小女人的抱怨声，张耀祖呵呵一笑。
“傻不傻，天热我们的雪糕才卖的好，要是天凉快，谁买你的雪糕吃？”
孟玉玲一想也是，脸上重新绽了笑：“那就一直这么热着吧。”
张耀祖敲了敲她的脑门，宠溺道：“傻样。”
这次两人再进槐禾厂，看门的大爷只是抬头瞄了一眼，连门房也不懒得出了。
雪糕进货区的门口依旧冷冷清清。
周洋嘴里叼着朵梧桐花蹲在台阶上发呆，淡紫色的花瓣，竟把那张斯文的脸衬出了妖冶的感觉。
朱大庆百无聊赖的撕着树叶，不经意间抬头。
余光便瞥到了一个高大的身影，紧接着牛蹄特有的踢踏声从不远处传来。
朱大庆拍了拍发呆的周洋，略显激动地道。
“洋哥，来了，销售大神来了。”
销售大神指的是张耀祖，自从昨天他半天把1000根雪糕销售一空以后，朱大庆便在背后给他取了这么个称号。
周洋猛地抬头看去，见来人果然是张耀祖，拿掉嘴里的梧桐花，笑着迎了上去。
“你来了？订货单都给你开好了，还是1000根对吧？大庆装货！！”
“得嘞。”
朱大庆大声应了一声，接过拴着牛车的缰绳，把牛拴在厂房门口，便马不停蹄的开始往木箱里装雪糕。
张耀祖看着两人殷勤的样子，挑了挑眉，矜持道谢：“辛苦！”
周洋摆了摆手：“都是我们的工作。”
“对了，这个口袋里都是青草，你们带着喂牛，卖雪糕的路上，也不用四处给它找草吃了。”
张耀祖垂眸就看到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指缝里还有残留的泥土没有剔除干净。
竟然是自己亲手拔的草！
张耀祖看着那一麻袋的草，眼神有点一言难尽。
但还是接受了他的示好，伸手接过麻袋放到牛车上：“多谢了。”
周洋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跟我不用客气，昨天是我误会你了，这个...也算是我的赔礼。”
闻言孟玉玲倒是率先忍不住，抿嘴笑了出来。
昨天看这人一本正经，极为不好相处的样子，没想到竟然还有这么可爱的一面。
张耀祖也是第一次见有人赔礼道歉是送一麻袋草的，暗暗称奇的同时，怕他不好意思，赶紧转移话题道。
“季厂长今天在厂里吗？”
周洋脸红了红：“他早上出去了，不过他走的时候叮嘱我，说他下午回来一定要找你好好聊聊，跟你取取经。”
“取经不敢，不过下午我确实想要找季厂长聊聊。”
雪糕都是提前码好货的，数量不会出错，只要搬到牛车上就行。
没一会儿功夫，朱大庆便把木箱装满了。
朱大庆跳下牛车，拍了拍手，嘴甜道：“哥，嫂子，全部装完了！”
张耀祖点了点头，扭头对周洋道：“那我一会卖完再来给你结货款。”
周洋自然是没有意见，自从昨天亲眼见过他的销售能力以后，他已经把张耀祖当成自己人了。
这点雪糕的货款，与人才相比算个屁，只要他能留下来，不结又怎样？
孟玉玲扭头看着慢慢消失的槐禾厂，纳罕道：“那个周洋今天对你的态度怎么转变那么大？”
昨天看到他们还爱答不理的，说话阴阳怪气的，今天竟然还给他们准备了青草。
张耀祖从麻袋里抽出一根狗尾巴草含在嘴里，慵懒的靠在木箱上，眯着眼看天上的棉花云。
“他想招募我，对我的态度自然就好了。”
自古以来有能力的人总是会被人看重的。
“他想让你留在槐禾厂上班？”
“嗯。”
孟玉玲眼珠子转了转，突然凑近他道。
“我觉得也挺好哦，虽然咱们现在卖雪糕能赚不少钱，但是等天凉快了，就赚不到钱了，在厂里工作的话就很稳定，每个月都有固定的工资拿。”
张耀祖顿了顿，盯着她看了半晌才道。
“媳妇儿，你在质疑你男人的能力！”
孟玉玲眨了眨眼，不解：“啊？”
“放心吧，你男人别的本事没有，赚钱的本事还是有点的，不在槐禾厂上班，我会赚的更多。”
孟玉玲嗫喏了下，见他确实不打算进槐禾厂上班，也不乐意逼他。
他前二十多年过的随性惯了，在厂里上班有各种条例束缚着他，他肯定不习惯。
如果以后他都能像这样带着自己遛街串巷的卖东西，孟玉玲也是一百个愿意的。
他们今天去的是相山县映山街道。
高昂的叫卖声穿过大街小巷，牛车匍一驶入街道，屁股后面便跟了一串拍着手欢呼的小尾巴。
今天的生意比昨天还好一些，在张耀祖舌灿莲花的销售下，不到晌午，1000根便再度卖空了。
雪糕卖完以后，张耀祖并没有着急回槐禾厂交进货款，而是驱使着牛车在相山县闲逛了起来。
这两天他们卖雪糕跑了不少的地方，除了供销社，大一些的个体户他也进去逛过。
果然像季军说的，除了供销社以外，其他的个体户因为没有冷藏的条件，全都没有进雪糕售卖。
供销社是国营机构，虽然里面有雪糕，但是因为现在的人普遍没有服务意识，也没有主动营销的概念。
所以雪糕的销售情况并不理想，一天能卖出去三四百根已经很不错了。
也就是说，整个相山县，在雪糕市场上可以说还是还是一片空白。
只要辛苦一点，跑跑营销，拿下这块市场不是问题。
张耀祖拉着孟玉玲从供销社走出来，心里更加确定了自己先前的判断。
孟玉玲见他思考的认真，只是乖乖的走在他身侧，帮他看着路防止他撞到人或者踩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