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菁掏出兜里鬼符丢在地上，几缕青灰色鬼气冒出，绕着三人打转几圈，缓缓凝聚成三个人形。
杜培眉尾轻挑，伸手拍拍和自己身形相似的鬼魂，笑问：“鬼魅模仿？”
“对，”付菁手上结印动作不停，三只鬼的五官渐渐显露出来，“杜副局又不是没见过，不用大惊小怪。”
鬼魅化形，杜培确实见过。
半月前，在他带人去清剿付家实验室。实验室内数百恶鬼被销毁，实验室负责人出逃，杜培一口气追了十里路。
将人制服时候才发现，这哪里是实验室负责人，是一只模仿的人形鬼魅，而真正的负责人早已逃之夭夭。
付菁食指点上鬼魅眉心，“化形鬼魅的外表上和真人无二，但这类鬼魅也很好识破。祂们再怎么像活人，但鬼魅终究不是活人。心跳体温思维都无法模仿，最简单的红外线成像都能将其识别。”
杜培尴尬检查枪支，布局道：“等会儿他们从正门进入，三只鬼暂时吸引视线，走那个侧门出去。”
付堰看了眼侧门，翻个白眼，“那侧门是休息室，没路，我刚才看过了。”
“草！”杜培暗骂一声，门口的阵盘已经坚持不了多久，深吸口气又问：“走外墙下去，我先跳四楼探查敌情，没问题你们跟紧。”
付菁探出脑袋往窗外瞧瞧，大楼外夜风呼啦啦刮起，楼下是通电的水池，此时三人除了翻窗下其他楼层别无他选。
“好，我操纵鬼魅扰乱视线，走外墙。”付菁点头，三只鬼魅潜伏在桌椅后面，打眼一瞧除了淡淡的鬼气，和真人没有两样。
夜色下，杜培翻出窗，提气轻身顺着下水管道跃至四楼窗台。
身上的设备干扰下，总监控室的画面轻轻跳动一瞬，四楼一间办公室画面悄无声息开始重复播放十分钟前的画面。
杜培推开窗户入内，透过窗户隐约听见几声枪响，没有人在意刚搜查过的空办公室。
付堰、付菁紧随其后。
“四楼有三个手术室，手术室内还有待实验体……”付菁双眸瞳孔渐渐扩散，转化为灰白的混沌状，“四只恶鬼正在融合，付家的实验结果怎么会在这里……”
付菁声音渐渐低不可闻。
杜培眉头微皱，特警局资料上没有这处实验室的记录，看付菁和付堰的样子，这里应当不是付家试验基地。
倘若真是付家实验室，他不信这些人会不认识付家姐弟。刚才给付菁包扎时候，伤口中的碎片分明是阴毒炼制，这些人冲着姐弟下了死手。
付菁双眸凝聚成漆黑的瞳仁，郑重道：“杜副局，我们必须要查清楚，付家从未将‘融魂’的方法外传……”
杜培一把拉开付菁，一梭子弹打在方才站立的位置。
付菁眼睛微微瞪大，仔细感受楼上的三只鬼，不可置信道：“他们破了鬼魅化形……这些人到底是哪里来的？”
杜培反手朝门外丢出烟雾弹，拉着付菁付堰推开侧门，往“手术室”奔去。
“别纠结这些人哪里来的，”杜培边跑边压低声音说：“不外乎就是，你家被偷，或者出内鬼！你们赶紧把融合的鬼魂处理了，这他妈靠进市中心了！”
恶鬼融合成功，不知道要造成多大损失。
门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付家姐弟手忙脚乱分离恶鬼，手术室内一时间充斥着三魂七魄，浓郁的阴气让器械蒙上一层薄薄的冰霜。
杜培抖开手腕红绳，双手结印拍在地上，光滑的地面隐约透出几丝游动的金色符文，整个走廊充斥着肃杀。
“喂，你悠着点用元气，”付堰回头朝杜培喊道：“这楼里面灵气被禁锢了，你也把元气消耗完，我们怎么办？”
杜培手中红绳不断往门外延伸，“无妨，特警局武装部已经进入，再坚持下。”
危机四伏的走廊并没有阻挡追捕者的步伐，穿过走廊不断撞击正门。
杜培额上渐渐溢出薄汗，周围灵气被压制，导致他体内的元气难以运转。
砰！
门破。
杜培端起枪一梭子弹扫射出去，也让他看清了来人，不，不应该叫人。
这些东西双眸漆黑，没有一丝属于人的表情。
融魂的产物，手术室内三人严正以待。
……
护城河桥上入定的林巫缓缓睁开双眸，漆黑的虹膜上隐约能见一丝游动的金线。
“师、师叔？”张元嘉暂停游戏，惊疑不定看着面前入定“结束”的师叔。
这人外表上看着和师叔一模一样，但他能肯定，绝不是他那个冷清淡然的师叔。这人的感觉给他十分玄妙，好似能洞察世间万物一般，不似凡间人，又对这个世界充满好奇。
他想起了书里记载。巫觋，事鬼神者，请神通灵……
张元嘉小心翼翼站起身，慢慢后退问道，请问，是、是哪位尊上降临？”
“林巫”余光扫过张元嘉，没有搭话，只是轻轻摇头。抬手的动作僵硬一瞬，又将目光看向远处。
口中吐出一段模糊的沉吟，似是虫鸣，又似虎狼低吼，带着诡异的嗡鸣。像是置身巨大的机械内部，无法逃脱机械运转的声音。
张元嘉愣怔两秒，捂住双耳痛苦蹲下，他无比后悔自己多嘴，早知如此就该在发现不对时候赶紧远离。
耳边远古的沉吟还在不断回响，张元嘉渐渐连蹲坐都维持不了，趴下身下巴放在台阶上不断干呕，五脏六腑被一只大手攥住。
此时此刻，体内的元气不断翻腾，随着音调起起伏伏，几乎要冲破身体极限。大脑意识越发诡异，一面是清醒的理智，一面是疯狂的呐喊，不断在两者间反复横跳。
眼前更是出现若有若无的幻觉，高耸入云的不知名“树木”，寄生在庞大生物骨骼上的虫孑……
地面不断破裂、塌陷，每时每刻都有新的裂缝山谷出现，撕碎扎根地面的巨大触手。空中条状生物呼啸滑过，碎裂的触手猛然弹起将之拖入新形成的裂缝。
张元嘉可以肯定，这绝不是他这个时代该有的东西，已经超出了他的想象能力范围。
呜——嗡——
不知道过了多久，半个小时？一个小时？又或者两个小时？甚至更久。
张元嘉浑身瘫软在桥上，唾沫吐了一地，试图移动手指，感受到浑身肌肉酸麻，轻微的动弹都让人痛苦难耐。
他感受到身后“林巫”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嘴角连自嘲的笑容都没法勾起，爱咋咋吧，是死是活听天由命。
诡异的声音再次响起，不是之前的高昂到让人无法呼吸，也不是低沉到心肺随之震动，而是轻柔的呢喃。
张元嘉眼前诡异的场景悄然转换，尸骨山脉荒漠全部消失，天上一轮巨大的火红太阳，明亮的金色丝线在空中飞舞，地上巨大的生物发出低沉的嗡鸣，似是膜拜。
张元嘉只感觉自己五脏六腑像是被钳制住一般，两眼一黑，彻底陷入昏迷。
盘膝坐在桥上的“林巫”微微一愣，金色眼眸里划过一丝慌乱，缓缓闭上眼。
再睁开眼时，林巫眼中金色丝线已经消失，周身荒古的气息褪去，又是那个契约厉鬼的林巫。
“元嘉？”林巫蹲下身拍拍昏迷的张元嘉，触手的温度高到吓人，保守估计四十度往上走。
林巫慌忙掏出手机准备打救护车，一手贴在张元嘉后背心，将灵气送入体内。
“嘶——元气暴动？入魔？”
张元嘉体内涌动的元气将进入的灵气弹出去。
“别、别打电话……我、死不了……呕……”
趴在地上的张元嘉费劲抬起一根手指，还没说完话，又是一口酸水呕出。
林巫心虚得将人扶起靠坐在石围栏上，张元嘉止不住干呕，整整过了十来分钟才缓过神。
“师叔……你知道我现在感觉什么样吗？”
林巫将兔子放在一边，给张元嘉顺气，问：“感受怎么样？”
张元嘉脑袋垂在桥栏杆上，“我、在思考、到底哪个才是真世界……脑瓜子嗡嗡的……感慨人类的大脑……如此神秘、如此深不可测……想象如此丰富……”
“我看到、那么大的太阳、还有怪物膜拜、还有世界末日、地壳断裂重组……师叔，我是不是很厉害。”
林巫帮助张元嘉调理暴躁元气的动作微微一顿，沉默一瞬点头道：“确实厉害，你看到的不是现在，是真实存在过的世界。”
“嘎？真的？”
“对，换个说法你可能比较清楚，荒古。”林巫盘膝坐在地上，眼眸半闭，“我也不知道这次降临的会是荒古时期的……生物。”
“荒古？”张元嘉吓得坐直，大脑传来的眩晕再次让他倒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