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雪花好奇的问,“既然你哥哥是状元郎,你为何还要来这里听课?”
沈妍想也不想,脱口而出,“哥哥让我来的。”
沈妍每日由沈府的马车接送,但只要沈从曦得空,便要亲自过来,即便他如今调去了大理寺任职,相较于过去在翰林院,事务更加繁忙。
可是他来往书院却是愈加频繁。
谢竹心后来回想起来,好像就是从沈妍入学起,陆续开始有城里的马车纷至沓来,其中有高门大户的贵女,还有富庶商贾的千金。
隔壁尚文书院求学的学生中,有考中秀才的学子,家中妹妹也来报名。
谢竹心原想拒绝,可是那位姑娘却说,“状元郎的妹妹尚且入‘更生私塾’听课,为何我不行?”
她一时语塞,当初办女子学堂,就是为了一视同仁,如今贫苦的一视同仁了,却要区别对待富庶的吗?她也觉得没有道理。
可谢竹心也犯了难,办私塾时她手头紧缺,一共就请木匠打了十张书桌,现如今十二个人,正打算劝退,这些女子却都自带行装来了。
学堂上氛围诡异,一半清贫刻苦,另外一半,以京府通判之女赵氏为首的四女,却是桌椅,侍女,茶水俱备。
幸好这几人课堂上并不插话,彼此也就相安无事。
可下了学堂,几人都围在沈妍身边。
“小妍妹妹,这木桌劣质,当心划伤手,不如你与我一桌吧。”说话的是富商之女吴氏。
“小妍妹妹当然是同我一桌,咱们都是文人清流,可别被他们家的铜臭气熏着。”
吴氏愤恨的望着赵氏女,偏偏士农工商,当官的人家,她得罪不起。
“小妍妹妹,家父与你哥哥同在大理寺当差,以后我们可要多亲近。”
大理寺评事之女王氏,丝毫不提自己父亲官职比沈从曦低了两级,却自诩可以近水楼台先得月。
相比之下,陈氏的哥哥只是秀才,尚未有资格入仕,论财力又不及吴氏,只好绞着帕子暗恨,只待来日方长。
谢竹心忍了又忍,只要讲课时她们安分守己,也就随她们去了。
下了学堂,一排马车在书院门口候着,可是四女谁都不走,站在沈妍身边探头张望着。
“小妍妹妹 ,沈大人今日会来接你吗?”
“要不你乘坐我的马车,我送你回府,好不好?”
“我府上与沈府邻近,要送也是我来送!”
沈妍忍无可忍,捂住耳朵,大喊道,“你们吵死啦!”
“小妍,不得无理。”
沈从曦自马车上下来,声音低沉的斥责自家妹妹。
他一身绯红官服未及换下,修长挺拔的身体如松如竹,整个人丰神俊朗中又透着矜贵。
“我教你的礼数都忘了吗,同几位姑娘道歉。”
许是穿着官服,谢竹心觉得他与平日不太一样,眸光依旧清明,可是少了一分书卷气,多了几分冷峻。
沈妍缩了缩脖子,哥哥平日里虽对她纵容,可礼教也是极严苛,她自知理亏,不情不愿的道,“我错了。”
四女含羞带怯偷瞄着沈从曦,根本无暇在意沈妍说什么,此时只想着如何在沈从曦面前表现的通情达理,好留下一个美好的印象。
“小妍妹妹无心的,沈大人莫怪。”
“是呀,她还小呢,慢慢教导便是。”
沈从曦眼睫低垂,声音无波无澜,“舍妹我自会教导,不劳烦各位了 。”
他抬眸望向谢竹心,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歉意 ,“今日不进去叨扰了,替我与先生说一声。”
说罢自顾拉起沈妍,扶她上了马车,一同离去。
留下一众女郎,还眼巴巴望着,直到马车消失在弯道看不见了,方才悻悻然离去。
翌日,让谢竹心诧异的是,这些贵女,千金,竟然都消失了。
来时无迹,去时无踪。
谢竹心面上不显,心中禁不住疑惑,这几个人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不达目的就此罢休了?
课堂又恢复了往日宁静,女童们也都松了口气,尤其沈妍,终于又能同雪花凑在一块了,两人笑嘻嘻的窃窃私语。
“幸好她们都走啦,不然真让人觉得别扭。”石雪花娇憨的吐了吐舌头,表示不满。
沈妍点头附和,“你们还算好呢,她们老来烦我,吵得我听不进先生讲课,我昨日忍不住说了一句,还被哥哥训斥了!”
说罢,她又神神秘秘的附在好友耳边,“你知道吗,昨日回去,我好久没见哥哥脸色那样难看,不多时他就匆匆出门了,那些烦人的姐姐今日就消失了。
你说,是不是哥哥把她们。。。都抓起来了?”
“抓去哪?大理寺牢狱吗?”石雪花像是听到什么了不得的事,眼睛瞪得老大。
沈妍挠了挠头,继续小声说道,“大概是吧。。。不然怎么解释,她们一夜之间都不见了?”
石雪花顿感心脏砰砰直跳,彷佛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手心里也全是汗。
两个小女孩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睛里看到害怕。
石雪花暗自决定,今后在书院遇到沈从曦,一定要躲着走。
沈从曦如今刚刚二十有一,已是大理寺丞,中馈犹虚,父母虽然早逝,可是一嫁进去就是当家主母,更别说他自身相貌不凡,芝兰玉树。
明里暗里想要结亲的人家不知凡几,都被他一一挡了回去。
可是他不曾想到,这些人竟会跑去书院!
那日他一口气拜访了四人的府邸,言辞之间虽客气周全,却也尽述了言外之意,想来四家会各自约束好府中之人。
他不在乎是否会得罪人,只是愧疚给书院带来麻烦,更害怕谢竹心误会他沾花惹草不够自持。
自他求亲被拒,先生告知小竹有心疾,不愿嫁人,他便一直在寻医,如今终于有了眉目。
若他日小竹能医治好,即便还是不嫁他,只要她过的喜乐,又有何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