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讫舟手上的动作一滞,垂眸不知道在思考什么,直到滚烫的茶水溢出,他才是猛的惊醒一般,赶紧松手,
“我……能做些什么呢,当初我都没有管他,如今再说这样的话,会不会为时太晚啊。”
白墨清伏在桌子上的手不由得攥拳,她想不通商讫舟如今还想拒绝的原因,
李风华已经死了,哪怕是他再对这个人有感情,那早都成为了过去,
他有新的家庭,有自己的孩子,就算是不爱商斯年,他最起码是爱商不语吧,
如果不是因为李风华,他究竟又在担心什么,
“只要想做,一切就都不晚,我不希望阿年一辈子活在阴影中,他本该是一个热情开朗的人,
我心疼他,童年被虐待,没有生活在正常的家庭里,
没人告诉他,该如何去爱一个人,甚至他连什么是爱都不懂,
我愿意用一生去治愈他,如今有这样一个机会,我不想等一切都来不及了,再去后悔,当初的努力不够,
所以,商董,我真诚的希望您能帮帮我,帮帮阿年。”
见商讫舟有些犹豫了,白墨清乘胜追击,
“就算不是为了他,你也想想不语,她那么喜欢这个哥哥,
我说句难听的,您和何姨百年之后,商斯年就是她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了,
您自己的女儿您清楚,没有哥哥护着,您觉得以她选人的眼光,她这一生会幸福吗?”
和父亲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白墨清从他身上学会最多的便是拿捏人心,
有的时候,她甚至会怀疑,这究竟是学会的,还是她继承了父亲那恶劣的基因。
果然说到这里商讫舟的表情瞬间坚定多了,
“那……我能做点什么呢?”
只要这样问了就好。
白墨清点点头,唇角挂着浅浅的弧度,不等商讫舟再问,她就已经起身,
走到湖边直接收了鱼竿,
“今天风大,不适合钓鱼,商董跟我去一个地方吧。”
她自己开着车,一路带着商讫舟到了木以林的诊所,
见到商讫舟的一瞬间,木以林偷偷摸摸的给白墨清点了个赞,
“你好商董,我是商斯年的心理医生,木以林。”
商讫舟同他握了握手,沉声打了招呼,朝着四周扫了一眼,
似乎是在怀疑这间看似不是太高大上的诊所,是否具备行医资格。
木以林带着人直接进了办公室,习惯性的两杯温水,
“没想到,您还真会过来啊。”
商讫舟并未打算闲聊,
“木医生是有什么有效的治疗方法吗,需要我做什么呢,斯年跟你说过我们之间的关系,
以及他小时候的事情吗?”
木以林丝毫不客气的直言,
“说过,他母亲的孽待,他浑身的伤,不给吃饭,关狗笼子,还有你们家那个小黑屋,
当然,包括被虐待时,父亲的装聋作哑和转身离开。”
他坐在椅子上,直视着商讫舟的眼睛,
“在商斯年的心理阴影中,每次都有那样一幕,一个穿着蓝色衬衫的男人,背影很高大,可只有背影,并且越来越小,直到消失在视线中。”
就算是没有明说,商讫舟也知道,那个爱穿蓝色衬衫的人是他,
也是他,在商斯年被打被罚时,毫不犹豫的转身就走,
“可我……我只是不想失去这个家啊!”
商讫舟双手攥拳,无助的放在桌子上,低垂着的头似乎证明着他这毫无价值的悔意,
“我做错了什么,我知道弟弟没了斯年心里也不好受,我知道他为什么从不反抗,
可当时,风华的那个样子太吓人了,她像是疯魔了一样,我实在不敢再去刺激她了。”
白墨清就在一旁,低着头,默不作声的听着她的所爱之人受了多少折磨,过的是怎样的人生,
而他们的父母,一个到死都不知悔改,另一个竟然还觉得自己没错,甚至觉得他才是那个受委屈的人,
如果不是还需要他帮忙,此刻白墨清真的有一种也把他关进狗笼子的冲动。
木以林单是坐在对面,都感受到了白墨清身上的杀气,
“小白……老师啊……要不你先出去,我和商董单独聊聊吧?”
“不出!”
白墨清丝毫不犹豫的拒绝了,木以林是聪明的,但是他还是不了解商讫舟,
只是几句话而已,对于一个自始至终都对儿子没什么感情的人,简直毫无作用。
“不出也行。”
木以林便直接当她这个人不存在,重新看向商讫舟,
“弟弟的死,不是他的错对吗,他一个小朋友而已,你还让他怎么去照顾弟弟?
你们当时条件不算好,家里没有佣人的能理解,
但是你和妻子,同时都不在家,一个在工作,一个在打牌还是逛街吗?”
木以林耸了耸肩,脸上的表情是满满的无奈,
“工作是必须要做的那种吗,当天的那件事,是当时不解决,就会损失惨重?”
商讫舟的脸色顿时铁青,他又如何不记得那天,并非重要的工作,
只是李风华最近总是找一点小事就和他吵架,他实在不想回家罢了,
所谓的应酬,不过是和朋友一起喝喝酒,可这件事从头到尾也没有知道,
除了他,还有当天的几个朋友,便没人知道了啊,
这个心理医生又是如何知道的?
木以林看透一切一般继续,
“你去做了一件并不重要的事情,李风华和你一样,你们都没有什么良心的,把自己两三岁的儿子,交给五岁的儿子照顾,
最后孩子没了,你们为了逃避内心对此的愧疚去折磨一个五岁的孩子,
你没有参与折磨,可商斯年所遭受的一切,无一不是在你的默许下进行的,
所以,商讫舟!不管你承不承认,你的儿子,一个因你而死,另一个因你产生了影响一生的心理疾病!”
白墨清双手攥着座椅扶手,紧张的几乎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了,
她甚少会看到木以林这样咄咄逼人的一面,倒是谈不上震惊,只是她很怕,怕商讫舟一气之下夺门而出,怕商斯年失去这次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