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警?!
不知道林诗漫是有意还是无意,但这句话确实给了郑易明新的思路。
比起“法律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绝对不会放过一个坏人”这种话,郑易明此刻最想听到的,正是这种具有可行性且建设性的意见。
“诗漫,你给了我新的启发!”郑易明激动的说道,“感谢我的女神!”
这番“被认可”来的太突然,林诗漫颇有些“受宠若惊”,再次陷入懵懂状态,一双大大的眼睛不停地眨着。
林诗漫并不知道,报警两个字令郑易明所联想到的,远比她想的多得多。
林诗漫忍不住发问:“郑哥,我就是随口一说,你也太夸张了吧,为什么这么激动?”
“你的报警提议帮我弥补了重要一环!我基本上对处理这件事情有了整体思路了!”郑易明说道:“当然,我不能确保就一定有效。”
说罢,郑易明看了看办公室的钟表,时间不知不觉已到晚上九点。
郑易明掏出手机,跟林诗漫解释道:“稍等我几分钟,我通个电话。”
几声振铃后,听筒里传来刘磊的声音:“喂,易明,你等等啊,别挂,我出来接。”
“好的,刘总。”郑易明说着,打开了免提,将手机放在桌上,顺手把电脑上的几个相关文档堆放在一起。
此时,电话那头有小女孩渐渐微弱的声音传来:“爸爸你去哪儿,这道题你还没讲明白呢……”
“喂!易明啊,不好意思,刚在辅导孩子作业,怎么了,你说吧”刘磊说道。
郑易明瞬间竟有点愧疚感,感觉自己下午的想法有点苛刻和狭隘了。
“刘总,实在抱歉这么晚打扰!我今天对处理广栦问题整理了一点思路,想听听您的专业意见,如果可行的话,我计划明早尽快和领导汇报。”郑易明加快语速说道:“我今天向广栋省财政厅申请了听证,他们会安排听证会,接下来,好好准备听证材料是第一步,同时,我建议抓紧……”
“易明啊,抱歉,打断你一下”刘磊说道,“申请听证是没问题的,毕竟是一次申辩的机会。但是,你不要抱太大希望,针对行政处罚先作出事先告知,然后根据当事人申请组织听证会,这是我国行政处罚法规定的程序,也是法律赋予受罚者的一项权力。不过,听证会很大程度上就是走个过场而已,除非有确凿的新证据,证明自身没有过错,或者说程序上有明显不合法的地方,除此之外,听证基本没什么作用。而且,正常情况下,听证一结束很快就会下达最终决定书。”
显然,刘磊低估了郑易明对这件事情的认识和所做的功课。
“刘总,您说的没错,佩服您的专业水准!”郑易明继续说道,“我今天也大概了解了一些关于听证的知识,所以,除了听证要积极应对外,我建议咱们尽快报警!”
不知道刘磊本身是个急脾气,还是出于着急,他没等郑易明说完,又插话道:“报警?别怪我打击你啊易明,不要太寄希望于公安机关能够查清,我跟他们打交道多,这种案子不是他们的重点,就算能查清楚,也是猴年马月的事。大案要案多的是,这种事你着急他们未必着急。”
郑易明不由自主地与旁边的林诗漫对视了一眼。
林诗漫的暴脾气早就憋不住了,只见她咧着嘴、满脸厌恶地冲着手机说着“唇语”——你行你来啊!
郑易明一个蹙眉制止了林诗漫的“胡闹”,继续说道:“刘总,报警有两个目的,如果能查清、证明自己的清白那是再好不过;即便无法查明,最起码能表明一种态度,然后我们争取尽快拿到立案证明,在听证时向广栋财政厅施压,争取更多时间和主动权。”
短暂沉默后,刘磊说道:“嗯!这个是可行的!能报警说明我们是问心无愧的,拿到立案证明后,或许广栋方面会考虑这个因素,继而推迟最终处罚的时间,有了时间就可以争取更多转机!”
“易明,你继续说。”刘磊似乎起了兴趣,语气也急切起来。
但,此时的郑易明却少了些兴致。他想听到的是额外的、专业的意见,而不是重复着自己已有的认识,更不想费劲巴拉地去逐一解释这些认识。
实际上,因为工作各有分工,郑易明和刘磊之前打交道的次数并不多,基本上只在流程审批单上看到彼此的名字,而刘磊的审批意见里,常常写着一些在郑易明看来不痛不痒的法律意见。
通过这一天的深入接触,此刻的郑易明不免产生一种认识:身为总法律顾问的刘磊,平日里多数是处理劳资纠纷案件或常规的法律事务,面对这一事件他也没有多少经验,所以提不出什么应有的“高见”。
如果说这种认识过于主观的话,最起码有一点可以确定:这两天里,刘磊压根就没有深入地去研究这一问题。
想到这里,郑易明更是没了继续谈话的意愿,说道“总之,穷尽一切手段,是我处理这件事的总体思路。希望刘总在具体操作中,多多予以指教!今天太晚了,明天上班后我再找您请教吧。”
刘磊回道:“没问题易明!我一会儿也考虑考虑。你还在加班呢,早点回去吧。”
挂断电话,郑易明轻轻叹了口气,转而对林诗漫说道:“报警、听证、复议、直至诉讼,甚至上访,这个流程是我目前能想到的唯一路径,只能是穷尽一切手段去争取翻盘,谁都无法保证结果。除此之外,单位领导如果在广栋有高层关系,或许也应该尝试一下”
林诗漫并没有顺着郑易明的思路往下走,她还在“情绪里”没出来,愤愤地说道:“什么刘总,说白了和你职级一样,装什么高高在上!”
“嗨!你得了!这么大气性”郑易明劝道。
“我就说!还总法律顾问呢,他才应该是处理这事的牵头人,就这水平?难怪老张不委托他!”林诗漫继续抱怨着“论能力,不知道比我郑哥差几圈呢!”
殊不知,这句本是劝慰的话,竟戳中了郑易明心里某个反感的点。
“诗漫,你也觉得能力强就应该被透支?”郑易明笑着问道。
“这是什么话,能者多劳嘛”林诗漫答复到,一边说还一边挑眉,强调郑易明就是她所说的能者。
“能者多劳还应该有个下半句,多劳多得。”郑易明继续笑着说,“否则,能者多劳就是一句道德绑架,是万恶的奴隶主和资本家的PUA话术,更像是在耍流氓。”
“哈哈!你神经!有那么严重吗?”林诗漫不以为然地笑道。
“或许,你还没有太深感悟。我给你举个例子吧”郑易明继续说道,“我有一个做公务员的好哥们,有次喝酒聊天,他跟我传授所谓的体制内生存法则——闲事莫理睬,立场不明摆,接活要爽快,干活别出彩。”
林诗漫笑道:“哈哈!前三句都对,最后一句错了吧?”
“没错!我当时也这个反应,但他告诉我:如果出彩,就有源源不断的活压过来,干都干不完,而只有极少部分的人能通过不停干活得到进步或提拔。”郑易明始终笑着聊道。
林诗漫质疑道:“不至于吧?”
“或许是他过于悲观了。我想说的是,让能者多劳成为多劳多得的必由之路,让多劳多得成为能者多劳的必然结果,这才能形成良性互动,否则,能者觉得不公平,庸者无端占便宜,只能造成一个生态的持续恶化。”
林诗漫一时间听的云里雾里,好像懂了又好像没懂。
郑易明继续说道,“什么是‘得’,不同人又有不同的认识:升职加薪、进步提拔是一种‘得’,对于‘能者’,这种‘得’要主动给到,而不是等他要,等人要了很可能就变味了,而且还容易给‘能者’扣一顶没有觉悟、急功近利的帽子;‘动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也是一种‘得’,只不过它更抽象,也更深远,它是对人本身的塑造,最终可能还会回到第一种‘得’上,只不过那时候的‘得’往往力度更大、规格更高……”
林诗漫连忙打断道:“什么得得得的,得了吧你!”
此刻,房间里弥漫着两人爽朗的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