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世界,鹅毛般的雪花簌簌地不断往下落,织成了天幕雪帘。如同柳絮一般,又没有柳絮的呛鼻,安安静静的,一朵朵一簇簇,纷纷扬扬冉冉飘落。
手心里传来的温热感,似乎比刚刚来时自己放在口袋里更暖人,可是看着段忱溪只一件毛衣的模样,晏晏轻轻地拽了拽他的手,停下了脚步。
晏晏说话时还带着鼻音,听起来总有一种撒娇的感觉,“我们要去哪里?”
段忱溪抬起手覆上女孩的脸颊,光光手掌似乎都能把她的脸覆盖住,感觉到她的小脸冰冰凉凉的,“是不是冷?我们去暖和的地方好不好?”
晏晏眷恋他掌心的温度,小脸无意识地蹭了蹭,明明他穿这么少,怎么手还是这么热呢。
晏晏,“你怎么不穿外套,会感冒的。”
晏晏哭过之后的眼睛水水润润的,被她认真地看着,好像再坚硬的身体都会不自觉地发软,心也软软的。
段忱溪觉得这个他一直想念的人站在他面前之后,他的心像是被泡在温泉里,连带着身体都感觉不到凉意。
段忱溪,“刚刚太着急了,忘记了,车里有衣服,晏晏在这里等我,我去拿了马上来。”
晏晏不放开十指相扣的大手,“我和你一起去。”
段忱溪微微俯身,低哄道,“雪下得大,我没有伞,晏晏不能淋到雪。”
明明大家都叫她晏晏,可是这两个字从他嘴巴里说出来,变得格外缱绻,但她还是更喜欢他叫她愿宝,这是在家人都离开她之后,唯一会这么喊她的人了。
晏晏有的时候就是会很固执,如果不固执,她也不会一直这样等着,等那么多年。
段忱溪总是会答应她的,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似乎一点都没变,看着女孩的眼睛,不舍得放开好不容易牵上的手,抬起一只手开始整理头发,拿起脖子后面的围巾盖到头顶。
车离得不远,这样子走过去不至于会弄湿头发。
晏晏就这样乖乖地看着男人的动作,慢慢地嘴角勾起了笑容,是他,就是他回来了……
……
七年前的春夏对于18岁的晏晏来说,开始得很难熬。
晏晏拿到了保送京大新闻传播专业的资格,可是没过多久,一直陪着她的外婆却离开了,其实没什么病痛,是正常的寿终正寝,但是晏晏没有亲人,只剩下她自己一个人了。
即使血缘上有关的“亲人”还在,但是他们在爸爸妈妈离世时,那样贪图赔偿金的嘴脸,晏晏好不容易和外婆一起逃开了,她就算一个人也不会再去接触他们。
晏晏努力地安慰自己,外婆是去找爸爸妈妈了,陪了自己那么久,也要陪陪她的女儿了,她不能那么自私,连这都不许。
想了很久,还是放弃了这次保送的资格,转而申请了哥大,这所在她小时候,从她爸爸妈妈口中听到的学校,也是爸爸妈妈一切故事开始的地方。
晏晏一直有去那里走一走的想法,也有想过自己能不能去那里读书,但是国内有外婆,她不可能离开外婆自己去那么远的地方,如今想去,是因为国内没什么她留恋的事物了。
申请很顺利地就通过了,不用继续上课,晏晏收拾好了小家里的行李,退了和外婆住了几年的房子,想回小时候一家人一起生活的那个家呆上一段时间,等要开学了再离开。
晏晏是中午的时候到的南城,但是没有直接回家,外婆有和她说过,家里的一间房间租给了一个不错的年轻人,她想着今天是工作日,等下班的点,对方在家的时候再回去,这样能打个招呼。
寄放掉了行李,晏晏先去了墓园,外婆刚走的时候,她请了几天的假,一个人匆匆来过,墓园的门卫叔叔还记得她,见到她的时候眼神总带着一些掩饰不住的怜惜,晏晏只是扬起笑脸,打过招呼后便往里走了。
还没完全进入夏天,南城的天气很舒服,微风吹得树叶沙沙作响,在墓前投射下一片正好能容下晏晏的影子,爸爸妈妈还有外公外婆都在这里,晏晏把花放下,蹲着聊了许久,心里一片宁静。
时间差不多了,晏晏笑着和门卫叔叔道别,准备回家,心里有点紧张,不知道对方是个怎样的人,会不会不好相处,自己的突然到来又会不会打扰到他的生活,可是她没有联系方式,没办法提前和他说一声。
院门是开着的,院子里停了一辆自行车,晾衣杆上挂着几件宽大简单的男生衣服,晏晏想了想还是敲了敲屋子的门,没有人来开门才拿出了钥匙。
开门抬头的一瞬间,晏晏觉得自己的脑子里突然炸了一下,体温急速上升。
男人应该是刚刚洗完澡从浴室出来,就穿了条宽松的运动中裤,腰绳也没有系,就这样垂着,上半身不着寸缕,挺拔的身姿,健壮的体格,结实的肌肉,蜜色的肌肤,条纹清楚而刚硬,浓烈的荷尔蒙气息迎面而来。
晏晏知道自己应该捂住眼睛低下头,却还是连发丝上滴下的一颗颗水珠,滑过颈骨都看得一清二楚。
男孩听到动静转头,就看到一个不知从哪里出现的小仙女,小脸通红,呆愣愣地看着他,看得他耳朵一下就透出了红色,手里的毛巾往头顶一盖,闷头跑回了房间里。
晏晏这才反应过来捂住了脸面对着墙壁转过了身子,脑袋抵着墙面轻轻地撞了几下,想让自己清醒一点。
另一边跑回房间的男人用冷水洗了把脸,长长地呼了口气,那一刻女孩的模样还是深深地印在了他的脑袋里。
高高的马尾,额头上出了些细汗,碎发微微沾湿贴了几缕在皮肤上,小脸红红的,漂亮的眼睛挣得圆圆的,又乖又可爱。
简单的白色上衣塞了一角在牛仔裤里,腰身纤细,好似他一把就握得过来,脚上穿的运动鞋看着也好小,有自己的手那么大吗?小小一只站在门口……
男孩甩了甩自己的头,擦了把脸,赶忙套了件短袖,耳朵的红色还没有褪去就出了房门。
他知道这个女孩是谁,客厅的边几和茶几上都有相片,里面有女孩小时候的样子,还有稍微长大一些的样子。
他时常会看到那些照片,所以第一眼见到女孩,他就认出来了。
他快步走出来的时候,女孩依然面对着墙壁站在门口,行李箱也还在门外。