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添乱说不上,只是鱼露显得有些笨手笨脚,基本上都是夏良哲在做。
白晟睿看了,嘟囔道:“你哥真疼你!平时怕都是你哥在做吧?看你的样子就知道,娇生惯养的,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孩子。”
因为一般来说,被娇生惯养的都是男孩子,很少会是女孩。
鱼露这样,确实有些稀奇。
夏良哲淡定地说道:“我是哥哥,哥哥照顾妹妹很正常。”
其实不是哥哥照顾妹妹很正常,而是夏良哲走丢这段时间,狠狠吃了一回苦头,学会了很多人情事帮。
后来遇到了鱼露,宗叔没出现前,夏良哲也是自力更生,自己养活自己。
唯有鱼露不同,她虽是成年人穿过来的,但一穿来就是“领主”的身份,再加上这具身体长期营养不良,年纪又小,鱼露自觉自己也干不了什么,通常只在旁边指挥。
因此,鱼露或许知道这些事情的流程,但没有具体上手干过,连夏良哲都不如。
白晟睿年纪大些,又是穷苦出身,他的手脚可比二人利落多了,不管领东西、送东西,还是跟这些大人打交道,他都有一套自己的话术。
鱼露在注意到他的聪明才智外,更加注意的是他与这些大人的“讨价还价”,以及他有确保每一个任务都有收到报酬。
帮私人递送东西、传递消息,可能也就手指粗的食物,但一天跑下来,也能跑掉到自己的口粮。
最好是接公家的活,比如内城会发布浇地的活,男女老少都能干,多劳多得,少劳少得。
年纪大一些的孩子都能拎了小桶,跑到地头浇水。若是年纪小一些的,则负责呆在原地看着水桶,防止有人拎错或者碰倒。
小孩子们还好,挺有规矩的,一般都不会偷喝,顶多看着眼馋,等着自己的那份“报酬”——一杯水。
有的人会当场喝掉,也有人会留着,攒下来拿回家给父母喝。
显然,白晟睿是后者。
他不爱提自己的身世,可其他人会说,鱼露也就知道了白晟睿的情况。
他妹妹在逃荒路上病死了,爹娘也死了,现在跟着大伯一家,大伯家有三个孩子,再加上年纪大的爷爷奶奶,加上他,也就是八张嘴。
每个人都在努力干活养活自己,免得拖累别人。特别是白晟睿,他没了亲爹亲娘,对于大伯一家来说,他就是“拖累”。
虽然大伯母有时候会嫌弃他,但到底没有丢弃他,有一口吃的也有他一份。
可白晟睿性子傲,他觉得自己都十多岁了,不愿意在家干等着,听说内城有个童子军,便在外面也搞了一个。
一开始只是他带着两个堂弟和一些认识的小朋友,后来其他大人见他们能挣到口粮,也都拾掇着家里的小孩子加入他们,慢慢白晟睿的队伍就扩大了,成了外城流民区最大的童子军。
白晟睿的童子军以“守承诺,讲规矩”闻名外城流民区,许多大人都喜欢用他人。不像有的大人,浇个地还会偷偷喝一口。
尽管官方已经交待了,发给他们的报酬是井水,干净的水,浇地的是河水,不干净,不要乱喝,但还是有人想要占这个便宜,非要偷偷喝一口。
自制力连一个孩子都不如,真的是……
鱼露见了,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也因此更加喜欢白晟睿这个人了。
一连跟了几天,鱼露对外面的情况也越发了解起来,她回内城和大家开会,要求任务大厅、护卫队加强对外城的控制。
“我们不能因为外城流民区没有领民资格,就不管他们,让他们自生自灭。既然管了,就要好好管,要跟内城一样,防止骚乱、动荡,更要防止罪恶事件发生。”
“在我在外城走访期间,我发现内城有人专门盯着外城十几岁大的姑娘,以成亲为诱饵,诱惑外城的姑娘嫁给一些单身汉。”
“如果这些单身汉本身没什么问题,我没意见,可是我发现……”
这年头,二三十岁了还没有成亲的男人会是一个什么情况呢?
甚至还有年龄更大的。
有些是逃荒路上死了媳妇的,但有些是旱灾前就死了媳妇,或者娶不了媳妇的。
若只是“穷”,那还只是小问题。
问题是这些男人还有不少恶习。
前一任是打死的,或者半路上被他抛弃的,各种虐待、家庭暴力……
偏偏这些问题,在时下没有一点问题。男人打媳妇,那肯定是媳妇不对,是媳妇贱皮子,该教训……
这样的男人,女人嫁过去能有好日子?
何况这个时代还讲着“嫁鸡随退,嫁狗随狗”的原则,这要嫁过去了,可就是一辈子。
鱼露没办法坐视不管。
“那你的意思是……”郭家明小心翼翼地试探着鱼露的意思。
鱼露微抬下巴,说道:“凡大夏姑娘,不满十八者不嫁,凡婚姻嫁娶必须到官方登记。
丈夫不得任意伤害妻子,即使妻子凶悍,也不准将其殴打致伤,否则丈夫将受耐刑的处罚。
女子为户毋后而出嫁者,令夫以妻田宅盈其田宅。宅不比,弗得。其弃妻,及夫死,妻得复取以为户。弃妻,畀之其财。
寡为户后,予田宅,比子为后者爵。
夫妇之道,有义则合,无义则离,可休夫,可改嫁……”
……
郭家明听得目瞪口呆。
鱼露这样规定,那女人岂不是能上天了?!
不等他发表意见,不想苏老先生却抚了胡须,表示鱼露提的这些都有“旧例”,《二年律令》上基本上都有记录,也不算违了老祖宗规矩。
“《二年律令》中规定了很多事情,比如说男性户主亡故后,他的父母和祖父母都可以享有财产继承权,他的妻子、女儿也可以……”
郭家明不爱看书,只能将目光投向了其他读书人:“真的有这种规定?”
话音刚落,就挨了孔怡然一下:“怎么,你瞧不起女人?”
郭家明一看她凶巴巴的样子,不敢吱声了。
开玩笑!
他媳妇同意的事,他敢反对?
在场的其他男性也只是一愣,有心想要说什么,但见苏老先生都用《二年律令》来支持领主了,他们又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这样……会不会太那个了?自古以来女卑男尊,出嫁从夫,夫死从子……这男人才死就改嫁……传出去会遭人说闲话的。”
一个读书人刚说完,就被戚飞鹏给反驳了:“为什么不行?我觉得挺好的。我爹死得早,我是我娘养大的,就因为我当年年纪太小了,别人觉得我娘是个女人,她没资格继承我爹的财产,我们家差点被人吃了绝户……别跟我说夫死从子,我还在呢。”
说起这事,戚飞鹏就有些怨念。
按理说,他是他爹亲生的,就算他爹不在了,他也有资格继承他爹的东西,由他娘保管,结果呢?
结果戚氏族人欺他年幼,又欺他娘是个女人,非要他们把他们家的东西交出来——明明是他们家的东西,凭什么交给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