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易明坐在车里，脑子飞速旋转着。
他试图将见到孙连成后各种可能的情形提前模拟一遍。
叮铃——
[郑哥，晚上没事的话一起吃个饭吧？]
郑易明有点心乱：为什么“小姑奶奶”每次都在关键的时候出现。
他叹了口气，直接将手机锁了屏。
叮铃——
[感谢您这段时间对我的帮助。]
叮铃——
[我明天就返程了。你忙吧。]
对郑易明而言，此刻的微信消息声竟如此聒噪，就算对方是自己心心念念的林诗漫。
郑易明最终还是忍住了，并不是他不想回消息，而是不想用零碎的时间和杂乱的心情来回复。
毕竟，简单的回复有敷衍应付的嫌疑，耐心地互动又不具备条件——干脆来个不回复，或许还有“压根没看到”的可能性。
这是善意的回避，也可以说，这是一种无奈的求生欲。
很快，车子距离区公安局仅差一个路口了，目的地近在咫尺，只等信号号灯由红变绿。
话说，这堂堂青城最繁荣区的公安局，从外面看上去确实不够气派，难怪都说马上要搬迁，这老旧的建筑风格一点也不符合青城的气质。
此时，局大院门口熙熙攘攘的人们正相互挥手道别，尽管他们都已换了便装，但很显然，此刻正是工作人员的下班时间。
“王大哥，咱一会儿争取把车开进去。过道闸时您和门卫沟通一下。”坐在后排的郑易明一边说着一边拿出两包红华烟，轻轻碰了碰王师傅的胳膊，把烟放在了车的中控盒附近。
郑易明补充道：“王大哥，单位内部的通行证和青城机场的贵宾通行证，车上有吧？你拿出来放那吧。”
“好的，领导。”
说罢，王师傅放下遮阳板，取下两张通行证，放在了副驾驶前的挡风玻璃下。
车子到达道闸，王师傅麻溜地拉起手刹下了车。
虽听不到王师傅和门卫的对话，但郑易明明显看到，当王师傅把烟往桌台上一放，对方的脸色瞬间缓和了很多。
不一会儿，门卫夹着登记册朝车走来，先是往车里象征性地张望了一眼，随即被两张通行证吸引了目光，盯着看了几秒后，便开始登记车牌。期间，还不忘给王师傅指了指路线。
“领导，这地儿的停车场只有地上的，前面右转就到了。”王师傅上车后说道。
郑易明只随声“嗯”一声，继续紧盯着正在振铃的手机，。
“喂。孙警官，您好！我姓郑，下午在大厅窗口报案时您给指导过…还没下班吧……”
孙连成：“哦哦，郑先生，有什么事吗？我这正准备下班了，不着急的话明天再来局里找我吧。”
郑易明：“我已经到局里了，现在正在…哦，正在办公楼后面的停车场。”
说话的功夫，车已拐到停车场，不大的区域挤满了整齐排列的私家车。
“啊？我也在这儿，没看到你啊。” 电话那头的孙连成说道。
巧合的是，郑易明抬头望去，正看到不远处有个人一手提着公文包、一手打着电话，正东张西望。
郑易明定睛细看，正是孙连成。
此时的孙连成没有了警服警帽在身，少了几分威严，但一身质地上佳的黑色羊毛大衣，反倒让郑易明觉得，眼前这个与自己年龄相仿的男人，颇有几分商务气质。
“王大哥，按一声喇叭”郑易明撂下这句话，立刻下了车。
孙连成应声而望，便看到了一路小跑过来的郑易明。
“孙警官，抱歉，耽误您下班了”郑易明走近、握手、作揖致歉，说道：“要不是单位有这事，还真没机会和您接触，晚上方便吗？找个地方吃个便饭？”
素昧平生、仅两次见面，约饭是不可能成行的。郑易明清楚，但还是想打破尴尬的场面。
“不了，我晚上还有别的事，咱们改天”说着，孙连成看了看手表。
郑易明随即说道：“哦，那我不多耽误您时间了，您车也停这儿了？”
“嗯，就在前面，我来的比较早，一般都停前几名”孙连成自然地抬手，指了指方向，脚步已经开始挪动。
孙连成打趣地说：“我们呐，可不比你们这些大单位。你瞧，停车场就这么点，进出就一条道，哈哈哈”。
郑易明陪笑道：“孙警官见笑了。我们连这么个地方都没有，都是租的。”
见孙连成正好是朝自己停车的方向走，郑易明便一同踱着步。
郑易明：“孙警官，之前您去我们单位指导过吗？啥时候给个机会向您汇报汇报，我们还有个事业部是专门搞智慧警务的。”
“是吗！不过，指导我可谈不上，再说了，干我们这行的还是少去为好，你说是吧”孙连成笑道，“你们是辖区内重点单位，只知道你们搞建设工程很厉害，没想到业务还这么全。”
两人都假装很熟似的，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反正，只要不涉及“正题”，两人会一直“亲密”下去。
但，本就很短的距离，撑不了几句话的功夫。
“孙警官，您稍等” 走到公车旁，郑易明叫住了孙连成，转身去后座取出了手提袋。
郑易明笑着说：“孙警官，这是单位的材料，您回头有时间翻翻看看，各方面还需要您多支持呢！”
此时，宣传册并没有完全盖住下面的物资，半遮半露的状态正好给了孙连成“可进可退”的余地。
这恰恰是郑易明所追求的效果——如果孙连成想收，也完全可以揣着明白装糊涂。
“你这是干什么，是想让我犯错误吗？！” 孙连成突然变得严肃起来，继续说道：“我已经看见里面的东西了，千万使不得，那身警服我还想多穿几年呢？”
郑易明假设过这种情形，但没料想孙连成竟如此严肃和坚决。
直觉告诉他，眼前这个油滑的孙大科长，绝不像他表现出来的这般刚正不阿。
那又是为什么呢？
分量不够？
场所不对？
交情不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